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天佑怔怔地看著金黃茶膏漸漸融化，大漠之景消散于無形后嚴(yán)天佑深嗅茶香，謝過陸大家，起身走到船舷，無奈那艘畫舫點(diǎn)的燈極少，昏暗里甚也瞧不清。

    嚴(yán)天佑命畫舫朝笛聲所起之處駛?cè)?，臨近前了，就看見趙允旻面無表情地站在船尾。

    嚴(yán)天佑冷笑，趙允旻不回宮只與人私會，畫舫四角亭圍了紗幔，吹笛人身影若隱若現(xiàn)，但那身段是華琬無疑，嚴(yán)天佑一聳肩，命人將畫舫掉轉(zhuǎn)方向。

    翌日，趙允旻靜坐于偏殿闔眼養(yǎng)神，直到辰時末刻，得了張承安進(jìn)宮的消息，才緩緩起身，理了袍服，走出紫露殿，一路慢悠悠地往宸陽宮行去。

    見到張貴妃，趙允旻試圖掩飾萎靡之色，無奈氣息虛浮，開口道安，無力的聲音就令人蹙緊眉頭。

    張貴妃捻帕子抬手摁了摁唇角，詰問趙允旻，昨兒申時你去哪了？

    現(xiàn)在是趙允旻上趕了求她，竟敢未經(jīng)她允許四處亂走，她自然不滿。

    趙允旻眼神閃躲，支支吾吾吐不出兩字，直到張貴妃面上陰沉到掛冰，趙允旻才尷尬地回道：回娘娘話，兒臣在紫露殿悶壞了，木雕都沒了靈感，萬般無奈下，才去州橋附近散心，順道游畫舫聽小曲甚的。

    去勾欄了？張貴妃尾調(diào)抬起，聲音更加嚴(yán)厲，你再不濟(jì)也是大皇子，去那等下三流的煙花地，若叫人認(rèn)出，豈不丟皇家臉面。

    趙允旻臉發(fā)白，結(jié)結(jié)巴巴道：娘娘誤會了，兒臣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去的，兒臣只是聽聞聽聞醉仙樓的柳鶯昨兒在汴河游畫舫唱曲了，這才

    趙允旻余光清晰地看見張貴妃身后張承安神情變化。

    張承安咳嗽一聲，在張貴妃又要罵人前問道：不知大皇子聽到什么曲子，可喜歡了？

    趙允旻很興奮，流鶯兒唱的《鵲橋仙》，真真是酥了人。

    張承安嘿嘿一笑，又立馬板直臉，同張貴妃低聲說了幾句。

    張貴妃連道數(shù)聲荒唐，瞪了趙允旻一眼后卻也不再數(shù)落，罷了，說正事。

    第141章 參吏

    原來張貴妃和張承安喚趙允旻過來，是要討論如何提拔御史臺杜監(jiān)察的，單憑張貴妃一人在睿宗帝耳旁吹風(fēng)，自是力不從心，必須尋些由頭讓杜監(jiān)察自己冒出來。

    杜監(jiān)察已將臣視為恩人和知交，算來他是極有才華的，只可惜沒有關(guān)系，被上頭一直壓著，這些年可算懷才不遇。張承安得意地說道，偶爾癟個嘴，似真在替杜監(jiān)察惋惜，娘娘，你有沒有聽到什么風(fēng)聲，臣想盡快拉杜大人一把，如此才好為我們所用。

    張貴妃倚在荷花紋高背矮榻上，斜眼看張承安，貼了蓮花鈿的眼角高高翹起，媚極，大哥，朝中本該靠你盯著，我一后宮女子，能聽到多少風(fēng)聲。

    張承安無可奈何道：朝中出了富寧路一案后，就變安靜了，縱是背地里有不干凈的朝臣，也將貓膩往深里藏，更何況，臣不過是個五品小官，打聽消息還不如娘娘。

    張貴妃心生不悅，手指摳著赤金熏香球上的八吉祥紋，冷笑道：大哥是在埋怨我了？

    臣不敢。張承安嘴上答應(yīng)，背著張貴妃眼里卻透出幾分不滿。

    張貴妃再生氣也不能多怨嫡親哥哥，罷，這人都是要喘氣喝水的，就算做事再隱秘，也不可能半點(diǎn)蛛絲馬跡不露出來，大哥，往后你少去勾欄聽花曲，尤其是在招攬新科進(jìn)士之際，尋了文雅去處說不得更易收攏人心，還有你大皇子，得空了跟在我哥哥身邊多學(xué)學(xué)，而不是只知道尋花問柳，好的不學(xué)，壞毛病倒是挺多。

