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我哪嚇唬他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當初干的那點好事!”謝老爺子瞪眼,惡狠狠的威脅謝銘謙——那點好事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謝銘謙頓時萎了不敢再說話,不過還是緊貼著修頤坐著擺好防御姿勢占據(jù)有利地形,生怕他老爹一生氣拿拐杖打修頤。 謝老爺子又瞪他一眼——出息! 然后很和顏悅色的跟修頤說,“好孩子,委屈你了?!?/br> “我……沒、沒什么……您……”修頤之前什么都想到了——冷嘲熱諷、指桑罵槐、出言侮辱,所有有可能出現(xiàn)的場景修頤都想過了,但是他實在沒想到謝老爺子會說這么一句話,瞬間,他心里的忐忑與緊張都沒有了,就連當初因為謝銘謙對他用強的最后那一絲絲的怨恨也消失了。 這是來自長輩的理解與寬慰,是真正能使他的心結(jié)打開的鑰匙,是治愈他心上傷口的良藥。 “您、您別這么說……”聲音都帶出了點哭腔,修頤低著頭小聲說。 謝老爺子拍拍他的肩膀,常年嚴肅的表情也透出了慈祥與和藹,“好孩子,你們的事我都知道,委屈你了?!比缓笤俳釉賲栍值闪酥x銘謙一眼,“別怕,以后老三這臭小子要是再敢欺負你,老頭子幫你揍他!” 修頤連忙搖頭,“沒有沒有,他……他對我挺好的?!?/br> “你們能好好過日子就行,老頭子現(xiàn)在歲數(shù)大了,不想再較什么真了” “爸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過日子的,我會跟修頤過一輩子的!”謝銘謙這時趕緊出來表決心,“修頤還給您買禮物了,爸,看看吧,您肯定喜歡!”然后轉(zhuǎn)移話題,笑話,修頤看著都要哭了,趕緊轉(zhuǎn)移話題說點別的。 “哦?”老爺子也來了興致,“你這孩子給我買什么東西,老頭子又什么都不缺。” 修頤結(jié)果保姆遞過來的袋子打開,“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總不好空著手來,那就是我不懂事了?!?/br> 謝老爺子暗暗點點頭,心中對修頤又更滿意了一些,看著是個懂事的孩子,不會把老三帶壞、也不會被老三拐跑、沒準兒還能看住了老三。 修頤打開象棋盒子,“我也不知道給您買什么合適,聽說您喜歡下象棋,正好有一天我看見這副了,覺得不錯就買下來了?!?/br> 說著把盒子遞給謝老爺子讓他細看。 陽光照在象牙瑩潤的白色上微微有些反光,棋子上的精細雕花與圓潤的手感無不宣示著上等的品質(zhì)。 謝老爺子沒想到修頤會提前打聽他的喜好,然后買了這么一副好棋來孝敬他,證明這真是個好孩子啊。之前老爺子還怕修頤家人全沒了沒有教導,就算面上乖巧也不會有多懂得人情世故,沒想打修頤又給了他一個驚喜。 “怎么樣?爸,這可是修頤自己特意去給您選的。”謝銘謙笑著湊到謝老爺子手邊上也仔細打量這副象棋,修頤買回來之后就捂得嚴嚴實實的還沒給他看過呢。 謝老爺子點點頭,“不錯,是好東西,修頤有心了?!?/br> 修頤被夸得有點臉紅,“您過獎了。”這大起大落的,心情還沒平復下來呢。 這時保姆過來提醒老爺子該睡午覺了,兩個小的也都哄睡著了。 “行了,你們一路過來也累了,去歇歇吧,晚上老二過來吃飯。”謝老爺子最后做了總結(jié),把象棋交給保姆讓收好放在書房里。 謝銘謙和修頤過去扶著老爺子上樓,然后進了謝銘謙的臥室休息。 “現(xiàn)在好了吧,不害怕了吧?!敝x銘謙坐在床上抱著修頤說。 “嗯,”修頤點點頭,“沒想到你爸會這么和善?!?/br> “你以為我爸什么樣?”謝銘謙笑著問,“前幾年他確實脾氣挺爆的,不過這些年好多了,對我也沒那么多要求了?!?/br> 修頤把頭靠在謝銘謙肩膀上問,“這算是家長同意了?” “那可不,”謝銘謙親親他,“睡會吧,這幾天了都沒睡好,頭還疼么?” “唔……”修頤搖搖頭,也確實有點意識不清了,這幾天他精神繃得太緊,這下終于放松下來了又開始覺著困了。 “換上睡衣再睡會吧,我陪著你?!