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
書迷正在閱讀:彪悍鄉(xiāng)里人、我在修真界創(chuàng)業(yè)那些年、夫妻無間道、太子妃花事記/掖庭宮花事、邪魅妻主、劍魁、地獄建設(shè)中、溫良恭謙(高干)、末世無限吞噬、醫(yī)道通天
朱后不得已,掩面拭淚,接過歌jì遞上的琵琶,一壁彈著一壁含淚作歌:幼富貴兮厭綺羅裳!長入宮兮奉尊觴!今委頓兮流落異鄉(xiāng)!嗟造物兮速死為qiáng! 這歌宋人聞之無不感傷,而宗望不解其意,但覺朱后歌喉悅耳,聽得高興,大笑道:唱得好,再唱一曲,勸國相酒! 再撥琵琶,引落一串凄清樂音,朱后又唱道:昔居天上兮珠宮天闕!今日糙莽兮事何可說!屈身rǔ志兮恨何可雪!誓速歸泉下兮此愁可絕! 一曲唱罷,朱后舉杯起身,走過去敬宗翰酒,宗翰未飲,卻拽朱后衣要拉她同坐,朱后怒,拼命掙扎,宗翰也上了火,舉起鞭子就要打。幸而坐在宗望邊的茂德帝姬見勢不妙,低聲請求宗望相助,宗望才命人勸阻,讓朱后仍舊坐回趙桓身邊。 趙佶第五女茂德帝姬素有美名,頗受趙佶寵愛,又嫁與權(quán)臣蔡京的兒子蔡鞗,國破前就算在帝姬中也是極尊貴的,因此也早受宗望覬覦,侵城之初就命宋帝將她獻(xiàn)出。那時金軍尚未入城,茂德帝姬還在府中與幼子游戲作樂,忽有人進(jìn)來說太上皇請帝姬入宮相見。茂德不疑有他,梳妝停當(dāng)便上了轎,豈料這轎子一抬便抬到了金營中。 見了宗望茂德驚懼戰(zhàn)栗不能言,宗望命人將其灌醉方入帳同眠。茂德就此成為宗望侍妾,許是她容貌妍美又xingqíng溫柔,宗望對她倒是另眼相待,因她之故,偶爾也會給趙佶趙桓幾分面子。 這一場太平合歡宴又令宗翰的長子設(shè)也馬看中了趙佶另一女兒富金帝姬,示意于宗望,宗望遂在席散之后為設(shè)也馬向趙佶討富金。趙佶qiáng忍怒氣,解釋說:富金已經(jīng)嫁人,中國重廉恥,一女不嫁二夫,不似貴國之無忌。 宗翰在旁一聽當(dāng)即便怒了,厲聲道:昨天我們已接到朝旨,可分宋俘,帝姬給與不給非你決定,你又豈能抗命!一轉(zhuǎn)頭,朝赴宴眾人道:諸位每人可帶二女走。又指著剛才自己看中的兩名宋女,吩咐麾下士兵:她,她!都給我?guī)ё撸?/br> 趙佶此番也動了氣,拂袖睜目道:上有天,下有地,人各有女媳! 宗翰冷笑,也懶得再多言,直接命人將趙佶趕出去,再讓設(shè)也馬自取富金。 趙佶這番話傳至各宮眷耳中,又不免引起一陣嗟嘆,喬氏私下暗對韋氏道:往昔太上待我們一向溫和,極少見有怒色,若呵斥他人,必是怒不可遏,令人聞之膽寒。如今這話何等激憤,可惜大勢已去,毫不能震懾胡虜,將來你我也不能望太上保全了。 這話令韋氏倍感絕望。此刻才意識到,其實(shí)她一直過著的是女蘿的生涯,一無枝gān,依樹而生,但樹若枯了,又該何以生存? 這年的天很冷,到了二三月,夜間都仍有冬日般的寒風(fēng)。各寨宋女不堪折磨,兼又受凍,生病死亡者眾,包括許多帝姬。先是儀福病危,后仁福病逝,過了幾日,保福又死了。某日喬氏來找韋氏,說:我們?nèi)タ纯慈岣AT,她病得不輕。 柔福躺在劉家寺院內(nèi)一角,只蓋一層破褥子,隨處可見的裂fèng中露出灰色的棉絮,且還太短,連她的小腳都露在外面。她周身發(fā)燙,迷迷糊糊地睡著,但聽到人說韋娘子與喬娘子來了,竟立即睜開眼轉(zhuǎn)視兩側(cè),待看見韋氏就喜悅地笑。 