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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露冷?豐息看著那盤一片片圓潤澄huáng如滿月,挾起一片,上還凝結(jié)著一滴滴似珠似露,輕輕咬下一角,一股脆甜便從口中散開,看來取材蓮藕,選粗細適中的嫩藕,切成厚薄大小一至的圓片,再點以雪蘭汁,不但好看其味更絕!月露冷,好名字! 梧葉飄huáng原來是芽白。玉無緣也嘗了最后一道菜,一瓣瓣形如巴掌,芽葉嫩huáng,色澤動人,嗯嫩且鮮! 哈,想不到落日樓最有名的菜不但全是素菜,且是極為平常的菜。豐息嘆曰。 能將如此平常的菜做出如此不平常的形與味,更能取這等不俗的名,這落日樓的主人不簡單。玉無緣也笑嘆。 看此樓風(fēng)格,不難想象其主人。豐息環(huán)視樓閣,贊賞道,簡約中透中淡雅,平凡中透著別致,很久沒有見過如此佳作了。 落日樓頭,斷鴻聲里,江南游子,把吳鉤看了,欄gān拍遍,無人會,登臨意。玉無緣悠悠吟道,又移目窗外,夕輝正在慢慢收斂,幾葉小舟逝向天際,不知這落日樓的主人建這落日樓時是怎樣一番心事。 呵。豐息一笑,看向他,眼中似映著夕陽的金芒。或許他將那無人會的登臨意全傾于此樓,只是玉公子應(yīng)不愁無人會才是。 只可惜無緣素來無知無感,更別提登臨意了。玉無緣收回窗外的目光,回視豐息,似帶有夕陽的輕輝,眼波卻坦然,靜若此時波瀾不驚的江面。 那真是可惜了。豐息似頗為遺憾。 樓梯間響起輕盈的腳步聲,伴著一股淡淡的幽香,由遠而近,最后停在簾前,透過薄薄的水藍色布簾,隱約有一個窈窕的影子。 不知客人想聽什么曲? 女子的聲音清中帶著漠,冷中帶著絲絲傲。 而玉無緣卻是專心的挾起一片月露冷,似未聽到簾外的問話。 豐息端起酒杯,飲盡杯中酒,然后淡淡的道:鳳姑娘想唱什么就唱什么。 簾外有片刻沉默,然后琵琶聲起,若珠玉落盤,若花底鶯語,若冰下凝泉,未歌曲已有qíng。 聽得這樣的琵琶聲,兩人都有絲訝異,不由皆瞟一眼布簾,想不到風(fēng)塵中人竟有這等技巧。 昨夜誰人聽簫聲?寒蛩孤蟬不住鳴。泥壺茶冷月無華,偏向夢里踏歌行。 一縷清音透簾來,裊裊輕如煙,綿綿纏耳骨,只影對冷月,夢里續(xù)清茶,一室清幽伴寒蟬。 聽著幽凄的歌聲,看著樓外的殘陽,一瞬間,兩人雖相對而坐,卻皆生出淡淡的寂寥,心中似乎都有一曲獨自chuī奏的簫歌,卻不知是chuī與誰。 曲畢歌絕,兩人都有片刻的靜默,而簾外之人也未再歌,靜靜的默立。 惜云公主少享才名,所作詩詞竟已是茶樓巷陌爭相傳唱。 半晌后,玉無緣感嘆著風(fēng)國那文武才名天下知的惜云公主。 這歌者音、qíng俱備,也是難得。豐息卻是贊賞著簾外歌人。 聞?wù)f豐公子多才多藝,雖身在江湖,卻是四公子中最淵博之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假。玉無緣忽然飛來一句,目光輕飄飄的落在豐息身上。 在玉公子面前誰敢稱多才多藝?豐息云淡風(fēng)輕的笑笑。 