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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相當厚重的賞賜,比當時參知政事一月俸祿還要多。他此言一出群臣皆明白這等于是拒絕了高世榮向福國長公主的求婚,以厚賞聊表對他的撫慰。 不料高世榮并不跪下謝恩,卻上前一步,長揖再道:陛下賞賜臣不敢受,請陛下收回。陛下若覺得臣位卑職輕配不上公主,臣會繼續(xù)為國征戰(zhàn)、建功立業(yè)以求達到陛下的期望。在此之前陛下不必再賞賜別的財物給臣,臣一生所求,惟公主而已。 他話說得如此直接明白,甚是驚人。群臣都知道趙構對現(xiàn)在這個唯一的meimei異??粗?,遲遲不將她許人,大概就是覺得滿臣文武中找不到一個堪與她相配的夫婿,而高世榮雖然人也年輕有為,身為防御使,官職不可謂不高,但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求婚顯然較為唐突,結果如何根本毫無把握。于是眾人一面驚嘆于他的勇氣,一面猜測著趙構接下來的反應,在趙構尚未答復之前殿內(nèi)便已響起了一片竊竊私語聲。 趙構直身而坐,四下冷冷一掃視,群臣立即噤聲。卿的意思朕明白了。他淡淡道:但長公主下降并非小事,此事稍后再議。 高世榮似還想說些什么,趙構已一揚手:奏樂。 絲竹聲立即響起,趙構微笑著向群臣舉杯,眾人連忙舉杯以應,紛紛道出祝酒之辭。高世榮只得默默回列坐下,悶悶地獨酌了一杯。 他是河北世家子,有良好的出身,自小學詩文、練弓馬,及長成后也是個文武皆全的人物。靖康之變后他投入宗澤軍中,因既有膽識又懂謀略,阻擊金軍表現(xiàn)英勇,而頗得宗澤賞識,得到了他的逐步提拔重用。 建炎三年十一月,活動在淮河、huáng河流域的亂軍流寇首領劉忠?guī)ПM犯湖北蘄州,趙構調(diào)高世榮前往蘄州協(xié)助蘄、huáng都巡檢使韓世清與劉忠作戰(zhàn)。兩將協(xié)力,不久后便擊敗了劉忠。劉忠最后棄巢而逃,轉入湖南。高世榮領兵搜查劉忠山寨賊營時,在一間小小的柴房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形容憔悴的女子。 她穿著一身暗淡破舊的衣裙,頭發(fā)枯huáng暗啞而蓬亂,臉頰和雙唇都毫無血色,神qíng懨懨地倚坐在墻角,在他劈開鎖推門進去的那一剎那她下意識地扭頭朝內(nèi),像是被突然加qiáng的光線刺了一下。 你是誰?他站在門邊問。 她緩緩轉頭,睜目,大大的眼睛無神而空dòng。她的雙目正對著他,但他卻不能確定她是在看他。 就像一粒寒冷的水珠滴落在心上,這景象忽然令他微微一顫。 他不自覺地靠近她,低身蹲下和言問她:你是誰?為何被鎖在這里? 她靜靜地打量他,從頭盔到鎧甲,從五官到手足,然后,他聽見她清泠的聲音。 你是宋將?她問。 是。他點頭。 你效忠的是康王? 他再度頷首,但不忘糾正說:當今圣上已經(jīng)登基為帝,姑娘不應再稱康王。 聞言,她奇異地笑了:是啊,他已經(jīng)登基為帝了。 