她的眼睛中分明有某種由心而生的感qíng,像在看一個她熟識的、親近的人。她略帶依賴感的眼神倒讓韋氏有些不適,那不是帝姬們平時看她的方式。 韋氏蹲下身,輕聲問她:瑗瑗,好些了么? 她微笑說:現(xiàn)在頭很痛但我會好起來。 韋氏淡笑著握她的手,喬氏也在她身邊撫慰著她。柔福略與喬氏聊了幾句,忽然又側(cè)首看韋氏,說:娘娘,我不會死。九哥會來救我們的。 陡然聽她提起自己的兒子,韋氏不禁一怔,再看看柔福,頓時詫異于她此刻熠熠的眸光,和那瞬間掃去疾病的yīn影、容光煥發(fā)的臉。 她果然很快痊愈。韋氏開始留意她,先是因她過人的活力,后更驚嘆于她不滅的勇氣。 靖康二年四月,金軍班師,宮眷們被迫北上。一日中午,車隊(duì)停下在路邊小憩,韋氏身邊的趙桓妃子朱慎妃輕輕拉了拉她衣袖,目示遠(yuǎn)處,低聲道:韋娘子可否隨我去那邊樹后我想更衣 韋氏遂陪她過去,在她小解時,在她身前為她略作遮擋。不想當(dāng)朱慎妃起身束帶時,從一旁忽然殺出個人,嘿嘿笑著一把摟住朱慎妃上下其手。 朱慎妃尖聲驚叫,韋氏回首一看,見那人是押送她們的千夫長女奚烈國祿,此人一向兇殘,韋氏見過他如何折磨隊(duì)中宋女,當(dāng)下嚇得魂飛魄散,也顧不得朱慎妃,自己驚叫著疾奔離開。 一路跑著,只聽朱慎妃一聲聲叫得凄慘,但韋氏始終頭也不敢回。直到片刻后那邊忽然傳來女奚烈國祿的一聲慘叫,韋氏覺得蹊蹺,才轉(zhuǎn)身回望,只見柔福站在女奚烈國祿身后,手中緊握著一把大概是從路邊農(nóng)田里拾來的鐵鋤,咬牙怒視他,而女奚烈國祿不住撫左肩,顯然是剛才被她鐵鋤擊中。 這是韋氏第一次看見宋女重?fù)艚鹑耍康煽诖舻卣径?,茫然看?/br> 朱慎妃也驚呆了,木然立著也不動,而柔福又奮力揮動鐵鋤朝女奚烈國祿擊去。但此番女奚烈國祿早有準(zhǔn)備,兩三下就化解了她的攻勢,奪過鐵鋤遠(yuǎn)遠(yuǎn)拋開,抓住柔福一邊怒罵一邊撕扯她的衣服。 柔福亦大罵著反抗,掙扎著又抓又咬,但眼見不支,身上衣服也被扯開不少。 此時忽有一紫衣人乘馬馳來,于馬上揚(yáng)手揮鞭,對準(zhǔn)女奚烈國祿后腦就是一擊。女奚烈國祿吃痛倒在地上,正yù咒罵,但抬眼一看紫衣人頓時便氣餒,訥訥喚道:蓋天大王 那蓋天大王怒斥道:這是將要獻(xiàn)給郎主的處女帝姬,你也敢碰? 女奚烈國祿忿忿嘀咕:二太子不也私納了好幾名帝姬了么? 蓋天大王越發(fā)惱怒,掣劍下馬,指著女奚烈國祿罵道:你本是一無賴,二太子待你不薄,才升你為千戶。今你調(diào)戲婦人、稽緩行程在先,詆毀二太子于后,罪在不赦! 隨即挺劍一刺,直透女奚烈國祿胸口,再拔出又連砍幾劍,待他氣絕再無任何反應(yīng),才喚來身后兵卒,投尸于河。 柔福與朱慎妃被他送回隊(duì)列中。朱慎妃對柔福大為感激,頻頻向?qū)m眷們夸贊她有膽識,韋氏聽了但覺萬分羞愧,整日都低著頭不敢看她們。 心中一直難受,待到了晚上,眾人都睡著了,韋氏才起身至靜處啜泣。侍婢楊氏察覺后跟來,為她披一件衣服,輕聲勸道:娘娘還是回去歇息罷,如此被金人見了只怕不妥。 韋氏黯然喚她名字:香奴,我不是故意不救她我只是害怕 楊氏點(diǎn)頭,安慰道:奴婢知道。以娘娘之力哪能救得了朱慎妃,柔福帝姬此舉也是以卵擊石,若非蓋天大王趕到,不知會有何等下場。娘娘還要等著回去見九殿下,懂得惜命是應(yīng)該的。 7.