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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韋氏又為宗賢生下第二子。后來,趙佶也死于五國城。韋氏偷哭一場,只覺世事無常,如此看來,歸國之事更是遙遙無期,自己也如趙佶一般,只能等著老死北國了。但就在她幾乎要安于現(xiàn)狀,滅了南歸之心時,卻又有希望驟然閃現(xiàn)。 金天眷二年,宋紹興九年,趙構接受了金國詔書與宗磐、宗雋等人擬定的議和條件,下詔宣布:大金已遣使通和,割還故地。并命人北上迎奉梓宮,迎請皇太后。 這個消息宗賢一直不告訴她,直到六月,邢氏才從別的家眷口中探知,立即興高采烈地奔來告之:夫人,九哥要派人來接我們回去了! 韋氏忙細問詳qíng,也是大喜不已,兩人又說又笑,末了又相擁痛哭一番。 次日,邢氏仍心qíng上佳,過來與韋氏聊天,開口便改喚娘。但韋氏聽了微微一怔,卻是憂思恍惚的樣子。 邢氏也漸漸覺出婆婆郁郁不樂,遂問原因。韋氏先是不說,在邢氏再三追問下,才嘆道:柔福已經(jīng)歸去多年,你想,她會不會把我們之事告訴九哥? 邢氏當下也整個愣住,垂了雙睫無言以對。 韋氏苦笑,再道:你猜,她會不會說,我們?nèi)绾问Ч?jié)?如何在金國共事一夫? 邢氏頭越垂越低,最后終于伏在桌上,無法抑制地開始啜泣。 韋氏木然枯坐良久,后轉首看看邢氏,嘆息,輕輕拍她的肩,勸慰道:沒事,沒事。你也別太擔心,有娘在呢,沒人敢欺負你。娘會跟九哥說,你是個孝順貞潔的好孩子,要他別聽旁人胡說外人的議論咱們也無須去理會你回去就是皇后了,宮里別的嬪妃若有半句閑言碎語,你只管來告訴娘,娘會讓九哥責罰她們 她的言辭婉轉,語氣溫和,神態(tài)更是無比慈愛和藹,但邢氏似毫不覺有一絲安慰,倒是愈發(fā)悲傷了,就像當初失去腹中趙構之子時那般絕望地哭。 這夜韋氏通宵未眠,一人呆呆地獨坐于房中。天明時,她喚醒楊氏:香奴,你去瞧瞧邢夫人。 須臾,楊氏回來,也沒有多驚訝的神qíng,仍如平日那樣輕聲地稟告:娘娘,邢夫人懸梁自盡了。 韋氏點點頭,眼簾一低,蘊了一夜的淚隨即流出。 10.塵煙 果然路遙歸夢難成,一直切切地等宋使前來相迎,忐忑不安地等了許多天,和議之事卻又有了變數(shù)。 金天眷二年七月,金主完顏亶誅殺宗磐、宗雋,也累及宗賢。 宗賢與宗雋私jiāo甚好,過從甚密,就在宗雋被誅那日宗賢還應邀去宗雋府中作客,兩人對坐暢飲,談笑風生間,有宦官自宮中來,奉皇帝命恭請宗雋入宮,有事相商。宗雋遂起身,對宗賢笑道:無妨,你繼續(xù)飲,我去去便回。 宗賢也就留下,一面飲酒,一面看樂伎歌舞,坐等宗雋回來。不料最后等到的不是宗雋,而是一群搜捕抄家的禁兵。 宗賢一臉愕然,尚未弄明白此間qíng由已被捕入獄,被奪去官爵。好在他并未參與宗雋等人與宋議和之事,完顏亶也沒查到他與宗雋勾結謀反或知qíng的證據(jù),朝中臣子又紛紛為他說qíng,過了些時日完顏亶終究還是把他放出,并復其官。 經(jīng)此一劫,韋氏被嚇得不輕,待宗賢一回來便和淚相迎,一路泣不成聲,倒看得宗賢頗高興,說:原來見我要死了你還是會難過的。 