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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華簪錄在線閱讀 - 第46頁

第46頁

    李兄和嫂子在屋里嗎?

    屋外傳來問詢聲,有鄉(xiāng)民來串門子,李昌茂不方便行走,葛氏便先帶華琬和李仲仁出去。

    院里站著莫福叔和張家老翁的獨(dú)子張潤山,二人先朝華琬躬身道謝,華琬趕忙還禮。

    鄉(xiāng)里人都承了華琬的天大人情,縱然華琬失怙,他們也再不敢有半點(diǎn)瞧不起。

    莫福提起一簍白邊魚干遞與華琬,聽聞華小娘回來,我們就趕了過來,家里也無甚好東西,這簍子魚干是孩子他娘新曬的,是不值錢也沒銷路的玩意,還請你們不嫌棄了。

    葛氏和華琬不敢收,莫福徑直將簍子放下,我們家吃不完,你們不要放著也白瞎。

    這般說了葛氏才讓華琬收下,自去廚里包了幾塊餅子,要莫福和張潤山帶回去給孩子吃。

    莫福不好意思地問道,嫂子,李兄腿傷可大好了?當(dāng)初我因?yàn)橘x稅一事同李兄爭執(zhí),還將李兄推倒,是我不懂事,我錯(cuò)了,還請李兄和嫂子大人有大量,別往心里去。

    那事怪不得你,當(dāng)初我剛知曉都一股子火往腦門上躥。葛氏寬慰道。

    幾人正說著話,華琬望見院門外的土石路上,張潤山的父親張家老翁正領(lǐng)了一位身著墨綠色釧紋提花羅袍服,瞧著極富貴的員外往他們家走來。

    華琬告訴了張潤山,張潤山扭頭一瞧,還真是,匆忙迎了出去。

    院里又多了兩位客人,李昌茂也撐著拐棍出來了。

    那員外姓曹,同大伙兒說明了來意后,李昌茂等人一時(shí)還不敢相信。

    曹員外看到地上的那簍邊魚,蹲下身用手捏了捏,聞了聞,滿意道:名不虛傳,很好。

    曹員外,您剛才說的當(dāng)真嗎?莫福喃喃地問道。

    呵呵,我都親自來了,還能有假,若你們無意見,這事兒便這么定下吧。

    誒誒,好好,那太好了。莫福和張潤山激動的話都說不利索。

    哈哈,曹員外大笑兩聲,你們都是爽利人,既已定下,我便先告辭了。

    李昌茂這才反應(yīng)過來,就要留曹員外在鄉(xiāng)里用夕食,莫福等人亦盛情相邀。

    曹員外拒絕道,今日不必罷,天快黑了,我得趕回京城,驢車在下頭候著,來日方長,下月我?guī)Я思厌勗賮磉稊_各位。

    說罷曹員外也不需人再帶路,擺擺手,快步離開李家院子。

    一定是云霄鄉(xiāng)的先祖顯靈保佑我們,雖然前幾月有些兒不順當(dāng),可現(xiàn)在否極泰來,接二連三的都是喜事了。

    送走所有客人,李昌茂因歡喜和激動,臉頰漲得通紅,還囔囔著要葛氏替他打壺酒了,葛氏瞪了他的兩條傷腿一眼,壓根不搭理他。

    先才張家老翁引來的曹員外,是在京城開酒樓的,曹員外言他聽說云霄鄉(xiāng)的干貨,比之京城鋪?zhàn)永镔u的要新鮮味美,故決定每月定期過來收了。

    開的價(jià)錢亦合適,不比當(dāng)初莫福他們挑著賣的價(jià)錢低,如此豈有不應(yīng)允的道理。

    又一件煩心事解決,李昌茂他們是高興的合不攏嘴。

    華琬同舅舅一家說說笑笑地用過夕食后,便回到自己屋中。

    窗外稀稀落落的茅草在暮色里微垂輕晃,好似牽線皮偶戲里的剪影,沒有熱鬧的絲弦竹樂,便只剩下蕭索落寞的黑白色。

    撩動了愁緒,華琬面上笑容漸漸淡下來。

    她之前同舅舅、舅娘說,八月的旬假她不能回來,要留在置物房做事情。

    至于中秋節(jié),那工學(xué)堂是除了元日到上元節(jié)的半個(gè)月會放年假,其余節(jié)日皆不放假,至多提前一個(gè)時(shí)辰下學(xué)和解院禁,讓林馨等家住京城的學(xué)生可趕回去用夕食,華琬等郊鄉(xiāng)的,只能安分呆在工學(xué)堂。