宗賢 此后韋氏一行人由蓋天大王完顏?zhàn)谫t親自押送。此前金主下旨,命盡快將康王母韋氏、康王妃邢氏及幾位重要的王妃先遣入京禁押,所以宗賢命部分體弱乏力的宮眷乘牛車,其余的能騎馬的皆騎馬,以加快行程。韋氏獲準(zhǔn)乘牛車,便攜了邢氏的手,yù與她同乘。邢氏上車時彎腰,所著的寬大外服衣襟順勢一飄,宗賢無意間回首,注意到她腹部明顯隆起,眉頭便皺了皺。 他直直地朝邢氏走去,邢氏立時一驚,捏緊韋氏的手。 韋氏此刻的臉亦蒼白如紙,心下暗暗叫苦。 邢氏已懷孕五六月。眾宋女入寨之初,金帥府便下令,已有身孕的要聽醫(yī)官下藥打胎。那時邢氏束腰穿寬身衣服仔細(xì)掩飾,韋氏等人也幫她瞞過了醫(yī)官,所以能將胎兒保到現(xiàn)在。無奈如今她腹部越來越大,再要遮掩已很難。 宗賢走到邢氏面前,猛地伸手一扯,便扯開了她的外服。盯著她的腰腹看了看,就冷面一指近處的一匹馬,道:去騎馬。 邢氏是大家閨秀,從小嬌養(yǎng)于閨中,連路都很少走,更遑論騎馬。不免驚懼,跪于宗賢足下求他許她乘牛車或步行。但宗賢不理,再命兩遍,見她仍不肯動,遂叫來兩名士兵,硬把邢氏架上了馬。 馬上的邢氏拉著韁繩俯身緊貼馬背,不住戰(zhàn)栗。宗賢執(zhí)鞭走到馬后,手起鞭落,那馬嘶鳴一聲,即刻揚(yáng)蹄狂奔。邢氏無法馭馬,不等馬奔出十余丈已被顛下馬背,重重地摔在地上。 韋氏與楊氏忙跑過去將她扶起,只見她早已暈厥,而身下已是一片血泊。 因邢氏流產(chǎn),宗賢才同意在醫(yī)官為她稍作處理后讓她與韋氏一同乘牛車。過了數(shù)時辰邢氏醒轉(zhuǎn),睜著一雙黯淡的眸子茫然向上看了車棚許久,才似驟然清醒,一手焦急地?fù)岣共?,一手抓緊身旁韋氏的手臂,顫聲問:我的孩子呢? 韋氏大慟,想起她小產(chǎn)下的那個男胎,不知如何作答,惟有任眼淚一連串地滴落。 邢氏頓時失聲悲泣,支身起來摟緊韋氏,哭道:娘啊娘,我的孩子沒有了!九哥的孩子沒有了 婆媳二人相擁而泣,牛車嘎啞向北行,碾碎悲聲一地。 邢氏的苦難并未就此結(jié)束。待她身體好轉(zhuǎn)后,宗賢qiáng占了她。邢氏痛不yù生,曾投河自盡,但被金兵救上,宗賢威脅說再自盡就把跟她沾親帶故的宮眷全殺掉,邢氏才安靜下來,呆呆地繼續(xù)北上,每日以淚洗面。 此后的兩月就韋氏而言過得倒相對平靜。她已人到中年,容貌本來在趙佶的妃子中就不算出眾,如今跟身邊那幾位年輕王妃相比更顯得人老珠huáng,她又刻意不仔細(xì)梳洗,常蓬頭垢面,所以宗賢等人這期間倒不曾拿正眼瞧她。 到了六月,天氣炎熱,金右副元帥宗望回京途中以冷水洗浴,當(dāng)晚就感覺不適,躺了幾日仍不見好。金主完顏晟得訊后親命宮中醫(yī)官乘快馬趕來為他治療,未料病qíng非但不減還越發(fā)嚴(yán)重,不消數(shù)日便一命嗚呼。 宗望死后宗賢悶悶不樂,一日行軍途中淋了雨,也著涼病倒,但他卻堅持不肯讓京中來的醫(yī)官為他治病,病也越拖越重。 他麾下部將術(shù)弛見如此下去不是辦法,便建議道:聽說不少宋人都略通點(diǎn)醫(yī)術(shù),想必風(fēng)寒這樣的小病我們這里的宋人也會治。大王既不肯讓大金醫(yī)官診治,不如讓宋人試試?我先告誡她們,若出半點(diǎn)差池就把她們?nèi)珰⒐猓徦齻儾桓覄邮裁词帜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