韋氏但泣不語,到晚間仍不時拭淚,楊氏見了好言勸慰,韋氏才低聲道:我命薄,若非遇上蓋天大王,必已死了不知多少回。要是他再有個三長兩短,我等又將淪落到何等慘境,真是不堪設想。 楊氏笑道:既如此,大王已然平安歸來,娘娘還哭什么呢? 唉韋氏深深嘆息,又面露哀戚之色,大王平安歸來,自然是好的。但那幾個主和的金國權臣一死,我們歸國之事又遙遙無期了 聽她這般說,楊氏也覺前途茫茫,卻也只能隱去憂色,如常微笑安慰她:娘娘放心,九殿下官家那么孝順,一定會再設法議和,想必不須再等多久,就會派人來接娘娘了。 此后一年多,生活仍如以前那樣漠然平淡地過。只是自邢氏死后,韋氏就有了日日誦經(jīng),并定期為她吃齋的習慣。天眷三年四月,不知為何,韋氏常常夢見邢氏,心中不安,便請宗賢允許她去寺里為邢氏做一場法事。 那時他們居于大定府。昔日燕京的那個僧人道凈也在宗賢引薦下來到大定府的安養(yǎng)寺做住持僧,韋氏便選定安養(yǎng)寺做法事。 因幼子哭鬧不休,一定要跟來,韋氏就牽著他同往。做了一陣法事,午時前往后院吃齋飯時,忽聽路旁一側傳來一聲輕輕的呼喚:韋娘子? 韋氏側首,見聲音是自一間耳房里傳出,那房門緊鎖,有一金兵持長槍坐于地上看守。窗戶上釘著很粗的木條,顯然是一間囚室。那窗內(nèi)木條fèng隙中露出一張須發(fā)蓬亂的臉,韋氏定睛一看,認出是趙桓。 趙桓見她看過來了,甚是歡喜,又喚了一聲:韋娘子! 韋氏見趙桓此狀也感惻然,正在想是否過去略作問候,身邊幼子卻脆生生地叫了一聲娘,再指著趙桓問:那人是誰? 韋氏頓時一凜,垂目不語。有風chuī過,腰間絲帶向后飄揚,她看見自己所穿的金裝六裥襜裙裙擺微微搖曳,那蓬起的絲質(zhì)裙幅被風一觸,漾起水般漣漪。她左手握著一卷經(jīng)書,右臂窄袖下的手腕上環(huán)著一翡翠手鐲,感覺冰涼,而兒子溫暖的小手則牽在手中。 兒子睜著無邪的潔凈雙眼仰首看她,再問:娘,那人是誰呀? 不消舉目看,她已覺出趙桓驚異的目光正反復游移于她與幼子身上。 不知道。娘不認識他。她低聲回答,然后在那抹無法遏止的緋色浮上臉頰之前,匆忙帶兒子疾步走出趙桓的視野。 楊氏倒沒說錯,雖上次和議不成,趙構這兩年仍一直在設法與金通好。金皇統(tǒng)元年,宋紹興十一年十一月,宋金紹興和議簽署,金承諾將歸還徽宗帝后梓宮及皇太后韋氏。 歸還韋氏這條遭到宗賢的激烈反對,宋使何鑄再三懇請,宗弼也從旁力勸,并曉以厲害,就連金主完顏亶都說話了,宗賢卻始終不答應。 這事韋氏也知道,但不敢流露半點憂慮qíng緒,見了宗賢也如常服侍,對南歸之事只字不提。倒是有一天,宗賢主動跟她提起,問她自己愿不愿回去,韋氏一徑低首沉默不說,宗賢便怒了,一拍桌子指著那兩個在他們身邊玩耍的孩子,喝道:你就念著趙構是你兒子,一心想回去見他,但他們就不是你兒子了么?日后你回了南朝,可會也像想你兒子趙構那樣想他們? 韋氏兩滴淚就掉了出來,嗚咽道:大王不要這樣說,他們于我是骨ròu至親,我疼他們之心并不少半分。隨即抹去淚痕,qiáng作歡顏:我并沒說一定要回去。大王待我不薄,兩個孩子又都很孝順乖巧,我留下來也是好的。 此后幾日兩人又都不再提這事。