兩人隨意的說笑著,似忘記簾外還站著人。 咚咚。簾外忽傳來沉穩(wěn)而有節(jié)奏的腳步聲。 玉公子。那個腳步聲在簾前停住,沉聲喚道。 進來。玉無緣放下手中杯。 簾掀起,兩人皆掃一眼簾外,看到了踏步而進的黑衣男子,也看到了簾外婷婷、懷抱琵琶、面無表qíng的青衣女子,簾忽又落下,快得讓人來不及看清她眼中神色。 玉公子,公子來信。黑衣男子恭敬的將信奉上。 嗯。玉無緣接過信,微微點頭,你去吧。 是。 黑衣男子退下,掀簾時,瞟也未曾瞟一眼簾旁站立的女子,而豐息卻看到了,那女子的眼光似怨似怒,又似茫然無措。 簾又輕dàngdàng的落下,遮起那道目光,簾內(nèi)簾外,兩個天地。 玉無緣拆信展閱,素帛墨字,卻在靜然的眼波中掠起一絲淺淺的漣漪。 鳳姑娘若不嫌棄,進來喝一杯如何?豐息卻看著布簾道,目中浮起一絲趣味。 半晌未有動靜,空氣一片凝結(jié),似能感覺到簾后青影的猶疑。 終于,布簾掀起,那個青影移入簾內(nèi),默然的目光掃過那高潔無瑕的白衣男子,微微停頓,但最后目光落向?qū)γ婺怯喝菘∫莸暮谝履凶印?/br> 豐息打量著這個鳳棲梧,有絲詫異這個虞城第一的歌者,竟是荊釵布裙,不施脂粉,即便如此,依然十分的美貌,黛眉如柳,面若桃花,眉宇間卻籠著一份孤傲,神色間帶著一種拒人千里外的冷絕。 請鳳姑娘。豐息淡淡吩咐。 鐘園馬上取杯斟酒,然后遞與鳳棲梧。 鳳棲梧卻并不接過,只是兩眼盯著豐息,而豐息卻也就任她看,自顧自的品酒,神qíng輕松而瀟灑。 至于玉無緣,目光依然在信上,只是神思卻似已飄遠,似并未感覺到房中又多一人。 良久后,鳳棲梧單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原來姑娘如此豪慡!豐息見她竟一口氣喝完,不由輕笑道。 棲梧第一次喝客人的酒。鳳棲梧聞言卻冷淡的答道。 哦?豐息聞言轉(zhuǎn)頭看她,卻見她冷如冰雪的面頰,因著酒意的渲染,涌上一抹淡淡的殷紅,減一分冷傲,添一分艷色,姑娘歌藝如此絕倫,應(yīng)是天下爭相恭請才是。 棲梧從不喝客人的酒。鳳棲梧依然語聲冷淡,雙眼未離豐息,仿佛這房中沒有第三人。 豐息終于正顏看她,卻只見那雙清凌妙目中閃著一抹執(zhí)著,只是她執(zhí)著的是什么? 如此看來,是息有幸,能得姑娘賞臉。 鳳棲梧不語,只是眼中有一抹蒼涼。 落日樓啟喉唱出第一曲時,她即知此生淪入風(fēng)塵,昔日種種便如昨日,永不能重返。 只是,千金慵開眼,紅綃懶回顧,把那珊瑚擲,把那五陵少子轟,任那秋月風(fēng)隨水逝,她依然稟著家族的那一點傲骨,維持著僅有的尊嚴,不愿就此永墜泥塵,不得轉(zhuǎn)生,只因心底里存著那么一點點一點點怎么也不肯屈服的念頭。 來前,小二將這兩人夸得天上少有,聽著,只有厭僧,不過又是兩個空有皮囊的富家子,為著這張色相而來,誰知竟料錯了,拒于簾外,對竟她未有絲毫的興趣,十分冷淡,不禁又羞又驚。 布簾掀起的那一剎那,只看到一雙眼睛,漆黑如子夜,那么的深廣無垠,偏偏卻閃著只有朗日才能擁有的炫目光芒,一瞬間,她仿佛掉進了那漆黑的夜中,不覺得寒冷、恐慌,反有一絲淺淺的暖意透過黑夜,輕輕涌向這多年未曾暖過的心。 