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宮殿中發(fā)出一聲嘆息，隨后大長老出現(xiàn)在了文松風(fēng)的面前。他有一張令人看不出年齡的臉龐。

    如果趙小魚在，那他一定能夠認出來，這人就是將他從那小山村接過來的那個人。

    大長老是青云門十分特殊的一個職位，一人之下，萬萬人至上，通常是每一任掌門最信任的人才能擔(dān)任，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就是青云門掌門的守護人。

    當(dāng)年在文卿出事后，掌門閉關(guān)，也是他站出來力挽狂瀾說出了趙小魚的存在，并帶著人去將趙小魚給接了回來。

    聽到文松風(fēng)的問話，他站在十分客觀的角度說道：“你從未正眼看過他，在自然也想不起來關(guān)于他的事。不過，你也別難過，這不怪你，你本就身受重傷，文卿去了后，你心神俱損，時常沉浸在悲痛與癲狂之中，已許久沒有好好的看一看你周圍的人了?！?/br>
    “你能幫我想想嗎？我甚至記不得，我究竟是在什么時候有的這個孩子?！?/br>
    “二十七年前，我們曾討論過你的傷勢，當(dāng)時猜測如果再突破一個境界的話，或許能再多撐上一段時間。你從未經(jīng)歷過凡俗劫，便想去試試看，能否在凡俗找到突破的機緣?！?/br>
    文松風(fēng)抬眸道：“是了，我想起來了，那次凡俗劫失敗了?！?/br>
    大長老點頭道：“小魚就是在那時候留下的。我調(diào)查過他娘，是個被家中強賣入青樓的可憐女子，跟你時是清白之身，后來你離開后，我給了她一些銀錢，她就贖身離開了青樓，找了一個清凈的地方定居，發(fā)現(xiàn)有了小魚后，就獨自撫養(yǎng)小魚長大?！?/br>
    文松風(fēng)聽后垂眸，忽而道：“她是個好女人?！?/br>
    “我贊同這個評價，只是這個女人大概不是那么聰明。我去尋小魚時，發(fā)現(xiàn)他們母子過得很是清苦。若是她聰明些的話，我給她的錢，完全足夠她富足地過一生?！?/br>
    文松風(fēng)忽然想起來了，第二次見到趙小魚是什么時候。

    ……

    趙小魚不敢相信自己幻想了十六年的父親在第一次見到自己之后，居然會表現(xiàn)出像是見到仇人一樣的反應(yīng)。

    他痛苦、憤恨、不甘、傷心，最后凝結(jié)成一個強烈的愿望，他不想讓自己再這么愚蠢的抱著對父親的幻想過下去，他要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

    為此，他瞞著翁瞮，瞞著黎訴風(fēng)，紅著眼威脅那些試圖阻攔他的人，不顧一切地闖入了文松風(fēng)的殿內(nèi)。

    然而所有的質(zhì)問，仇恨，都在推開門那瞬間，看清楚里面的情景之后消散了。

    他看到那個面對自己尊貴又冷漠的男人，此時背對著自己狼狽跪坐在地上，對著那塊他曾經(jīng)錄下的留影石上面文卿的身影，一遍遍用嘶啞的聲音喚著——我的孩子。

    大門外的光從趙小魚后背照了進來，空氣中細小的微塵在飄動著，趙小魚看著那個背影，許久，然后沉默轉(zhuǎn)身離開。

    他回去后在床上用被子包裹住躺了一天一夜，沒吃沒睡。

    后來他又恢復(fù)成了平時的樣子，依舊想著要怎么得到父親的認同，為此他第一次與黎訴風(fēng)吵了架。

    黎訴風(fēng)只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比趙小魚更傻的人，趙小魚和他吵了幾句，氣得黎訴風(fēng)直接離開青云門去渡了一回讓他差點隕落的凡俗劫。

    ……

    文松風(fēng)恍然道：“我想起來了，出關(guān)后訴風(fēng)給過我一個文卿的留影石，看著文卿，我難過了許久，好像在那個時間里，小魚曾進來過？對嗎？”

    “對。”

    大長老可以說是最了解趙小魚的人。是他帶來了趙小魚，但是卻也與其他人一樣，并未將趙小魚放在眼里，也對小魚沒有任何感情，所以他完全沒有用認真教導(dǎo)文卿的精力去教導(dǎo)小魚，而是放任他在門中野蠻生長。

    越是在大道之路上前進，大長老就越明白，像趙小魚這樣的人，此生不會有什么太大的成就。接他回來不過是為了暫時穩(wěn)固青云門局勢罷了。

    說到底，趙小魚不過是一個凡人罷了。

    “我是不是……”明明已經(jīng)到了嘴邊的話，文松風(fēng)卻猶豫了很久，“是不是有些對不起那個孩子？”

    一向能夠冷酷面對世事的大長老罕見地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從一個父親的角度，是。兩次差點直接殺了他，還有一次想用他的命獻祭換回文卿。”

    “我錯了嗎？”

    “你是青云門的掌門，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青云門。你沒錯?！?/br>
    趙小魚去了黎訴風(fēng)那，但找遍了他所有的房間也沒見到人，最后還是在山腳的河岸邊找到了他。

    黎訴風(fēng)正對著一個鐵盆燒紙錢。

    趙小魚有些不相信地看著這一幕，走到他身邊驚異地問道：“你在干什么？”

    見他不回答，也沒搭理自己，趙小魚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什么，臉上露出一個笑，但看起來又有些不敢相信，他走到黎訴風(fēng)身邊蹲下：“你是在……燒給他嗎？”

    黎訴風(fēng)曾在渡凡俗劫的時候，過的極為兇險，幸而有一個人一直陪著他，護著他，最后成為了他的愛人，后來那個人死了。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那人就是趙小魚。

    兩人第一次吵架，趙小魚說黎訴風(fēng)這樣生來就有天寵著的人怎么會明白自己這種被天厭棄之人的感受。

    黎訴風(fēng)生氣得不行，卻又找不到話來反駁趙小魚的話，見到趙小魚依舊眼巴巴的去討好掌門，他這個外人都覺得不值，為了眼不見心不煩，也為了能夠理解趙小魚，這位天之驕子決定放棄自己的一切，去當(dāng)一回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