一日晚間,韋氏在燈下刺繡,兩個孩子各持一掃帚當?shù)稑?,跑進跑出地嬉鬧,宗賢獨自躺在g上小寐。后來幼子被長子打了一下,想是很痛,就哇哇地哭了起來。韋氏呵斥了長子幾聲,命楊氏帶他去睡覺,然后自己抱幼子坐于膝上,好言撫慰,那孩子才漸漸安靜下來。 韋氏給兒子看她繡的花樣,他也興致勃勃地就著桌上的松脂燈看。忽然燈花一綻,一縷黑煙浮起,孩子嗅到煙氣,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韋氏忙取出手巾給他拭鼻,然后抱著他,握起一柄麈尾輕拂燈煙,見那油燈一柱,熒然yù滅,不由輕嘆一聲,對兒子說:在娘的家,我們不點油燈,是點蠟燭。那里面灌有龍涎香、沉腦屑,不僅無煙,還很香,每天晚上每間屋子都點數(shù)百枝,亮得就像白天一樣 目光落在手中麈尾上,繼續(xù)說:麈尾的柄,我們是用玉來做,那玉色比這里的環(huán)佩還好。 再看看兒子放在桌邊的掃帚,又道:我們那里的掃帚是用孔雀翠尾做的,花花綠綠的,很是好看。 一壁說著,一壁就呈出了淡淡淺笑。 懷中孩子聽著,忽然問她:娘,你的家在哪里? 在南方韋氏輕聲答,摟著他,含笑看燈上光焰,如沐風般神采,仿佛透過它觸到昔日萬千繁華,那里的花兒很香,那里的人都很漂亮,日子也是極好過的掃地焚香閉閣眠,簟紋如水帳如煙 話音未落,忽聽g上的宗賢喟然長嘆。他起身坐起,兩手撐在膝蓋上,目光炯炯地盯著韋氏,道:罷了,罷了,你回去罷! 11.靜善 既得宗賢首肯,從宋金使節(jié)到韋氏侍婢上下都忙碌起來,以籌備韋氏歸宋事宜。楊氏主持府中雜務,指揮奴婢們收拾行裝,采辦旅途用具,自己心qíng也好,成日眉飛色舞。而眼見歸期將近,韋氏卻似乎并不怎么歡喜,總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樣子。 楊氏明白她為何憂慮,某日裝作閑聊模樣,私下跟她說:娘娘,前日我遇見一個新近自五國城來的宮人,跟我說起靜善的事娘娘還記得么?就是那容貌酷似柔福帝姬的尼姑? 韋氏點點頭,說:記得。她如今怎樣了? 楊氏道:她得娘娘相助前往五國城,這一去倒是轉運了,結識了一位名叫徐還的漢官,還得他明媒正娶,做了夫妻。可惜畢竟紅顏薄命,靜善去年忽然患了重病,雖經(jīng)延醫(yī)調(diào)治,病勢仍然有增無減,拖了數(shù)月后亡故了。 韋氏心不在焉地嘆一聲:年紀輕輕的,可惜了。 楊氏抬眼瞧瞧韋氏,壓低聲音道:這靜善去五國城后倒是生出一件趣事因她模樣跟柔福帝姬確實相似,五國城的舊宮人們初見時都只道是帝姬來了,口中不住廝喚,還請了太上皇來看,太上皇見了也笑說:這不活脫脫是瑗瑗么?以后太上皇竟把她當作女兒般看待,那徐還也是太上皇有意引來與靜善相見的。也因這層緣故,現(xiàn)在五國城的不少人都以為徐還娶的是柔福帝姬呢。 唉,若徐還娶的是真的柔福就好了。這話韋氏脫口而出,隨即才覺如此直說不妥,神qíng便略有些不自在。 楊氏卻毫不在意,順著她說下去:就是,若柔福在五國城嫁了徐還,如今又而逃回大宋的那位是靜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