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娘子，奴婢伺候您沐浴。兩名宮婢恭敬上前，抬手要替華琬脫衣，羞得華琬直往屏風(fēng)旁躲。

    華琬尷尬地說道：我自己洗便好，不勞煩各位jiejie了，有甚事我再喚你們。

    兩名宮婢見華琬滿臉通紅，低頭偷笑，也不為難華琬，是，奴婢將香胰與褥巾放在杌子上，一會(huì)華娘子沐浴完，奴婢們再伺候華娘子更衣篦發(fā)。

    不不，好jiejie，你們將裳裙也留這，我自己能穿。

    這兩名宮婢面面相覷，最后都依了華琬的意思，奴婢們在屏風(fēng)外候著，華娘子有事盡管吩咐。

    見人皆退出，華琬才手忙腳亂地寬衣解帶入清芳池。

    宮婢留在清芳池旁的裳裙是云嵐的。

    云嵐嫌這身裳裙領(lǐng)襟處太窄，一次未穿過，先才宮婢見華琬脖頸、胳膊皆比云嵐纖細(xì)不少，故挑了這身，與華琬穿正好。

    宮婢又替華琬綰好發(fā)髻，這才引華琬回內(nèi)殿。

    陽光透過菱花福紋格窗，淺淺光斑落在華琬繡鞋上不斷跳動(dòng)，惹得華琬的心情也輕快起來，到了內(nèi)殿，華琬正要喚云嵐公主，忽然看到溫雅如秀竹的趙允旻，登時(shí)腳也邁不開了。

    華匠師。趙允旻先起身同華琬招呼。

    華琬回過神忙蹲身見禮，下官見過大皇子。

    梳洗一新的華琬換下褐色制衣，解下慣常的發(fā)鬏，穿了云嵐公主的藕荷色疊紗花綾襦裳，綰著垂髫分肖髻，水光瀲滟的雙眸里透出靈氣，比往日還要嬌俏三分。

    華琬，我大哥要向你請教什么鑲嵌，你先與我大哥說。云嵐忙著下棋，沒空理會(huì)。

    趙允旻彬彬有禮地請華琬在另一張官帽椅坐下，二人間只隔一張小案幾。

    宮婢奉上茶湯，趙允旻示意宮婢到云嵐公主身邊伺候，不用理會(huì)他們，宮婢聽話地卻身退下。

    身旁沒有人，華琬才敢抬頭，瞪著眼睛朝趙允旻動(dòng)口型。

    趙允旻眼中滿是擔(dān)憂，抬手扶住案幾上的如意，用氣息道：隔了兩丈遠(yuǎn)，她們聽不見了，阿琬，你有沒有受傷，對不起，我沒能親自去京兆府救你。

    我沒事，穆堂主和安琚正好趕到了，殿下怎會(huì)過來鳳陽閣的，我擔(dān)心二皇子會(huì)懷疑蒼松堂。華琬學(xué)著趙允旻，聲音氣若游絲撩得趙允旻心直癢癢，阿琬離他如此近，又剛受過驚嚇，他卻不能摟華琬在懷中安撫。

    阿琬不用擔(dān)心蒼松堂，趙允旻頓了頓又道：先才在宮門處未看清你，也未能與你說上話，這才尋了由頭過來。

    趙允旻特意吩咐穆堂主將安琚帶去，二皇子縱是因此事懷疑蒼松堂，在查到安琚與華琬相識，就會(huì)認(rèn)為蒼松堂是在為安琚出頭，多半不會(huì)再花精力深查。

    阿琬，之前羅坊主等人在京兆府時(shí)，我吩咐了雨澤到凝光院暗查，待有消息，我會(huì)與你說的。趙允旻隱隱有猜測，卻還不能下定論。

    云嵐下棋下得不耐煩，丟了棋子，朝趙允旻和華琬看去，只見二人相視而望，目光皆是極清澈的，一位舉手投足間透著英氣，另一位語笑嫣然間藏著羞澀。

    就連云嵐這般不學(xué)無術(shù)的腦子里都浮現(xiàn)出什么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的唱詞兒。

