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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柔福帝姬在線閱讀 - 第9頁

第9頁

    嬰茀。他才想起,這個名字好像是柔福以前對他提起過的。

    第一章 高宗趙構(gòu)華陽花影 第十一節(jié) 冷月

    瑗瑗,朕的母后在金國還好么?絳萼宮前,趙構(gòu)以這句問話打破他們之間難堪的沉默。

    母后?柔福像是思索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指的是誰,道:九哥指的是賢妃娘娘?對了,九哥當然應(yīng)該尊賢妃娘娘為母后她最近怎樣我也不知道,許久沒見到她了。

    趙構(gòu)蹙眉道:朕聽說你們是被分在一處帶往上京的。

    是。柔福淡淡答道:到了上京,我們還一起在洗衣院為金人漿洗了好些日子的衣服。但是后來又被分開,此后我再也沒見過賢妃娘娘。

    趙構(gòu)聞之黯然,目光撫落在她雙手上,像是想從中閱讀出她曾經(jīng)的苦難:他們竟把你們當奴婢一般使喚

    柔福輕輕把手縮回袖中,漠然抬目視著天際落日道:亡國之女,遭受到這等命運不足為奇。不等他安慰的話出口,忽又淺笑道:我見了九哥這半日,卻還不曾聽見九哥提起父皇和大哥呢。

    她這話聽起來有些犀利,趙構(gòu)有卒不及防之感,略略移步抬首道:父皇與皇兄的消息,朕常常命人前去金國打聽,所以大概qíng形是知道的。

    柔福盯著他道:那么,九哥應(yīng)該知道父皇與大哥在韓州與九百多名宗親一起種了三年多的地了?金主封父皇為昏德公,大哥為重昏候,不過是借名譏諷嘲笑而已,只給田十五頃,令他們與宗親種植作物以自養(yǎng),哪里真把他們當公侯對待?他們不但如普通農(nóng)夫一般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還更要忍受金人的斥罵與侮rǔ,甚至鞭打懲罰。聽說最近金主要立劉豫為大齊皇帝,因此命令將父皇與大哥遷到五國城囚禁,金烏登路統(tǒng)軍錫庫傳命說要減去隨行宗室官吏。父皇苦苦懇求,請金主收回成命,可根本無人理他,他只好流著淚辭別宗親們說:大家遠道相隨,本來就圖個哀樂與共,同甘共苦,但現(xiàn)在我們命運掌握在他人手中,又能奈何!非止宗親,連平日照應(yīng)服侍他的內(nèi)侍們一個也不能帶去,只有晉康郡王孝騫叔叔與和義郡王有奕叔叔等六人苦求金主,誓死相隨父皇,最后金主才勉qiáng同意他們隨行??上攵院蟾富逝c大哥在五國城的日子必將更加難過。

    趙構(gòu)嘆道:這些朕也聽說過

    九哥聽說過?柔福bī近他身邊,輕聲問道:那九哥準備什么時候去接他們回來呢?

    趙構(gòu)側(cè)首躲避她迫人的目光,說:meimei,此事不能急,尚須從長計議。

    一縷失望之色在她目中一閃而過。柔福再度沉默下來,然后緩緩屈膝一福,道:九哥,我有些累了,請允許我回寢宮休息。

    趙構(gòu)頷首道:你旅途勞累,好好歇息,九哥明日再來看你。

    她轉(zhuǎn)身朝宮內(nèi)走去,腳步像是瞬間沉重了許多,走得徐緩而飄浮。趙構(gòu)見狀正yù命人前去攙扶,她卻終于失衡,忽然坍倒下去。

    趙構(gòu)大驚,立即奔去扶起她。只見她雙唇緊抿,眼睛微微睜著,卻是毫無神采,面上煞白之色透過胭脂觸目驚心地呈了出來。

    趙構(gòu)一邊抱起她送入寢宮一邊大聲怒斥身邊宮人道:還愣著gān什么?還不快傳御醫(yī)!

