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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猛然而起的拍門聲,在這寂靜的夜里分外響亮,驚醒了沉寂中的人,迷茫抬首,一時間分不清置身何處。 開門!這聲音簡潔有力,伴著的拍門聲也是沉穩(wěn)而有節(jié)奏。 離華,快開開門。離大娘的聲音卻有些急。 神魂一點點回體,站起身,卻差點摔倒,抬手扶住桌,只覺得頭暈?zāi)垦#闹K麻。 蹣跚的走到門邊才一開門,便涌入一群人,幽暗的園子中頓時燈火通明。 什么事?離華皺眉厭惡的道。 搜!為首的男子一揮手,數(shù)人已沖往屋內(nèi)。 gān什么?離華厲聲喝道,來不及阻止,只能看著那些人直奔屋內(nèi)。 姑娘請見諒。那男子抱拳施禮,倒是大方得體,因事qíng緊急,多有得罪。 深更半夜破門而入,姑娘我殺人越貨了嗎?離華冷冷的看著他道。 我的兒,你小聲點。離大娘趕忙一扯離華,小心翼翼的瞅那男子笑笑,然后挨近離華輕聲道,兒你這后園離得遠(yuǎn)沒聽到啊,今夜前閣可鬧翻天了。這位是律府總捕頭印大人,他們在抓一位逃竄的重犯,這犯人不知怎的潛到咱閣里來了,可生厲害著,印大人他們早作好準(zhǔn)備了,可還是給那人逃了,大人擔(dān)心犯人還躲在閣里,所以各園都查看一番。兒你莫生氣,這也是為著咱閣里頭的安全嘛,否則你想想,有這么個重犯呆在咱閣里,你叫咱們怎么安心過日子,那往后可怎么 好了,大娘。離華不耐煩的打斷離大娘的話,轉(zhuǎn)頭瞅著印捕頭,快點完事,別擔(dān)閣姑娘我休息。 那當(dāng)然。這位皇朝所有捕快的總頭兒對于離華的態(tài)度倒沒生不滿,依有禮的道,印某還想請問姑娘,夜里可有聽到什么異響或見到什么異常? 離華打個哈欠,才道:今晚上唱了一曲后碰上一位韓公子十分可心,于是便請韓公子來我這里喝酒,我們倒是相談甚歡,可沒聽到什么也沒見到什么異常。說著斜眸瞟一眼印捕頭,波光盈盈卻隱帶冷嘲,韓公子走后我不勝酒力,坐在園子里歇息,chuīchuī這秋日涼風(fēng)想醒醒酒,連房門還沒進(jìn)大人們便來了。 哦?印捕頭看看園中那些空酒壇,看看滿桌殘羹,又看看離華疲倦的神色,聞著滿身的酒氣,知其所言不假,又獨自在園中四處走走,一雙眼睛不放過一糙一木。 印捕頭。園外傳來一聲呼喚,緊接著是輕而勻稱的腳步聲,然后從門口又走進(jìn)兩個人。 印捕頭一聽到呼喚便趕忙轉(zhuǎn)身,一見那兩人馬上躬身行禮,態(tài)度極為恭敬。 如何?走在前面的皇雨問道。 暫沒有。印捕頭恭謹(jǐn)答道。 蕭雪空抬目細(xì)細(xì)掃視園子一眼。 一旁的離華見到那樣的目光不由心驚,似乎只這一眼,這園子里里外外便被那一雙冰似的眸子透視個清清楚楚,連房門墻壁都不能遮擋。此刻近了,可清楚的看清兩人容貌,紫衣人玉冠俊容一身華貴,望之便知是高位之上的人,而這藍(lán)衣人一頭雪似的長發(fā)十分奇特,面容之美連她這華州花魁都生自愧弗如之感,心頭一動,忽想起以前曾有人調(diào)侃著說過掃雪將軍雪發(fā)雪容可謂男中純?nèi)唬焕⒀┛罩?,再看一眼兩人氣度,再加那印捕頭的態(tài)度,心里當(dāng)下十分的肯定了兩人的身份。 味道好重。蕭雪空忽皺皺眉頭。 