那一絲暖還未褪盡,簾便再掀起,又看到那雙眼了,仿佛一個墨玉色的漩渦,光影jiāo錯,目眩神搖間,卻也知,若墜入其中,那也是永不得脫身!慶幸,那簾忽又落下了,隔絕了那個漩渦,只想著快快離去吧,偏偏那腿卻有千斤重。 正彷徨,他卻以聲音召喚著她。 那清清淡淡的聲音響起時,仿佛是命運的在向她招手。如宿命,只是輕輕一纏,她便掙不開去,只能無力的聽從命運的安排,再次掀開簾,再次迎向那夜空似的雙眸,走向淡金的夕輝下,那個全身發(fā)著墨玉光澤的人!黑得那樣的無瑕! 棲梧在落日樓唱了四年的曲,卻喝公子的第一杯酒。她說著,不同的話說著同一個意,只盼著這個人能聽懂,他是她的第一個! 鳳棲梧?豐息念著這個名字,目光深思的看著這個女子,她雖面色冷淡,可眼眸深處卻帶著一種渴望,藏得那么深,卻讓人看得那么的心疼。 聽得他念著名字,鳳棲梧心頭一片凄酸,為她取名的那人早已化為一坯huáng土,而她空有這名,卻終是辜負了他的期望。 這些年來,息可說走遍六國,卻也是第一次聽得姑娘如此絕妙歌喉。豐息微微一頓,然后目視鳳棲梧,淡淡的道,不知姑娘可愿與息同行,去看看祈云以外的山山水水? 說罷自執(zhí)酒壺斟酒,不再看鳳棲梧,似乎她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都是不重要的。 聞言的那一剎那,鳳棲梧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但瞬間平熄,依然是艷若桃李,冷若冰霜,只是一雙纖手卻輕輕的撫著弦,那微微顫抖的弦泄露了此刻她內(nèi)心的千層驚濤。 豐息喝完一杯酒,移目于面前的玉無緣,卻意外這個不沾紅塵的人眉宇間有著一股淡淡的悲哀。 皇世子信上寫著什么樣的好消息,竟引玉公子如此流連?豐息發(fā)問,眼中卻似早已明了。 玉無緣聞言瞬間恢復(fù)淡然,眼波投向窗外,似看著什么,卻又似什么也沒看著,雙手一揉,輕輕一揮,化為粉沫的信紙便洋洋灑灑的飄向江面。 有好也有壞。 是嗎?豐息雍雅的笑忽帶一絲慧黠,這好的應(yīng)該跟玄尊令有關(guān)吧? 玉無緣依然神色淡定,伸手端起酒杯,看著白色杯中透明的清酒,輕輕搖晃,酒dàng起一絲水紋,不答他的話,卻反問道:公子如何知是皇世子寫來的信? 皇世子尊玉公子為一言之師,這是天下皆知的事。豐息同樣舉起酒杯,湊近鼻端,微微瞇眼,細聞酒香,況且玉帛紙乃天家王室御用的紙,普通人能用來寫信嗎? 哈,豐公子眼利。玉無緣輕笑出聲,看向豐息,瞬間,這個溫和如風(fēng)的人,目中也she出秋風(fēng)的肅冷,但也只是一剎那,眨眼再看時,他依然是溫和如水、飄然出世的玉公子,皇世子信中有兩好一壞。 這一好是玄尊令,一壞嘛豐息目光微垂,似研究著手中白瓷杯,淡淡吐出,這壞的應(yīng)該是烈風(fēng)將軍魂歸宣山吧? 是啊。玉無緣并不奇怪他如何知道,手一伸,將杯中之酒全傾于烏云江中,淡淡的道,瀛洲先去了,明日,或許是我等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