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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柔福帝姬在線閱讀 - 第61頁

第61頁

    未必一定要立書為證,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宗雋淡淡一笑,舉起右掌,道:我們擊掌盟誓如何?

    凝眸沉吟,卻也不過短短一瞬,趙構頷首道了聲好,抬手與他相擊,啪地一聲極為響亮,隨即兩人相視展顏而笑。

    第四章 陳王宗雋雪來香異 第九節(jié) 解佩

    趙構再命侍女取來御酒,與宗雋坐下對飲,其間婉言再探金國朝局,宗雋卻未再多說什么,只道:待需幫助時,宗雋自會告訴陛下。趙構便也不好就此細問,須臾轉(zhuǎn)移了話題:適才閣下說此次南下還yù訪人?

    不錯。我有意拜訪兩人,宗雋道,一笑:其中一人如今已見到了。

    趙構知他指的是誰,微微抬頜,示意侍女為宗雋斟滿杯中酒,心照不宣地迎上他的目光,氣定神閑地等他說下去。

    金人口中的康王和宋宗室常提起的九哥是大金兩朝皇帝最大的敵手。不過,若非一位故人對九哥異乎尋常的關注,我對你的印象也許僅停留于幾位見過你的兄弟的簡單描述上,也不會有要結jiāo你的想法。待酒斟滿,宗雋也不急于舉杯,以一手閑握杯身慢慢轉(zhuǎn)動,目光仍落于趙構臉上,似還在細細觀察:在我與她相處的那段日子里,幾乎每天都會聽她提起兩人,第一個便是你,慷慨請行出使金營傲視敵酋的康王,復國于危難擔當起大宋中興大任的九哥。

    他目蘊的淡淡笑意有細微的繁復,一系列的修飾辭句并未讓趙構覺得有受褒獎之感。趙構暫時不去細品他言辭與表qíng中的玄機,平靜地問他:這位故人是宋宗室子?

    不錯。宗雋答說:她常在我面前夸你的英武剛勇、高尚氣節(jié)、冷靜睿智,和文明之邦天潢貴胄的優(yōu)越氣度。年輕有為的康王出任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輝煌經(jīng)歷是她終日炫耀的資本,已即位稱帝的九哥揮師北伐一雪靖康恥是她永世不滅的夢想。

    眸光隨他的話語逐漸暗淡,一絲帶著雪意的梅香壓過濃郁的御酒氣息詭異地襲來,心便這樣涼了一下,趙構索然問:她是誰?

    依然握酒在手,宗雋有意無意地略向后一靠,目光散漫,神態(tài)悠然:她便是我此次想見的第二個人,柔福帝姬或者,現(xiàn)在應該叫福國長公主?

    閣下跟舍妹很熟么?趙構冷冷問:她是你什么人?

    宗雋朝他舉杯,淺笑:故人。

    趙構沒舉杯以應,漠然側(cè)首望向窗外:舍妹微恙在身,恐不便見客。

    手腕上的傷,養(yǎng)至今日應該已大好了。言罷宗雋自己飲盡杯中酒,再看趙構:聽說她自受傷之日起一直住在宮里,你命御醫(yī)日夜守侯觀察治療,她現(xiàn)在已基本痊愈。

    趙構略一笑:你知道的事頗不少,消息十分靈通。

    宗雋哈哈笑道:哪里哪里!我從東京送部書給大金皇帝你都如此關心,而今我自己前來臨安見故人,連她患病qíng況都不清楚,豈非太失禮?

    趙構直身而坐,凝眸看他半晌,忽地再露笑容,提壺為宗雋再斟一杯,然后雙手舉杯致意。宗雋亦心領神會地依樣舉杯,兩人相對飲盡。

    放下酒杯,趙構緩緩開口說:舍妹南歸后似已將金國舊事全然遺忘,只怕并無與你敘舊的心qíng。

    無妨,但將我來訪之事告訴她。宗雋微笑說:也許這正是治她失憶癥的藥引。

    她未必愿意想起以前的事。

    她不愿想起,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么?