敝x銘謙把修頤放在床上,然后從箱子里拿出睡衣給自己和他都換上,蓋好被子又把修頤摟進懷里,下巴放在他額頭摩挲,“睡吧?!?/br> “嗯……”修頤迷迷糊糊的答應了,沒一會呼吸就變得規(guī)律綿長的睡著了。 ☆、43真·談心 看著修頤睡著了,謝銘謙的神經(jīng)也不知不覺的放松了下來,意識有些迷糊過了一會也睡著了。 再醒過來的時候,謝銘謙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表,才過了一個小時不到。 修頤睡得很沉,因為睡得暖和所以臉頰上都透著嫩嫩的粉色,睫毛隨呼吸顫抖著。謝銘謙小心翼翼的把胳膊從修頤腦袋底下抽出來,然后翻身起床穿好衣服。 他有些口渴,想去那杯水喝。 輕輕的闔上門,保姆在二樓的樓梯上做衛(wèi)生,謝銘謙豎起手指“噓”了一聲,然后小聲問,“老爺子醒了么?” 保姆點點頭,有些緊張的說,“醒了吧,剛剛醒的,首長在書房?!?/br> 她是前兩年才被分配過來照顧謝老爺子生活起居的,謝銘謙長久不回家,保姆根本沒見過他幾次,之前回來也是就呆上一會就走了,再加上他面無表情時面部凌厲的線條和眉眼間的戾氣都讓小保姆有些害怕。 “嗯,”謝銘謙把手插進褲子口袋里,放過了緊張的小保姆,“你去干活吧。”然后調(diào)轉(zhuǎn)方向往二樓的書房走。 “爸?!?/br> 謝老爺子正在書房里擺弄修頤送他的那套象棋,謝銘謙進來的聲音并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坐吧。”謝老爺子頭都沒抬,只是招招手,讓謝銘謙坐下。 謝銘謙是來接受批評的,既然他當初那么做了,他就要為他做過的事承擔責任。盡管他并不后悔,但是他那樣的做法確實對修頤產(chǎn)生了傷害,嚴重點來說,甚至是把修頤從正常的生活軌道里生生的拽到了他的世界里——一個原本他并不應該進入的世界。 不過感情這回事誰有說得準呢? 謝銘謙可不敢保證,他不把修頤拉進來,就會沒有第二個人不這么做,要知道,修頤這樣的氣質(zhì)總是對他這樣的人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之前就說過,就像福壽膏之余癮君子一般。 他坐下了之后,謝老爺子也沒有繼續(xù)說什么,只是擺了一盤棋出來,看意思是要跟謝銘謙下一盤。 謝老爺子執(zhí)黑方,謝銘謙執(zhí)紅方,楚河漢界,涇渭分明。 【作者不會下象棋,于是過程略過……】 直到天色漸黑,這盤棋才以謝銘謙一招險勝結(jié)束。 謝老爺子放下手中的棋子,眼中神情晦澀不明,夾雜著欣慰與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爸?” 謝老爺子擺擺手,“你長大了……” “爸,我都快三十了?!敝x銘謙有些無奈的說,他都成年這么多年了,為什么他老爹還總覺得他是個小孩? 謝老爺子讓謝銘謙過來把他扶起來,“是啊,你都快三十了,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br> 謝銘謙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扶著他已顯蒼老的父親慢慢的下樓。 “當初你從手術(shù)里抱出來的時候才這么大點,”謝老爺子用手比劃了一個長度,“沒想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比我高出了這么多?!?/br> “你不知道,當時我在手術(shù)室外面有多擔心。那時你媽的身體就已經(jīng)不好了,之前醫(yī)生還建議過是不是要把你拿掉不生了,但是你媽不讓啊,”他拍拍謝銘謙扶著他胳膊的手,“就因為這事你媽還跟我大吵了一架,足足有兩個禮拜沒理我?!毕肫鹜銎蓿x老爺子臉上露出了一個懷念的笑容。 謝銘謙吸吸鼻子,他從小就只從照片里看見過他媽,長這么大,這還是第一次他們父子間提起他母親的事情。 “結(jié)果,你出來了,可是你媽卻沒能出來?!