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心肌撕裂?大量出血? 趙老爺緩緩轉(zhuǎn)向楚輕,目光中帶著掩不住的震驚:你是說,有人打的她受了內(nèi)傷? 到底是做過官的人,理解能力還是不錯的,但是他的猜測仍然與事實大相徑庭。 好在這種情況楚輕早已習慣了,她耐著性子,盡可能詳細地解釋道:人在某種特定情況下,腎上腺會突然釋放出大量的兒茶酚胺,促使心跳突然加快,血壓升高,心肌代謝的耗氧量急劇增加。過快的血液循環(huán)如洪水一般沖擊心臟,使心肌纖維撕裂,心臟出血,導致心跳驟停,致人死亡。 看著一屋子滿臉都是鴨子聽雷表情的眾人,楚輕深吸了一口氣。 簡而言之,她是受驚嚇而死的。 驚嚇!是什么樣的驚嚇,竟然會把一個人活活嚇死?! 得到這個結(jié)論,趙老爺?shù)哪樢魂嚽嘁魂嚢祝抗庵袧u漸凝聚出熊熊的怒火。 梅娘怎么會被嚇死?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對暴怒的趙老爺,所有的人頓時噤若寒蟬。而在趙老爺怒視的目光籠罩下的楚輕,卻依然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將手中那塊沾滿血的布丟在地上,她淡淡地說道:我只負責殮尸,要查出兇手,你應(yīng)該去尋捕快。 直到正午時分,楚輕才走出了趙府。 小滿在外面早已等得不耐煩了,見她出來頓時眼前一亮,剛要朝她撲過來,看清她滿身的血跡立馬硬生生停下腳步。 都弄完了?雖然不敢靠近,卻不耽誤她連珠炮般地提問,府里的人沒難為你吧?你忙了半天累不累?對了對了,趙老爺給了你多少賞錢? 看著他雀躍不已的樣子,楚輕皺了皺眉,停下了腳步:小滿,下回像這種事情你可記住別把我拉下水了。 楚輕想起趙老爺心里還打了個顫。想想剛才趙老爺講的梅姨娘經(jīng)常被院里小妾毒害時,表情及語氣都很反常,總讓人感覺到梅姨娘并非他的女人般。 嘿,楚輕,做人可不能這樣子!小滿看了看四周又壓低了聲音,滿臉期待地望著她,趙府可是大戶人家,像這種活,就算沒有一兩銀子,也有八百個錢,以你和張師傅在縣衙里當兩年差也賺不了那么多錢。 看到小滿那副財迷兮兮的樣子,楚輕斜斜地乜了他一眼,從袖袋里拿出一包沉沉的東西往小滿懷里一塞,小滿急切地打開小包。 五、五十兩銀子?!小滿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腳下一個趔蹌,差點兒摔倒,冷靜了好一會,才一臉的不可置信地叫道,太好啦,我就知道這是個肥差! 他高興地忘乎所以,竟然一把拉住了楚輕的手:有了這五十兩銀子,發(fā)達了,根本不需要修揖房子,直接在鎮(zhèn)子里都能買到一個房子了! 像他們這種村子里長大的孩子,哪里見過這么大一筆錢? 驗出了梅姨娘的真正死因,趙老爺拿出五十兩銀子賞她,楚輕怎么都覺得這是趙老爺給她的封口費。 看到小滿激動的樣子,楚輕的心卻是沉沉的,內(nèi)心總有一股不詳?shù)念A感。 這么多的銀子,你你想好要怎么花了嗎? 沒想好。楚輕越過小滿道,這些錢你愛拿拿去! 這日便是師傅回來的日子,一大早,楚輕就早早起來,把院子內(nèi)外收拾得干干凈凈,順便把雞窩里的幾枚蛋撿了出來,放到廚房的灶臺上準備留作晚飯。 平日里這些雞蛋都是留著換錢的,師傅一個也舍不得吃,就算偶爾留下幾個,也都讓給了楚輕吃。 眼看著日頭西落,楚蓮卻始終沒回來。 楚輕在院門口翹首盼了好久,直到絢麗的晚霞布滿了天空,才看見村頭路口那邊出現(xiàn)一個人影。 她心頭一喜,待看清那人的身形卻又不免有些失落,那人頭戴青帽,身材瘦長,明顯是個年輕男子。 那人在村頭停下腳步,跟正在收茶水攤子的田婆子說了幾句話,楚輕只看見田婆子向她家的方向指了指,那人便朝她走了過來。 天色已暗,待那人走近,楚輕才看清那是個青衣小廝,看起來十八九歲的模樣。 這小廝徑直走到楚輕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冰冰地說道:你就是跛子張的徒弟? 聽到這句話,楚輕的心頭不知為什么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陰云。 她不認識這個人,但是很明顯,這個人是來找她的。 是。她簡短地回答了一句,忍不住追問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我?guī)煾的兀?/br> 小廝的話宛如一道霹靂,瞬間炸響在楚輕的耳邊。 你師傅客死龍門鎮(zhèn),你趕緊跟我去收尸吧。 客死?收尸? 楚輕只覺得眼前一黑,暮色籠罩的大地仿佛一下子翻轉(zhuǎn)了過來,她需要緊緊攥住門框,才能夠支撐自己不倒下去。 你、你說什么?她無法重復那個字,只是從牙縫里艱難地迸出這句話。 她多么希望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多么希望這一切只是自己的噩夢,可是即使她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朽壞的木框,痛得心頭發(fā)緊,青衣小廝那不耐煩的嘴臉卻還是不肯從她的面前消失,口中說出的每個刻薄的字都像是一把利劍,毫不留情地刺穿她的身體。 跛子張死了!小廝抬眼看了看天色,越發(fā)地沒了耐心,別磨蹭了,天都黑了,趕緊跟我走! 夕陽最后一點余光從天邊沉了下去,整個古橋村籠罩在陰沉沉的夜色中,不知哪里吹來一陣清冷冷的夜風,吹得楚輕渾身冰涼。 再開口,仿佛連聲音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怎么可能?我?guī)煾岛枚硕说脑趺磿懒耍窟@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暗中陡然響起少女的聲音,因為驟聞噩耗而微微有些變調(diào),小廝不禁嚇了一跳。 待他回過神來,不耐的語氣中已帶上了nongnong的鄙夷。 你叫喚什么?跛子張去貴人家驗尸,一時貪財偷了貴人家的東西畏罪逃跑,結(jié)果掉進井里,若不是貴人寬宏大量,不予追究,連你的小命也保不?。∧氵€有臉在這兒叫?是不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師傅是個賊? 小廝的聲音一聲兒比一聲兒高,句句理直氣壯,仿佛這樣就能壓過楚輕的質(zhì)問。 此時的楚輕無暇顧及鄰居會不會聽到,只是被小廝的話氣得悲憤交加,一股熱氣直往上涌。 師傅偷了東西?這怎么可能! 沒錯,他們是出身賤籍,是窮苦人家是賤民,可是師傅一直教她做人要清清白白,即使是窮也要有骨氣,他怎么可能會去偷東西?! 不可能!你們是污蔑!我要去楚輕剛說到這里,陡然想起了什么,瞬間咬緊了牙。 師傅這次是受鄰縣縣衙召去協(xié)助破案的,難道她還能去縣衙喊冤嗎?就憑她一個小小的賤民,怎么可能斗得過一縣的父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