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的是月嬌娥，烏的是墨紫絨金，紅的是玉面桃花，各色牡丹鋪滿庭院，競相爭輝。

    師姐，這一會兒功夫，就將蝴蝶引來了。華琬來回瞧了兩遭，指著一盆玉樓點(diǎn)翠上翩躚的彩蝶笑道。

    羅坊主瞇著眼，先才吳院使要了天香湛露，除此之外，我瞧那盆墨玉和紫金頂好，阿琬可有喜歡的。

    華琬頜首道：辛蒼、辛蕪自北梁而來，大約從未瞧見過色深如墨的，師姐，除了墨玉、紫金，左上角的玉樓點(diǎn)翠可能一道搬回工事房了。

    雪中帶翠色，好品相，阿琬有眼光，一會我命人搬了去。

    玉樓點(diǎn)翠的瓷盆攏共巴掌大，不勞煩旁人了，我自個兒搬。

    羅坊主來不及阻止，華琬已經(jīng)跑上前將小花盆抱在懷里，回首朝羅坊主調(diào)皮一笑，腳步不停地朝工事房走去。

    竟還擔(dān)心被人搶走？

    羅坊主好笑，執(zhí)錦帕扇著，閑閑地跟在華琬身后。

    牡丹花一到工事房，辛蒼和辛蕪就看的雙目發(fā)亮，她們北梁亦有培植牡丹，可只有最尋常的品種，再因?yàn)闅夂蚝畼O，花的顏色無法絢麗。

    兩姐妹欣賞了好一會，才想起先才前院送了一封信來。

    華琬接過信，隨口道：你們瞧仔細(xì)了，明兒要照這盆玉樓點(diǎn)翠，繪一支滿金牡丹發(fā)簪并制出來。

    這太難了。辛蕪感慨一聲，賞花的興致頓時消去大半。

    阿琬，是誰的信。羅坊主問道。

    是我表哥的，師姐，表哥考中進(jìn)士，是一甲五名，昨兒任命狀下來了，表哥分在翰林院呢。華琬歡喜的眉開眼笑。

    表哥能進(jìn)翰林院是殿下在背后幫了忙，思及殿下愿意幫助她的家人，華琬心里像吃了蜜糖松子酥一樣甜。

    哦，那可真是件大喜事，改日得空了，我亦要上門道賀。

    過些時日舅舅一家會從棗家子巷搬到光化坊，到時我們再一塊兒去。

    好。早在華琬來凝光院前，羅坊主便不止一次地聽師父提起過李仲仁，言李仲仁生得好，有才華，小小年紀(jì)憑本事進(jìn)太學(xué)，重要的是肯關(guān)心華琬。