敝x銘謙扶著他父親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一邊,“我當時就想啊……你啊,就是生來討債的,一出來就把你媽換走了……”說著他的聲音就有些哽咽了,連謝銘謙的鼻子也開始發(fā)酸、眼眶發(fā)脹,“爸,別說了……” “哎,聽我說完,這些話我從沒跟你說話,今天咱們爺倆兒也算是交交心,”謝老爺子頓了頓接著說,“爸知道你對爸心里有怨,這不怪你,要怪就怪爸爸,一看見你就想起你媽……” “這就是為什么從小您見著我就是板著臉的原因么?” “哎……”謝老爺子嘆了口氣,沒有否認,“爸只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我這個小兒子,你這個脾氣跟我一樣一樣的,從小就倔的不行,誰說都不聽,認準了就要一條道走到黑,你都不知道你小時候闖了多少禍?!?/br> “你啊……就沒有一天是讓我省心的,好不容易十八歲了,結(jié)果回家來跟我說什么你喜歡男人!我當時想,你是鐵了心想把你老子給氣死啊!” “可我總不能騙您啊,難道讓我去跟女人結(jié)婚啊?!敝x銘謙反駁道,他才不干那種事——掉份兒! “哼!你還好意思說!”謝老爺子冷哼一聲,“你最有主意,我還沒把你怎么樣呢,你就跑了,更可氣的是你哥和陳禮竟然都護著你!當時我還不能理解,后來我算是明白了,你們都是一伙兒的!”這話說的是陳禮,幾年前陳禮帶著蘇淮生回家的時候就已經(jīng)半公開的宣布了他和蘇淮生之間的關系,雖然沒明著說,不過該知道了的人一個也都沒少。 謝銘謙語塞,當初他都是提前計劃好的,老早就跟他大哥二哥攤牌了,所以他們會幫他也是正常的啊,總不能看著他被暴怒下的老爹一棍子打死吧。雖然謝銘寒和陳禮也總打他教訓他,但是這種和謝老爺子那種刻完全不一樣,不可同日而語,不管怎么樣,都要出去避避風頭嘛。 “行啦!別愁眉苦臉的,爸跟你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只要你能給我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別再給我鬧出什么事來,你媽在天上看著也就放心了。你算在也算是成家立業(yè)了,既然打算跟小修過,那就好好的過,??!”謝老爺子說了半天,其實只有一個意思,就是希望他這個戾氣重的小兒子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日子。有一件事他一直都沒跟謝銘謙說過,在謝銘謙小的時候家里來過一位玄學大師,見了謝銘謙之后說了八個字——“天煞孤星,戾氣難平”。 也許這就是謝銘謙生而克母的原因吧,既然是天煞孤星,現(xiàn)在有了一個人愿意和他一起過完這輩子,那就應該好好珍惜,如果讓到手的幸福再溜走,那就完全是咎由自取了。 謝銘謙心里也很感慨,他從小就和父親關心并不親近,不,應該說是父親與他們兄弟三人的關系都不親近,不像父子,反而像是上下級的關系一樣,恭敬有余,親近不足。他小的時候確實為此而氣惱與怨恨過,看著別人家的父親會和兒子一起玩游戲,會把孩子抗在肩膀上,這些都是謝銘謙從沒體會過的童年經(jīng)歷,甚至于當他剛剛知道母親是因為生他而難產(chǎn)去世的那一年,他真的以為父親是因為母親的死而在恨他,所以才那么冷淡,那么嚴厲,總是板著一張臉,不茍言笑,對他們的要求更是越來越高,從沒有合格的一天。 不得不說,謝銘謙當初那樣直接的就跟家里出柜心里確實是存了報復的想法,他想看看他那一向一本正經(jīng)的父親知道了他的小兒子是個同性戀之后會是一副怎么樣的光景。 當年他看不透,現(xiàn)在他懂了,他父親并不是不愛他,而是愛得太深沉,深沉到如果你不認真的仔細體會,就完全都感受不到。他不是在表面上對你噓寒問暖,而是在內(nèi)心的最深處對你抱有最深切的期盼,期盼你能夠得到人生的幸福。 “爸……”謝銘謙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了,他活了將近三十年,第一次完全的感受到“父愛如山”這四個字的重量,“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過日子的,我是您兒子,永遠都是您兒子。