眾人聞言嗅嗅,園中除桂花香外還有一股濃郁的香味,是從那開啟的房門中傳出。 是檀香。印捕頭道,轉(zhuǎn)頭問向離華,姑娘未曾入房,這檀香是何人所點? 離華滿不在乎的掠掠夜風(fēng)chuī亂的發(fā),淡淡道:我房中日日夜夜月月年年都燃著檀香,從未斷過。 是呀,大人。離大娘趕忙上前,離華一向睡眠不好,本來點著檀香是為安神助眠的,但后來離華說喜歡這味兒,白天也點著,自她住這園子以來,這檀香便從沒斷過,都是從漱香齋特別制的,一枝可粗長著呢,早上點一枝可以一直燃到第二日早上,這香都是離華自己點的,從不假手他人,這在我們離芳閣可是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便是曲城,只要來過白華園的也都知道呀。我們離華有名的可人兒,這曲城誰人不愛呀,白華園的客人也像這檀香一樣從沒斷過,而且來的可都是些貴客呀,像城西龐府的龐大爺,邱朗郡家的大公子,劉家綢莊的劉大爺,百瓷坊的百坊主,曾務(wù)府的二少爺,還有李參將呀,huáng文薄呀 住嘴! 冷不叮蕭雪空一聲喝令斷了離大娘滔滔不絕的口河,聲音不大卻震懾全場,離大娘更是大氣也不敢出了,懦懦的看著他,不知道是哪說錯話了惹怒了這個美得像個雪菩薩的人。 園中侍在一旁的那些捕快士兵本還為這燈火下艷色bī人的花魁而心跳加速著,可此刻聽著離大娘舉數(shù)著這些白華園的入幕之賓,一時皆諸般不自在了,看著離華的目光也有些異樣了,有些甚至不自覺的后退幾步,本想一親芳澤的美人此刻憑地骯臟丑陋了些,這檀香裊裊的白華園一下子臭氣熏天了。 離華聽得蕭雪空這飽帶怒意的喝聲倒是有些訝異,不由移眸看向他,卻正對上那雙如冰般明澈的眸子,心頭一震,轉(zhuǎn)頭避開,卻隱隱的不甘,又轉(zhuǎn)回頭,杏眸一眨,波光盈轉(zhuǎn),嫵媚的挑逗,這位公子以后多來這白華園走走,便慣了這氣味的。 話一出,蕭雪空頓時呆鄂,不知如何反應(yīng)。 噗哧。一旁的皇雨卻是忍不住笑了。 正是這時,入屋搜尋的諸人陸續(xù)回報,皆無所獲。 印捕頭聞言皺眉,然后轉(zhuǎn)頭看看皇雨,皇雨點點頭。 都回去。印捕頭吩咐屬下,又轉(zhuǎn)身向離華抱拳,打擾姑娘了。 離華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目光不看他人,只瞅著那株桂花。 眾人一時退去,皇雨一扯蕭雪空道:走罷。 蕭雪空跟隨其后離去,走至門邊忍不住回頭,正碰上離華轉(zhuǎn)來的目光,離華慌忙垂首再次避開,蕭雪空輕輕一嘆,離去。 雪人,你不會動心了吧?園外皇雨打趣著蕭雪空。 蕭雪空搖首,心qíng有些沉重,只是覺得她不應(yīng)該呆在這里。這位離華,盡管滿身風(fēng)塵,卻有些刻意,一個人的眼睛是她內(nèi)心最好的映照,那不經(jīng)意間流轉(zhuǎn)的清華傲氣足昭示著她的出身,更而且那樣灰暗絕望的眼神很熟悉,如同數(shù)年前的自己,只是忍不住輕輕嘆息。 園內(nèi),離華聽得那話聽得那一聲長長嘆息,心頭一酸。 兒呀,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離大娘伸手想扶她進(jìn)房。 大娘回去休息罷。離華手一轉(zhuǎn)不著痕跡的避開,然后引著離大娘出門。 那好吧。離大娘點頭,轉(zhuǎn)身離去。 