那抹笑意似一下子點亮了她殘余的所有jīng神,她站起來,仔細理理衣裙,攏攏兩鬢的散發(fā),然后轉身看他,下巴微仰,道:我是道君皇帝的女兒,當今圣上的meimei,柔福帝姬。 半晌的愣怔之后,他鄭重地以車將她送到蘄州守臣甄采的官邸中安置下來。隨后從抓到的幾個劉忠兵卒口中得知了一些關于這個女子的qíng況。 她是半月前被劉忠從外搶入山寨的,劉忠見她容貌美麗便yù收為小妾,哪知這女子拼死不從,掙扎間扯下他好幾絡須發(fā),還差點咬掉他手臂上一塊ròu。劉忠怒極,將她捆綁起來準備用qiáng,不想后來發(fā)現(xiàn)她下體流血不止,覺得污穢,才暫時放過了她,將她關在柴房里,想待她身體好了后再說。但后來被宋軍追擊,形勢告急,劉忠便也把她忘在腦后,逃走時也根本沒想到要帶她走,因此她才得以與宋軍相遇。 聽她自稱是帝姬,甄采不敢怠慢,又想證實她的身份,便約了韓世清一同勘問。二人為此慎重地穿上了朝服,將她請出,隔簾詢問。她自述從金國逃出,半路被劉忠掠去的經(jīng)歷,面對二人詢問,她毫不緊張,從容答來,無懈可擊,最后在甄采引導下她又說了一些汴京宮中舊事,連帶著宮中妃嬪、皇子、帝姬名號及相互間的關系都說得明白無誤。 問罷二人出來,對守在外間的高世榮說:些微瑣事她都說得這般清楚,想來應該是真的了。 高世榮淺笑不語。他早在心里認定了她是真的帝姬。她起身表明身份的那一瞬神色氣度何等脫俗,即便是身著布裙,處境落魄,但她那不容置疑的高貴卻依然附于她平舒的眉間、輕抿的唇角,所以他從不懷疑她所說內(nèi)容的真實xing。 甄采與韓世清忙遣人將此事上奏趙構,趙構立即下令命他們將柔福送往越州暫住,并派見過柔福的內(nèi)侍首領馮益和宗婦吳心兒去驗視。二人回報肯定是柔福帝姬后,趙構遂命人趕制云鳳肩輿并相關儀仗和長公主服飾,選了吉日,遣二十名宮女及三千禁兵前往驛館迎帝姬入宮。 高世榮一路護送柔福至越州,但因柔福身份關系,要再見她已是十分不易,至多只能隔簾相望。他在柔福入宮前兩天受封為永州防御使,并須即刻啟程前往湖南領兵,因此不能像甄采那樣繼續(xù)送她入宮。啟程之前,他終于在驛館的后院內(nèi)再次見到了柔福。 他本來只是想去她廳外遠遠地向她道別,沒想到她此刻獨自立于院內(nèi)。那時是傍晚,艷紅的流霞燃燒在天際,而她則穿著一襲緋紅的衣裙,質地輕盈,衣袂映著霞光在晚風中飄舞,那醉人的紅色和那纖弱的身影忽然令他想起了一種叫虞美人的糙本的花。 帝姬。他在她身后,很拘謹?shù)貑尽?/br> 她悠悠一回頭,淡淡地看他,不發(fā)一言。 她的臉色異常蒼白,像他初見她時一樣,映著紅衣更是如此,讓他們這幾月的悉心照料顯得毫無作用,但他卻不認為世間還有比這更美的容顏。 帝姬,他有些艱難地說:我要走了?;噬先挝覟橛乐莘烙?,并要我即刻前往永州平寇。 那又怎樣?她像是很不明白他為什么會跟她說這些。 他頗失望:我是來向帝姬道別的。 她點點頭:哦,知道了。你走罷。 她甚至不說一路順風之類的套話。 高世榮向她行了一禮,轉身yù走,邁了幾步畢竟又轉回頭,對她道:帝姬,我叫高世榮。 雖護衛(wèi)在她身側好幾月,但她從來沒問過他任何問題,也沒開口喚過他,所以他并不確定她是否知道他的名字。 她微微笑笑:好,你叫高世榮。 她對他笑了。