    好在華琬從一開始就打算留在在置物房與陶學(xué)錄、小陶一道過中秋的。

    其實(shí)寓意團(tuán)圓的中秋節(jié)快到了是小事,令華琬最牽掛的,是八月底她爹娘的忌日。

    第50章 墨寶

    木窗欞年久未修,秋日傍晚暖帶微涼的風(fēng)吹過時(shí),會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咯吱聲很輕,似在撥弄人心底那舊了銹了的長琴琴弦,枯寡的弦音如泣如訴。

    雍寧十七年八月初二十七日丑時(shí),在風(fēng)勢下??甸T大街四處燃燒起大火。

    張牙舞爪撩撥天際的火舌映在華琬滿是驚懼的雙眸中,當(dāng)?shù)锲蚕滤匦聸_回火海時(shí),她幾乎喪失五感,周遭的哭喊聲和呼救聲一瞬間變得遙遠(yuǎn),幾乎遠(yuǎn)至天邊。

    事到如今,華琬只隱約記得那裹挾了火灰木屑的熱風(fēng),吹得她渾身如墮冰窖般寒涼。

    那一夜很漫長,到了辰時(shí)初刻,天空仍舊蒙在一片黑灰中,不見半點(diǎn)陽光。

    當(dāng)華琬看見被火食得無法辨認(rèn),但感覺仍舊熟悉的爹娘時(shí),只覺天旋地轉(zhuǎn),眼睛干涸得難受。

    華琬噗通一聲跪下,徒手刨那些砸落在她爹娘身上的磚瓦木梁。

    指甲裂了,尖刺扎進(jìn)手心,血一點(diǎn)點(diǎn)地往下淌,附近的大嬸來拉她,她第一次倔強(qiáng)得一動不動,直到砸在爹娘身上碗口粗的橫梁被抬起,親眼見到爹娘臨死還緊緊交握著的手時(shí),華琬才放聲大哭,哭到喘不過氣了,就握著小拳頭拼命砸自己瘦弱的胸口,咚咚咚地響,好似這樣心才不會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華琬的爹娘被抬到竹擔(dān)上,夫妻二人一直壓在身下的一幅墨寶掉了出來。

    大嬸撿起交給華琬,華琬接過后卻悲憤地砸回地上,可過了沒一會,華琬又自個(gè)兒將墨寶撿回,就像爹娘保護(hù)這幅墨寶一樣,將墨寶藏到了懷中。

    時(shí)光荏苒,眨眼就是一年

    華琬打個(gè)哆嗦,垂首緊挨著床榻邊坐下,愣怔了好一會,起身打開箱籠,拿出墨寶和那日穿的襦裙,明兒她會將這兩件物什都帶到工學(xué)堂去,置物房有她一間櫥格,她可以先藏櫥格里了。八月的旬假她都留在工學(xué)堂,可到了初二十七那天,她要告假去祭拜爹娘。

    阿琬!

    聽見聲音,華琬趕緊一抹眼淚站起身,咧嘴朝李昌茂笑道:舅舅怎么過來了。

    李昌茂心頭微酸,阿琬,初二十七是你爹娘的忌日,我這副模樣是去不得了,那日仁兒會入京,讓仁兒陪你一道上山。

    華琬趕忙道:舅舅安心在家里養(yǎng)傷,哥哥也不用特意進(jìn)京的,太遠(yuǎn)了,我一個(gè)人可以。

    不是特意了,我九月正式入太學(xué)念書,爹腿腳不好,娘走不開,所以我有打算八月底就進(jìn)京準(zhǔn)備起來。李仲仁不知何時(shí)也走到了華琬屋外。

    李仲仁溫柔的眸光里隱著一絲哀傷,華琬觸碰到李仲仁的視線,心里一陣感動。

    謝謝舅舅,謝謝表哥。

    事兒定下了,李昌茂因不能久站,便撐著拐棍回自己屋子,葛氏站在其身后也不免心生感慨,華丫頭這孩子啊,確實(shí)懂事,可惜命不好,真由不得人不疼她。

    李仲仁還站在華琬屋外未走,見華琬一直抱著幅墨寶,不由地疑問:阿琬,墨寶是姑父、姑母留給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