    趙構抬目:此話怎講?

    我是說,宗雋道:若你讓我見她一面,我大概會告訴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事。

    旁邊燭臺上的一支蠟燭此時燃盡,光焰湮滅,一縷青煙如游絲般弱弱浮起。一名侍女忙過來換上新燭,待她點亮燭火,趙構向她命道:去請福國長公主過來。

    侍女答應離去。趙構看著宗雋再問:你說舍妹在金國時常提起兩人,另外那人又是誰?

    宗雋一時不答,反問:你覺得會是誰?

    趙構想想,道:莫非是我們的三哥鄆王楷?

    宗雋搖頭:鄆王楷她是會不時提起,但也沒總掛在嘴邊。

    趙構奇道:那還有誰?

    我也很想知道他是誰。宗雋凝視趙構,笑容有公然的曖昧:她說,那是第一個吻她的人。一個有別于我這野蠻夷狄的完美男人。

    關于她的粉色回憶在心底轟然蔓延,突如其來的震撼之后是酸澀的觸感。趙構垂目,不讓雙眸透露悸動的qíng緒,手心和臉上的皮膚一樣冰涼,他想他開始理解她的失落與悲哀。

    繼續(xù)與宗雋把酒言歡,換了些輕松的話題,依然是鎮(zhèn)定自若的神qíng,但說了些什么他卻不太記得。

    少頃,侍女回來,稟道:公主說現(xiàn)在太晚了,她明天再來向官家請安。

    趙構尚未開口,宗雋便先命那侍女說:再去請公主,說大金陳王完顏宗雋求見。

    侍女目詢趙構意見,趙構頷首許可,她便重又去請。片刻后又是獨自歸來,道:公主說,她從來不見陌生人,何況是金金遲疑著未說完,想來那金字后面不會是什么好聽的話。

    趙構淺笑擺首,對宗雋道:她脾氣一向不好,估計一定不肯過來了。

    宗雋能煩勞陛下親自去請她過來么?宗雋道,言辭間平地多了分客氣:宗雋此行不易,若見不到她,必將深感遺憾。這點,想必陛下能明白。

    收斂了所有笑意,他的表qíng顯得頗為嚴肅,這讓趙構略覺詫異,也對他們之間發(fā)生過的故事倍感好奇。于是終于應承,起身親自去找柔福。

    她早已緊閉宮門,不理會內(nèi)侍的通報,只命宮女在門后說:公主已經(jīng)睡下了。

    瑗瑗,趙構揚聲問她:九哥親自來請你也不見么?

    不見!她在里面應道,聲音中帶有冰冷的慍怒:一個金人羯奴,無聲無息地溜進宮,對你說是金國的王爺,你就信了?還讓你meimei出去見這莫名其妙身份可疑的人,這是什么道理?

    趙構無奈地笑笑,掉頭回去,告訴宗雋:她還是不愿見你。

    宗雋長嘆:果真決絕至此么?然后起身,向趙構告辭,邁步y(tǒng)ù離去。

    陳王閣下請留步。趙構忽然叫住他:她只是懷疑你并非陳王,你可有能證實身份的物件給她看?

    宗雋先是搖搖頭,仍然向外走,步履卻始終猶豫,走至園中臘梅花間畢竟還是停了下來,折回,自腰間解下一個玉佩遞給趙構:把這個給她。

    趙構接過,見此玉佩為橢圓形,寬近三寸,厚約寸半,正面弧凸,通體以鏤空加飾yīn線紋雕成。玉料瑩潤呈青色,圖案為一只鷹鶻海東青自天際俯沖而下,地上有一正埋首躲進荷葉叢中的大雁,雕工jīng細,景象如生。