    現(xiàn)在李小郎順利中進(jìn)士，成了翰林院七品修撰，真真是京城待嫁女娘眼中的如意郎君了。

    李仲仁是個好的，不過羅坊主還記得儀香堂的安小郎，安小郎亦上進(jìn)，在蒼松堂得堂主親授，據(jù)說現(xiàn)在功夫了得，不知華琬會與哪位有緣。

    忙完一日，華琬用過夕食，一回廂房便向林馨說了好消息，

    林馨又高興又懊悔，早知李家能尋到人幫忙，她就不該在李家焦急無助時袖手旁觀，倘若不輕不重地關(guān)心一二，李家肯定會對她心存感激。

    林馨拉著華琬說了兩句體己話，即悄悄地去給她爹寫信。

    夜深了，京城除州橋一帶，皆安靜下來，距離凝光院僅二三里路的皇宮亦不例外。

    后宮妃嬪居所的屋檐下點(diǎn)起大紅宮燈，寂寥地隨樹影搖曳在風(fēng)中。

    最得帝王恩寵的張貴妃，聽聞皇上仍在御書房批閱奏折，并添了新茶后，也命人伺候她梳洗和歇息了。

    御書房桌案上堆放的各地奏折約有數(shù)十本，內(nèi)侍省大總管連喜不時地上前撥剪燈芯，生怕火光爆出燈花，會攪擾正在認(rèn)真批奏折的睿宗帝。

    眼見二更天，書案上奏折終于少了大半，睿宗抻了抻手臂，連喜上前替睿宗帝按揉，不輕不重正舒服，睿宗帝滿意地頜首。

    連喜細(xì)聲細(xì)氣地勸道：皇上，夜深了，該歇息了。

    睿宗帝搖搖頭，不用，歇了也睡不著。

    放松下來，睿宗帝想起了他的愛女，隨口問道：連喜，你知云嵐近日在忙什么。

    往常云嵐申時會過來御書房尋他，若他在忙，云嵐坐一會便離開，若他無事，父女二人會說說話、下下棋，一道用過晚膳，云嵐才回鳳陽閣。

    可這兩日下午云嵐皆只過來請安，不論他忙不忙，都飛快地跑得沒影。

    連喜知道睿宗帝被愛女冷落，心里不舒服了。

    連喜自宮婢手中接過盛了新茶的紅木托盤，奉至睿宗帝桌案，恭謹(jǐn)?shù)卣f道：回皇上話，云嵐公主交了好友，前兒聽說迷上瑤琴，彈了兩日，接著又去學(xué)茶道，一日打破幾只鈞窯茶碗，才作罷，昨兒鳳陽閣的婢子自凝光院取回幾件新首飾，聽說首飾用了凝光院特有的金絲編綴技法，云嵐公主愛不釋手，帶著周圍人欣賞去了。

    睿宗帝朗聲大笑，這孩子打小就是花樣多的，開心就好，對了，云嵐交的好友是何人。

    皇上放心，與公主殿下在一起的是云清公主和慶國公府鄭六娘子，皆是孩童心性，鄭六娘子稍會懂事些。

    睿宗帝點(diǎn)點(diǎn)頭，好，云嵐心眼實(shí)，朕這當(dāng)父親的，要多費(fèi)心思，不能讓她被欺負(fù)了，鄭家人素來知進(jìn)退，他們敢送進(jìn)宮陪伴云嵐公主的，差不了，那個云清睿宗帝皺了皺眉，除了幾位皇子他會仔細(xì)留意外，公主里他只疼云嵐，旁的未放心上，故連喜忽然提到，他竟記不起是何模樣、何性情。

    回皇上話，云清公主是葉昭儀的孩子，今年剛滿十歲，公主殿下疼她。連喜詳細(xì)道。

    喔。葉昭儀也許久未見過了，睿宗帝記得葉昭儀是江南人，出生于一戶書香人家，當(dāng)年他下江南，二人在水鄉(xiāng)煙雨中初見。

    葉氏執(zhí)繪了垂柳蓮荷的竹傘立于水廊旁，眼神溫柔，聲音輕細(xì)，是位極婉約的女子。

    大約是話說多了，睿宗帝嗓子一陣腥癢，咳嗽了幾聲，連喜忙端起加了棗絲的茶湯。

    睿宗帝將茶湯飲盡才覺得嗓子稍好些。

    兀自回憶沉思，睿宗帝忽然聽見御書房外隱約有說話聲，仔細(xì)聽是二皇子趙允佶。

    趙允佶因?yàn)辇R馮受賄一案被禁了足，關(guān)了十?dāng)?shù)日今日才解禁。

    睿宗帝抬頭與連喜說道：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第153章 往事

    連喜到御書房外向趙允佶見了禮，很快回來稟報道：皇上，齊淑妃見您秉燭未歇，特意為您熬了燕窩雪梨羹，由二皇子帶來了，可要請二皇子進(jìn)來。

    睿宗帝未說見或不見，垂下眉眼繼續(xù)看奏折，連喜靜靜在旁伺候，不再提一句。

    睿宗帝此刻看的折子正巧是富寧路送來的。

    睿宗帝對富寧路府尹劉燎的印象頗佳，從當(dāng)初劉燎寫的列舉孟顯來罪行的訟狀，便可看出劉燎不是好?；尩?，后來得張貴妃提醒，他升了劉燎為富寧路府尹。

    劉燎奉命進(jìn)京接印，對其表忠心不提，最令他放心的是劉燎未被京城的繁華迷了眼，明知可以在京城驛館享受半月，卻因?yàn)橐恍膾熘粚幝飞心俏窗差D妥當(dāng)?shù)陌傩蘸蜑?zāi)民，不肯久留，一辦完事情，就向他請辭回富寧路。

    睿宗帝微微點(diǎn)頭，這次奏折上劉燎詳述了富寧路賑災(zāi)資糧的分配，并言富寧路一代水土富養(yǎng)，冰災(zāi)不可期，但是經(jīng)年常見的洪澇和旱災(zāi)卻可防，降低旱澇，農(nóng)業(yè)、茶業(yè)俱能增產(chǎn)，故除了堤壩一定要修，還要引水灌溉，工項繁雜，劉燎請求睿宗帝派一名可靠的工部官員下來協(xié)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