    菡娘，我為何覺得他們是很早認(rèn)識的。云嵐怔怔地問道。

    可不是，菡娘目光亦未離開二人，這內(nèi)堂里，倒似我們多余。

    這不成，我要去問問他們聊什么那般開心，是我救阿琬出來，不能我被晾在這兒。

    菡娘來不及阻止，云嵐已快步朝二人走去。

    第182章 暴虐

    大哥，你同華琬學(xué)得如何。近前的一瞬，云嵐這性子都在心底產(chǎn)生幾分?jǐn)嚁_他人的歉意。

    趙允旻朝華琬微微頜首，起身笑道：三妹，大哥愚鈍，華匠師言傳我聽不明白，是以我打算明日親自去凝光院，向華匠師請教。

    這阿琬同意了？云嵐看向華琬，凝光院里匠師皆是女子，也不知她大哥究竟在想什么。

    華琬抬起頭，殿下木雕技藝奇佳，若殿下愿學(xué)木雕之外的技法，下官愿教。

    云嵐若有所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外人皆道她哥哥是匠癡，華琬又是金匠師，難怪那般相合。

    云嵐還想問什么，宮婢進(jìn)來言午膳備好了，趙允旻當(dāng)即向云嵐公主告辭，又同華琬行了匠禮，不等云嵐挽留，自離開了鳳陽閣。

    阿琬，大皇子是名男子，你可想好了。菡娘趁了云嵐不注意，走到華琬身邊小聲提醒。

    華琬朝菡娘安心一笑，不妨事的，殿下行事坦蕩光明磊落，又只是想學(xué)尋常嵌刻技法，殿下請我教是看得起我，我一名小匠師哪有拒絕的道理。

    菡娘對上華琬視線時(shí)愣了愣，大約華琬自己還不知道了，她那雙湖光瀲滟的清亮雙眸里正悄悄地探出一枝嬌艷桃花。

    菡娘忍不住替華琬擔(dān)心，哪怕睿宗帝不喜大皇子，可大皇子終歸是生在帝王家。

    祖母與她說過，無情不過皇家人，是以哪怕她出身國公府，祖母也不愿將她嫁至皇家。

    鳳陽閣里三位小娘圍食案而坐，云嵐替華琬壓驚，除了吩咐膳房多準(zhǔn)備幾道宮廷美食，還喚了一壺上好梨花釀。

    梨花釀清芬怡人且不容易醉，鳳陽閣三人推杯換盞，自有一番大歡喜，而距鳳陽閣不遠(yuǎn)處的韻蘭殿，趙允佶是氣得食欲全無。

    于公公早被趙允佶一腳踹翻在地上，粗暴的惡語在殿內(nèi)不?；仨憽?/br>
    我令你們抓到她后立即送京兆府，并且馬上杖責(zé)或鞭笞，怎么會(huì)拖延至云嵐公主到了京兆府她仍安然無恙！

    殿下息怒，奴才照殿下您吩咐，命衙役去取冰桶，冰桶很快取來，可臨要上刑的關(guān)頭，蒼松堂的人竟然闖進(jìn)牢將華匠師救出。于公公捂著被踢得生疼的肚子，趴匐在地冷汗涔涔地說道。

    蒼松堂？他們?yōu)楹尾迨执耸?。趙允佶猙獰地齜著牙，他聽說過蒼松堂。

    蒼松堂在坊間聲望頗高，趙允佶一直有打算收蒼松堂為己用。

    回殿下話，蒼松堂堂主的徒弟與華琬是舊交，聽到風(fēng)聲便趕來了。于公公委屈地哼哼唧唧，主子怪他辦事不利，可實(shí)際是華匠師運(yùn)氣太好，一路都有人幫她了。

    可惡，不過是一名匠師，我竟動(dòng)不了她！趙允佶狠狠踢一腳案幾，案幾紋絲不動(dòng)，他痛得抱腳跳兩圈，還是越想越生氣，恨恨地說道：不行，我要讓父皇評評理，蟠龍首斷，在父皇看來絕對是大忌。

    趙允佶一把拎起于公公，金冠呢，拿來！

    于公公一愣，殿、殿下，金冠叫云嵐公主搶走了。

    廢物。金冠落到云嵐手上，就沒有了證據(jù)，他想鬧到皇上那也不成了。

    趙允佶的怒氣如濺到火星的干柴堆，熊熊燃起，為了發(fā)泄，趙允佶將于公公慣到地上，不顧于公公的哀嚎，接連往心窩子踹，直到于公公徹底沒了聲息，趙允佶才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