    第四章 陳王宗雋雪來香異 第十節(jié) 雪舞

    柔福乍見此玉佩時的表qíng是趙構有意探知的事,可她依然倔qiáng地將他拒之門外,使他不得已地命她的侍女將玉佩轉(zhuǎn)jiāo給她,同時亦失去了獲得答案的機會。

    這次等待仿佛變得格外悠長。夜空有雪飄下,細白的雪花舞得輕盈優(yōu)雅,落在他的臉上卻瑟瑟地化為一粒粒纖細的水珠,悄無痕跡地迅速,不過是一次瞬目所需的時間。如此反復,不覺已夜深,綸巾半濕,素衣微涼。他堅持站在她宮室外,看她何時將門打開。

    終于宮門輕啟,她踏著一泊傾流而出的光亮緩步走來,手里握著那塊玉佩,在趙構面前伸手,說:我不知道這是什么,還給他。

    趙構接回玉佩,轉(zhuǎn)目對她身后的侍女說:把公主的披風拿出來。

    不必。柔福轉(zhuǎn)身,懨懨地說:我要回去睡了。

    他當即捉住了她的右腕,拉她面對自己:跟我去見他一面。

    她蹙眉掙扎:我不去!他與你有什么jiāo易?你難道會信他所說的話么?

    他以臂箍緊她:該信什么不信什么我自然知道。但若這次你不去,日后必會后悔。

    她吃驚地停下來,睜目緊盯他,兩人對視良久,她才放棄,垂目低聲道:好,我跟你去,但要他離我遠點。

    他點點頭,命一旁的內(nèi)侍先去在梅園中的雪徑亭掌燈備座,然后自匆忙跑來的侍女手中接過披風,親自給她披上,并溫柔地拉風帽讓她戴好,再與她同往。

    來到雪徑亭中,她側(cè)身坐下,不直面數(shù)丈外的怡真閣,目光無目的地落在亭外的臘梅枝頭。

    宮中依制為徽宗服喪三年,她一身白衣素裙,披風也是純白的,滾了一圈雪貂皮裘的風帽下露出的小臉白皙純凈,周圍懸掛的宮燈外罩與臘梅的顏色也同樣應景,微積的雪淡化了其余斑駁的色彩,潔凈的素白與她的冷漠靜靜地與夜色對峙。

    趙構負手立于她身邊,舉目朝怡真閣望去,見那里的完顏宗雋已得知消息,從容邁步走出閣,卻被幾名內(nèi)侍禮貌地擋在離亭約四丈以外,他亦不爭,便停在那里,追逐柔福身影的眼神無奈而感慨,如一聲幽深低徊的嘆息。

    宗雋一瞬不瞬地凝視亭中的女子,趙構知道他在期待她的回顧,而她保持著起初的姿態(tài),連眉目都不曾牽動過,像是已被夜間的冰雪凝固。

    恨他,就看他一眼,記住他最后的模樣。趙構看著宗雋,云淡風輕地對柔福說。

    柔福像是不太懂這話,略怔了怔,困惑地側(cè)首看了看趙構,沉吟片刻后終于站起,輕輕轉(zhuǎn)身,望向遠處的宗雋。

    行動轉(zhuǎn)側(cè)間風帽徐徐滑落,垂于她的肩上,絨絨的貂毛如一圈白雪。她的頭發(fā)松挽成髻,顯露出的玉頸優(yōu)雅,線條美好。此刻她微抿薄唇,眉色淡遠,秋水空濛。

    與她目光相觸,宗雋笑意淺呈,略一側(cè)首,仍目不轉(zhuǎn)睛地看她,同時朝她微微欠身。

    與他默默相視片刻,她忽然閃爍的雙眸瞬間cháo濕,倉促地背轉(zhuǎn)身,朝著宗雋與趙構都無法看見的方向,然后引袖,似在拭臉上的某種痕跡。

    趙構狠狠地捏手中玉佩,玉佩在手中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