兒子過完年就三十了,三十而立,您放心吧?!?/br> 謝老爺子拍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但是欣慰的笑容展現(xiàn)在了臉上。 這一番話解開了父子二人多年如鯁在喉的心結(jié),謝銘謙忽然覺得心里輕松了很多。長久以來,他總是把自己擺在父親的對立面上,這次談話讓謝銘謙不再有這樣的想法,他終于知道了,原來他和他父親,都是同一種人。 修頤醒過來的時候隱約聽見樓下有說話的聲音,謝銘謙并不在房間里,他起來穿好衣服,小心翼翼的打開門往樓梯的方向看了一眼,確定是謝銘謙和謝老爺子在說話之后他就又退回了房間里,沒有再繼續(xù)聽下去。 過了一會就聽見了有人上樓的聲音,聽腳步聲應該是謝銘謙。這并不難判斷,這里除了謝銘謙之外有可能上樓的人一個是謝老爺子,另一個是打掃衛(wèi)生和做飯的小保姆。謝老爺子是老年人,又有拐杖,上樓的速度一定是很緩慢和夾雜著拐杖落地的聲音的;小保姆是女人,腳步應該更輕;而現(xiàn)在這個聲音明顯就是男人的腳步聲——沉穩(wěn)有力。 沒等修頤在心里對自己的推理表示完滿意,謝銘謙就進來了。 “起來了?” “唔?!毙揞U點點頭,拿著他從家里帶過來的書又一頁每一頁的翻著,“你早就醒了?” “嗯,”謝銘謙上了床和修頤并排倚在床頭上,“剛?cè)ジ野窒铝吮P棋又說了會話?!?/br> “心情很好?”修頤斜乜著眼睛看他,眼里流露出笑意。 謝銘謙把他手里的書抽走,吻上他亮晶晶的眼睛,低聲說,“是啊……” “呵呵,”修頤笑了一聲推開他,“癢。” “誒,咱們領養(yǎng)個孩子吧。”謝銘謙摟著修頤說,“養(yǎng)個小女孩,養(yǎng)一個咱們倆的小公主?!?/br> 修頤轉(zhuǎn)過身來面對他,“怎么忽然想起來養(yǎng)孩子了?又不是小貓小狗,養(yǎng)不好可怎么辦?” 謝銘謙摸著修頤的頭發(fā),“怎么會養(yǎng)不好?有我們?nèi)鬯?,她肯定會成為最漂亮的小公主。怎么,你不喜歡?” 剛才就在謝銘謙要上樓的時候,謝老爺子說,“收養(yǎng)了孩子吧,有個孩子家里會熱鬧許多的?!?/br> 說實話,謝銘謙心動了,他已經(jīng)打算好這趟去歐洲要跟修頤結(jié)婚,那如果再收養(yǎng)一個女兒的話那不就完美了! 修頤搖頭,“怎么會不喜歡,可是……”他有些猶豫,“我跟你都是男人,要養(yǎng)個男孩還行,養(yǎng)個女孩……總覺得不方便啊?!?/br> 謝銘謙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說起孩子,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要養(yǎng)個漂漂亮亮、香香軟軟的女兒,至于兒子,想都沒想過,他可不想養(yǎng)出第二個小魔頭來煩他。 “養(yǎng)個女兒吧,女兒是貼心的小棉襖啊。”謝銘謙開始攛掇修頤改變想法養(yǎng)個女孩,一項項的數(shù)養(yǎng)女兒的好處,“你看,女兒多乖多貼心啊,等咱們老了才會孝順咱倆對不對?兒子都是娶了媳婦兒忘了娘,就算沒有娘,但是保不齊他也會忘了爹啊。萬一再娶回來個惡媳婦,那時候咱倆可都是老頭子了,可就要被欺負了?!?/br> 修頤滿頭黑線的聽著謝銘謙滿臉正經(jīng)的給他一條條的數(shù)著養(yǎng)閨女的好處,完全沒有考慮到等女兒青春期到了的時候,他們兩個男人要怎么跟孩子解釋“大姨媽”到底是怎樣的存在這件事…… 不過養(yǎng)個女孩真的挺不錯的,女孩子又聽話又乖巧,把她像小公主一樣養(yǎng)大,修頤想著,嘴角不自覺的就勾起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謝銘謙還在絮絮叨叨的努力勸說著修頤要養(yǎng)個女兒,知道保姆上來說準備開飯了才住了口。 猛然想起上午他家老爺子說二哥晚上也要過來,那是不是意味著李海淵也要來呢…… ☆、44真·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