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
看著謝如英走入另一條巷子,華琬才自回凝光院。 而就在鞏樓街往界北巷的拐角處,還有一人候在那。 謝如英面頰微燙,她總是不敢大大方方地抬頭看眼前人。 曾經(jīng)她一直用冷漠和驕傲來掩飾身為謝將軍府庶女的自卑,照理十幾年過去,這份偽裝已經(jīng)堅不可摧、牢不可破,可在他的目光下,卻輕易地潰不成軍。 任坊主,這次六院競藝,凝光院果然打算用華琬的編綴技法。 謝如英當然知道華琬不可能將編綴技法教給她,她壓根也沒指望,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不想都不需一環(huán)環(huán)套問,華琬便自己說了出來。 任坊主笑道:果然讓你來問是對的,想來那丫頭就是利用編綴技法當上金匠師,明年的六院競藝她也一定是凝光院主匠師了,當初那對耳鐺上的蓮花,僅僅是編綴技法的冰山一角,我們也要卯足了勁,將壓箱底的拿出來,否則如何繼續(xù)贏她們。 謝如英附和著任坊主,她沒有過多念想,只希望在任坊主心中分量能再重一點。 文思院距離凝光院有三里路,任坊主是個匠癡,轉(zhuǎn)身往文思院走時,嘴里還不斷地叨叨咕咕,編綴技法我自行研究出五六成,可那般細的金絲究竟如何得來的? 華琬用了整整兩日將金頂冠和鳳穿花環(huán)的樣子畫出,金頂冠上龍騰云海,鳳棲花間,流云、碧水、山嶺、繁花紋相互纏繞相生而成,繁復(fù)卻半點不顯雜亂。 龍和鳳繞頂冠一周后,蒼龍在上,金鳳在下,勾爪相對四目相望。 鳳穿花環(huán)則是一只六尾鳳盤旋而起,鳳尾上雖是常見的點睛圖樣,卻枕在由百朵形態(tài)各異的花朵構(gòu)成的雙花環(huán)上,金環(huán)上花朵精細到連蕊心都能數(shù)清。最后鳳首揚起,沐浴烈陽。 羅坊主看到圖樣后贊許地點頭,頂冠和鳳環(huán)非常漂亮,勝過了當初師父制的金鑲寶鳳五福冠,如此復(fù)雜多變的花樣,大約只有掐絲和編綴能辦到。 羅坊主左右擺弄華琬的畫簿,金冠和鳳環(huán)上的炭筆線似乎不整齊,但也不違和,多盯著看反而覺得有玄機,羅坊主指著畫簿問道:華琬,這幾處線條間隙大小不同,是你的筆誤還是? 華琬正想與羅坊主說這個,師姐,不是筆誤,到時候用金線編的間隙就是不同的。 華琬翻出她之前畫的金蟾和一片被林馨嫌棄的歪歪扭扭弧線。 師姐您瞧,是不是感覺線條在動。華琬握著畫簿的手左右緩緩扭動,師姐,我發(fā)現(xiàn)線條、組成圖樣的間隔、粗細不同時,能使人的眼睛產(chǎn)生錯覺,因為畫簿上是用炭筆畫的單面圖,所以不十分明顯了,待金冠和鳳環(huán)編好后,擎著金冠轉(zhuǎn)動,會產(chǎn)生龍和鳳在云中游動之景,至于鳳環(huán),上面的兩環(huán)花朵將漸次開放,呈現(xiàn)出四季流轉(zhuǎn)的風情。 讓花樣子動起來,是華琬被關(guān)在柴房時產(chǎn)生的靈感,當時她兩眼模糊地盯著柴禾看,那一圈圈木紋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動了,從柴房出來后,雖然尋常首飾不適用此法,可她仍不斷地嘗試在畫簿上涂畫,正好六院競藝上能用到。 羅坊主一臉不可思議,若不是畫簿上圖樣真的在動,她都要覺得華琬在說胡話。 單憑想象就已經(jīng)令羅坊主難以呼吸,張口都開始結(jié)巴,華琬,你確定能制的出來? 能畫的出,自然能制的出,華琬很自信地點頭。 