    御醫(yī)引線把脈后,向趙構(gòu)提出了請尚宮女官對柔福帝姬進行身體檢查的要求,神色戰(zhàn)戰(zhàn)兢兢,措辭異常委婉。

    趙構(gòu)閉息凝目,視簾幕內(nèi)躺著的柔福良久,然后傳來兩位專職為宮中女子體檢的尚宮,冷冷對她們說:仔細探視,記下她身體上每一寸傷痕,再來向朕稟報。于是邁步回自己寢宮。

    吳嬰茀聞訊趕來勸慰,趙構(gòu)卻怎么也難釋懷,不斷煩躁地輾轉(zhuǎn)嘆息。在宮中坐立不安地等了好一會兒,才見御醫(yī)與尚宮過來回報。兩個尚宮你看我我看你地反復(fù)三番后,才有一人躊躇著稟道:柔福帝姬雙手上有做過粗活的跡象,背部和小腿上有遭過鞭笞的傷痕

    鞭笞!趙構(gòu)怒呼出聲,宮內(nèi)人聞后莫不膽戰(zhàn)心驚,面面相覷大氣也不敢出。

    尚宮被嚇得不敢再說話。趙構(gòu)漸漸冷靜下來,又轉(zhuǎn)頭問御醫(yī):她可有內(nèi)傷?

    御醫(yī)尷尬地低頭,額上滿是冷汗,嚅囁半晌才答說:其實也無大礙,帝姬只是氣血虧損過多,現(xiàn)在身體十分虛弱,微臣已開了方子,照此調(diào)養(yǎng)很快就會恢復(fù)

    氣血虧損?原因呢?趙構(gòu)凝眸再問。

    御醫(yī)跪下告退道:詳細qíng況請二位尚宮稟告皇上罷。請皇上允許微臣告退,讓微臣親自去為帝姬抓藥。

    趙構(gòu)再看了看他,終于揮手讓他出去。隨即詢問的目光便落到了尚宮們的身上。

    尚宮不禁都是一哆嗦,低頭視地,沉默到自知已不可不答的時候,剛才未說過話的那人才壯著膽開口說:帝姬下體見紅,想是不久前小產(chǎn)過,隨后一路奔波,便一直沒康復(fù)

    言罷兩位尚宮不約而同地一齊跪下,戰(zhàn)栗著不敢抬頭。

    嬰茀不安地悄悄觀察趙構(gòu)表qíng,但他這回反倒似波瀾不興,一言不發(fā),臉上不著絲毫qíng緒掠過的痕跡,只漠然看著尚宮道:好了,你們回去罷。

    尚宮再拜后起身,幾乎落荒而逃。

    趙構(gòu)獨坐著,仍是不言不語,紋絲不動。

    嬰茀招手命一位宮女取來沏好的新茶,親自倒了一杯奉給趙構(gòu),說:官家上次在臣妾宮中飲了臣妾命人采購的龍井后贊不絕口,因此臣妾今日特意帶了些過來,請官家再品品罷。

    趙構(gòu)接過,看也不看便徐徐飲下。飲畢,一手握著那粉青官窯茶杯,緩緩轉(zhuǎn)動,像是很感興趣似的審視著。

    嬰茀在一旁微笑著解釋說:這是汴京官窯遷到臨安鳳凰山后燒出的第一批瓷器。胎薄厚釉,細密潤澤,jīng光內(nèi)含,竟一點也不輸以前汴京官窯制品呢

    話音未落,只聽一聲悶響,那茶杯已生生被趙構(gòu)捏碎。瓷片碎屑、殘余的茶水與手心迸裂而出的鮮血一齊散落濺流。

    兩側(cè)宮女失聲驚呼。嬰茀一驚之下也下意識倒退兩步,但隨即鎮(zhèn)定下來,轉(zhuǎn)頭平靜地命令宮女取來藥水與凈布,再在趙構(gòu)身邊坐下,輕輕拉過他受傷的手,一面仔細地洗拭包扎,一面淡然繼續(xù)閑聊道:雖說瓷器常以胎薄為貴,可實際用起來未必總是那么妥帖。太貴重的東西每每如此,就算是握在手中也難免會碎

    小產(chǎn)。趙構(gòu)自然已有心理準備,不會天真地認為金人會放過他那一個個年輕美麗的姐妹,其中自然也包括柔福。但當這詞從尚宮口中蹦出時,他還是感到一種類似聽到斷頭宣判般毀滅式的絕望。簡簡單單兩個字,卻再次分明而無qíng地提醒了他她貞潔的喪失和她曾經(jīng)遭遇的痛苦命運。徹骨的悲哀和無處宣泄的憤怒幾乎令他窒息:為什么是她,是她這個惟一能真正地牽動他心的meimei。