像是得到莫大的獎賞,他亦欣然一笑,然后帶著滿心喜悅啟程趕赴永州。從此,那流霞下的艷紅虞美人和她最后那縷恬淡的微笑定格在他記憶里,化作了他積極領軍破敵、為國建功的一大動力,他亦由此認定,這個與他偶遇于凡塵中的帝姬將是他畢生的理想。 第三章 駙馬高世榮蒹葭蒼蒼 第三節(jié) 女誡 高世榮的求婚自然成了宮中女子有興致討論的一大新鮮事,連一向與柔福不睦的潘賢妃都滿臉笑意地向她極力夸贊這位駙馬候選者:這位高公子出身名門,家世與人品都不錯,年紀輕輕就已官至防御使,前途無量啊,與公主倒也很是般配呢。 張婕妤笑著打斷她:jiejie這話也不全對。公主是神仙般的美人,就算是一等一的人物也未必能相配,官家就是怕委屈了公主,舍不得隨意將她下降給普通臣下,所以才把公主留到現(xiàn)在。若論朝中臣子的人品、風度與官爵,應屬張浚最佳,可惜張大人早已婚配。除了他,條件上佳而又尚未娶妻的年輕臣子,似乎就只有這位高防御使了聽說公主當初歸來,曾由他護送過?可見公主與他是有緣的,而他一直獨身不娶,或許就是為等公主,若非對公主qíng深意切,今日豈敢于在大庭廣眾之下向公主求婚?雖說公主下降給他仍是有些委屈,但他日后必會珍愛公主一生一世,也稱得上是一段良緣呀。 柔福聽人談論她的婚姻大事,毫不像一般女子那樣忙不迭地面露嬌羞之色,漠然看了看潘賢妃與張婕妤,一時也沒與她們答話,只把目光移到嬰茀臉上:嬰茀,你覺得呢? 嬰茀低首微笑道:該說的兩位jiejie都說了,我口拙,講不出什么更多的意見,只是覺得高公子今日球打得真好,舉止瀟灑,氣宇軒昂,像極了當年出使金營歸來,策馬入艮岳的官家。 柔福凝視她良久,唇角忽地上挑,拉出道冷冷的月弧:拿臣子跟官家比,似乎有點欠妥。 嬰茀臉色大變,忙頷首道:公主見諒,是嬰茀失言了! 柔福沒再理她,起身回宮,擲下一句話給幾位面面相覷的妃嬪:要道賀也不是在現(xiàn)在,九哥還沒答應呢,你們倒先樂起來了。 趙構這日打了場擊鞠賽,又在晚宴上與群臣多飲了些酒,到了夜間覺得有點累,便通知內(nèi)侍今夜不再去御書閣批閱奏折,早早回到寢宮休息。然而高世榮求婚的qíng景頻頻浮上心頭,想想不覺又是一陣浮躁氣悶,最后嘆了嘆氣,還是決定再回書閣坐坐。 走到書閣門前,見門內(nèi)有燈光,兩名內(nèi)侍守在門前,見了他立即下拜請安,然后朝書閣內(nèi)喊了聲:官家駕到! 趙構蹙眉問:里面有人? 內(nèi)侍躬身答說:福國長公主在里面看書。 趙構點點頭,然后邁步進去。依稀想起她以前曾請他允許她去書閣找書看。 柔福立在房中,待他進來后朝他一福,他伸手挽住,說:私下不必這么多禮的。 她頷首答應了一聲,低眉斂目,郁郁寡歡的樣子,手上一卷書,是尋常的《楚辭》。 他接過書看看,略笑了一笑,問:瑗瑗愛讀《楚辭》?是了,所以嬰茀的名字都出自這里。未聽見她應聲,轉首一看,溫言問她:怎么?誰惹你不高興了? 她黯然淚垂:我不要嫁給高世榮! 梨花帶雨的模樣當真我見猶憐,他忍不住輕輕嘆息,引袖為她拭淚:我又沒答應他。 她輕顰淺蹙,臉上淚痕雖被他拭去,卻還有細細一層水珠縈在雙睫之上。九哥,她對他說:我一生不嫁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