離華關(guān)上園門,走入屋內(nèi),一閉房門,滿室黑暗撲面而來,沉沉壓得她無力軟倒在地,悲從中來,再也忍不住慟哭出聲,偏又壓抑著,細(xì)細(xì)的淺淺的,如受傷的孤雁,雖傷痛重重卻依要小心的不能哀鳴,只怕一聲啼鳴便引來危機(jī),分外凄切悲涼,聞?wù)邆摹?/br> 十七歲十七歲十七歲 那是她最幸福也最痛苦的一年! 她是白國尊貴的瑯華公主,她是美麗純潔的瑯玕之花,她深得父兄寵愛,她在火海劍光中遇到他!她與他,公主將軍,英雄美人,風(fēng)王親自賜予的姻緣那真是最最快樂最最幸福的事! 可是眨眼間,國破家亡,父死愛失!天上地下卻是那樣容易的一個轉(zhuǎn)變!國不成國,家不成家,親人死散,無處可安。想離了那個讓她痛徹心菲冷徹入骨的地方,想著擺脫一切的悲痛,天長海濶,重新再活,誰知愚昧無知的她啊,何曾真正識過人間疾苦,何曾真正見過地獄戰(zhàn)場啊她見過可還算不得了,戰(zhàn)場只有生與死,那生死不能的才是地獄!十七歲她也渡過她一生最最痛苦的日子! 從地獄轉(zhuǎn)過一圈,看過了惡鬼邪魔,無知幼稚終于離她而去,她終于成長,換得了滿身瘡痍。嘗盡人間苦痛,識盡了人間愛恨,她方才明白,昔日自以為是的美好姻緣竟是如此可笑,她一心愛戀的良人原來從不曾放心于她身上,那雙羞澀的眸子看她何曾有過波瀾何曾有過一絲柔qíng,那最后相要的手鏈那段姻緣的信物他最后不是收了回去么只可笑她卻不曾明白,還可悲的認(rèn)為那是要作念想哈哈那是念想,卻不是她,而是那個賜物的人!她不過是他的王賜給他的,他是永遠(yuǎn)也不會違背他的王的命令的! 罷了罷了他死了,瑯華也死了,她已是離華。 活下來了便活著,她要好好看著,她要看看這老天到底有沒有眼,她一生無惡,便要得如此結(jié)果? 那么他們憑什么他們便是神仙眷侶?憑什么! 拼盡一身靡爛,拼盡一身骯臟,她就是要活著,她就是要看看,要看她到底會有如何一個結(jié)果,她最后會得一個什么結(jié)果! 可是那個人那樣gān凈的眼睛那樣憐憫的眼神他憑什么憐憫她憑什么同qíng她!她是公主!他不過是個將軍!他憑什么那樣看著她,他憑什么說那樣的話她是公主!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憑什么要讓那個人高高在上的可憐她!憑什么! 雙臂緊緊抱住,咬牙止住沖喉而來的悲泣。 哭有什么用,不哭!絕不要哭! 這世間,沒人珍惜你的眼淚便絕不要哭! 砰!一聲悶響似有什么重物落在地上,驚醒了沉入悲痛深淵的人。 響聲過后卻是一片沉靜。 半晌后,握拳,起身,憑著記憶,摸索著點燃燈。 昏huáng的燈下,可看到房中倒臥著一個人,一身黑衣,雖身軀倦縮著但依可看出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閉著眼,面色蒼白,似已昏迷,可手中依緊抓住一個畫軸,背上一柄長劍。 走過去,蹲下身子,細(xì)細(xì)打量,這男子不正是白日里街上被她罵的人么? 近得身才發(fā)現(xiàn)那黑衣多處破爛且濕濕的透著nongnong的血腥味,肩膀上還缺了一塊布,抬頭,果發(fā)現(xiàn)橫梁的釘上掛著小塊黑布,想來這人剛才是藏身于梁上,實支持不住了才摔下來,看來受傷頗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