第104章 飛枝頭 吳院使看到花樣并聽了華琬解說,比羅坊主還要震驚。 她要求華琬一定要成功,這兩件飾物捧出,不論文思院拿出什么壓箱底的寶貝,她們凝光院都穩(wěn)贏了。 叮囑羅坊主和華琬盡快開始后,她發(fā)現(xiàn)吳嬋蘭未跟在二人身邊,不免問上幾句。 羅坊主回道:吳匠師言她手中有幾件要緊的首飾未制完,不得空過來了,待吳匠師得空,要學(xué)技法,可直接來尋我,至于華琬,還是讓她安心準備六院競藝的首飾為好。 羅坊主自忖她在金絲編綴上是三腳貓功夫,可教吳嬋蘭綽綽有余了。 這是自然,只蘭娘究竟甚事這般忙,如今上界坊多了一個王芷蓉,你盡量將蘭娘手中的事分出去,如此你們能多一位幫手。 吳院使年已近四十,一直未成親,借著副院使一職,她將吳嬋蘭收進凝光院,又升入上界坊,她是將吳嬋蘭當女兒帶在身邊了,只盼吳嬋蘭能爭氣些,至少越過她去,是以碰上進宮或者能見到貴人的機會,她都盡量給吳嬋蘭。 好的,下官知道了。羅坊主隨口答應(yīng)下,反正不是她不教,而是吳嬋蘭不學(xué),下次吳院使再問起,她就讓吳嬋蘭自己同吳院使解釋吧。 花樣子一定下,羅坊主將自置物坊帶出來的拔絲板給了華琬,除了能從鑄造坊領(lǐng)的料,其余全部要靠自己,白日里華琬幾乎是將自己關(guān)在隔間里不出來。 羅坊主也心甘情愿的幫華琬打下手,除了不得不親自制的宮廷首飾,其余皆分了出去。 華琬每日里深居簡出,林馨等人已沒有資格知曉華琬在忙什么,王芷蓉卻是起了疑心,喚吳院使身邊的婢子詢問,才知道華琬接了明年六院競藝的活兒,倒也沒甚大不了。 可惜婢子不知曉華琬將制什么首飾制什么花樣。 從婢子口中王芷蓉還聽聞吳嬋蘭也被命去幫華琬,可吳嬋蘭不屑,甚至都不過問。 王芷蓉心下冷笑,暗道凝光院真是沒人了,華琬也就比她多會個什么編綴技法,靠華琬去與文思院爭,能有勝算?別說吳嬋蘭,換做她也懶得摻和這事,吃力不討好。 其實王芷蓉入上界坊后對吳嬋蘭還是有兩分興趣的,畢竟是吳院使的親侄女,可吳嬋蘭心眼極小,一看到她的容貌就連連皺眉,很是怨妒,話都不肯同她多說兩句。 王芷蓉站在廊下看小庭院里的松柏,暗斥顏色單調(diào),也不知種些花,若不是一直在隔間太悶,她才不出來。 王芷蓉抬手撫著如墨的發(fā)鬢,她這幾日心情很好,因為那人對她親口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果然與她猜的一般無二。 他是將來最可能繼承皇位的二皇子,昨日耳鬢廝磨后,二皇子與她說,自從有了她后,他便很少碰別的女人了。 事到如今,王芷蓉是真真兒覺得凝光院院使一位都配不上她。 王芷蓉舔了舔嘴唇,她在二皇子跟前溫婉甜美,事事迎合,而且從未向二皇子要求過什么。二皇子知曉她為王氏之后,是凝光院的金匠師,很滿意。 對于王芷蓉而言,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讓二皇子越來越看重她,懷上二皇子子嗣,讓二皇子變成沒有她不行。 她不可能永遠躲在平三堂與二皇子茍合的,她要現(xiàn)于陽光下,縱是不可能當正妃,也要盡快成為二皇子側(cè)妃。 思及這些王芷蓉也有不明白的,二皇子年已十七,為何還未納妃出宮自立府邸呢? 若說是因為上面有個大皇子還未娶妻,也說不過去了,連她都知曉大皇子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沒有母家,不得皇上疼愛,除了木雕外文武皆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