    張承安瞇起眼沒應(yīng)這茬，他心里對張貴妃所言是不屑的，暗道女人哪里會懂煙花之地的妙處，至于趙允旻悄悄溜出宮聽曲一事，他倒是很能理解，心底竟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張貴妃搖搖頭，長嘆一聲，可惜在吏部沒有人，哪怕不是吏部尚書，只是個四、五品職官了，我們也不至于這般被動。

    吏部？娘娘這么一提，兒臣似乎趙允旻抬手撐住眉心，做出一副努力回憶的模樣，半晌后說道：昨日兒臣在畫舫上吃酒，好像聽見隔壁有人在說什么，什么為了不讓自家幺兒去北梁，特意往吏部尋人，還費(fèi)了不少銀子出去。

    張貴妃猛地直起身子，張承安更是如嗅到獵物的猛獸，雙眸都亮起，還請殿下仔細(xì)說了，那些人所為何事，到吏部尋的又是何人？

    趙允旻為難地往后退一步，隔一道屏風(fēng)，我又一心聽曲子，哪能仔細(xì)聽旁人說話，沒頭沒腦的，其實(shí)我也不懂他們在說甚，若非先才娘娘提了吏部二字，我也不能想起。

    張貴妃和張承安相視一笑，未聽清沒事，他們已經(jīng)找到突破口子了。

    張貴妃站起身，扭著婀娜身段，走到趙允旻身邊，笑道：瞧你平日里無所事事，不務(wù)正業(yè)的，不想?yún)s是你五弟的福星。

    趙允旻惶恐，娘娘千萬別這么說了，往后兒臣還要靠五弟的。

    張貴妃一聲輕笑，好，你在這兒也無趣，不若去庭院尋環(huán)兒，前兩日他還念叨了，要你雕只獅虎獸與他。

    趙允旻松口氣，顯見是早想走的，兒臣這就去尋五弟。說罷忙不迭地跑開。

    看著趙允旻的背影，張承安嗤笑，真是個廢物，將來估摸了也幫不上五皇子忙。

    呵，終歸對我們沒威脅的，如今我們主要對付了趙允佶，大皇子留著偶爾還能幫上忙，好了，大哥，我們要開始籌劃這一步棋了。張貴妃長長的指甲在熏香球上滑過。

    娘娘有何高見。

    張貴妃眸光微閃，為討好北梁，趙允佶向睿宗帝出了從六院挑選匠師送北梁的主意，睿宗帝特令趙允佶cao辦此事，吏部侍郎齊馮是齊氏族人，現(xiàn)在的少府監(jiān)徐司監(jiān)雖非趙允佶一派，卻是墻頭草的性子，故二人皆會聽趙允佶之命行事。其實(shí)六院匠師里不乏有家境殷實(shí)的，他們定借此事橫斂了一筆，大哥，你命人暗地里仔細(xì)查，待查到證據(jù)，立即交給杜監(jiān)察，由他去參吏部，若能成，縱是趙允佶僥幸逃過，杜監(jiān)察借此升遷的希望也很大。

    張承安滿面喜色，娘娘放心，臣立即查辦。

    趙允旻自宸陽宮出來，向趙允環(huán)招呼后，便以雕獅虎獸為由，趕回了紫露殿，雨澤已經(jīng)照他吩咐，在偏殿暗室內(nèi)等候許久。

    主子。暗門打開，雨澤出現(xiàn)在偏殿。

    張承安要開始查趙允佶和吏部侍郎受賄一案了，吏部侍郎齊馮行事比之富寧路孟顯來要更為嚴(yán)密，單憑張承安的本事是不容易從齊馮身上找到破綻的，你暗地里透線索與他，還有，替我交一封信與杜監(jiān)察。

    趙允旻話音一落，即轉(zhuǎn)身至桌案磨墨，其實(shí)他和張貴妃有一樣相同的顧慮，吏部沒人，行事確實(shí)被動，是以在與杜監(jiān)察的信里，除了告訴杜監(jiān)察張承安要查趙允佶和吏部之外，趙允旻還提到了吏部的一個人，姚沅，年已不惑，卻只是七品小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