    心緒不寧,早早就寢,畢竟不能安眠,便披衣而起,踏著溶溶月色走出宮室。守侯在外的宮女太監(jiān)緊緊相隨,他卻回頭喝止,只想一人安靜地隨處走走。

    信步而行,腦中盡是關(guān)于柔福昔日與今朝的容顏,眾多回憶紛繁jiāo織,使他的思維與前行的腳步同時迷途。待驀然驚覺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已走到了絳萼宮前。

    更意外的是看見柔福俏立于宮院中,披發(fā),只著兩層生絹單衣,透過疏桐仰首望著夜空,感覺到他走近,側(cè)首以視,便微微笑了。

    他走至她身邊,問:怎么不讓宮人在旁服侍?

    她答道:是我不讓他們跟出來的。

    他憐惜地看著她,說:穿得太單薄了。你現(xiàn)在身子很弱,不能著風寒,九哥讓人給你送披風過來。

    她攔住他,淺笑道:九哥不要走,我們說說話,

    不覺心有一顫,他停步頷首道:好。

    她一時卻又無話可說。兩人默然以對,過了片刻,他問:瑗瑗,能告訴九哥你在金國的遭遇么?

    她幽然一笑,反問:九哥真想知道?

    他卻又猶豫了,不再接口。

    忽然有風chuī過,她微一瑟縮,對他說:九哥,我好冷。

    剎那間他很想展臂摟她入懷,但甫一伸手便凝結(jié)了動作,再漸漸縮回。

    而她居然十分自然地伸出雙手環(huán)住了他的腰,再輕輕地把臉貼在他胸前,閉上雙目也不說話,像是一心一意地想自他身上取暖。

    趙構(gòu)先是被她突兀的舉動驚呆,全身僵硬不知如何回應(yīng)。須臾才有一縷溫柔和暖的感qíng泛上心來,融化了今日一直感覺到的那層堅硬的生疏與戒備,于是也以手相擁,下巴輕抵在她的秀發(fā)上,靜靜地體會著于苦澀中透出的點點幸福的暖意。

    不知過了多久,依偎在趙構(gòu)懷中的柔福忽然幽幽地吐出三個字:殺了他。

    趙構(gòu)一驚,扶著她雙肩低頭看她,發(fā)現(xiàn)她眸中綻出一點怨毒之光,重復(fù)道:九哥,殺了他!

    這種神色是他從未見過的,心底竟隨之生出一絲寒意。他緊鎖眉心問她:你要我殺誰?

    她緘口不答,在他注視下忽又展顏笑道:沒有特指誰,反正每一個金人都該殺。不是么,九哥?

    他放開她,溫言道:起風了,你還是早些進去歇息罷。

    她聽話地點頭,向他道別,然后轉(zhuǎn)身回宮。

    趙構(gòu)目送她歸去才郁然啟步離去,但也沒回寢宮,漫步到御花園內(nèi),垂目凝視著水中淡月,不覺又是良久。

    漸有雨點滴落,他也沒有躲避的意思。如此枯立至中宵,身后忽有人悄然走來,撐著一把雨傘為他擋雨。

    他不看也知是誰,深深嘆道:嬰茀。

    嬰茀柔聲勸道:很晚了,又有雨,官家明日要早朝,請回寢宮休息罷。

    趙構(gòu)轉(zhuǎn)首看著她,愴然問道:嬰茀,當初瑗瑗為何沒能像你一樣逃出來?

    第二章 吳妃嬰茀鼙鼓驚夢 第一節(jié) 爭標

    這話官家問過臣妾許多次了。嬰茀說,語調(diào)依然溫和如故。

    趙構(gòu)一怔,失笑道:是,朕是問過你多次,也聽過你無數(shù)次的解釋,可不知為何總是記不住,如今又拿來問你。

    嬰茀輕嘆道:官家是太關(guān)心帝姬,始終覺得帝姬當初沒能逃出來是莫大的遺憾,因此一再想起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