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守著記憶過一輩子，并不會妄想成為世子的女人，可是，福王世子進京的消息，卻仿佛一顆石子投入心湖一般，攪亂了這一池水，也讓她升起了幾分奢望。

    或許，她可以努力一下。

    她馬上就二十歲了，已經(jīng)是老姑娘了，再等三年就能出宮嫁人了。福王世子下一次卻未必會跟福王進京，也就是說，如果她想要跟福王世子離開的話，只有這么一次機會。

    可是，她到底還是猶豫。

    因為她實在舍不得娘娘，若是她真得跟福王世子去了封地，以后恐怕都沒有跟娘娘見面的機會了，可她同樣無法放下世子，這讓她大的心飽受煎熬。

    娘娘中了巫蠱之術(shù)，暈倒的時候，她滿心惶急，這件事，就被她暫且拋在了腦后。

    現(xiàn)在，娘娘醒過來了，福王世子也進京了，她就不得不盡快做出選擇了，要知道，福王世子只會在京城逗留五天，她已經(jīng)沒有時間猶豫了。

    所以，她今天才會如此心不在焉。

    菡萏翻來復(fù)起地想了整整一夜，次日清晨，她終究做好了決定。

    她決定順應(yīng)自己的心，為自己活一回。

    做皇貴妃身邊的大宮女固然是好，地位超然，任誰都得給幾分面子，就連東廠廠督楊永見了她，也要笑臉相迎，和和氣氣的，可她心里卻十分空虛，永遠無法真正開懷。

    可她若是做了福王世子的妾室，地位雖然說不上是一落千丈，但絕對遠遠比不上現(xiàn)在風光，畢竟天高皇帝遠，她就是有皇貴妃娘娘做靠山，娘娘也鞭長莫及，她徹底失去娘娘的庇護不說，還要在世子妃面前伏低做小，受盡委屈。

    可是，這對他來說，根本不是什么難事。

    她本來就是個丫頭，只不過以前伺候皇貴妃，現(xiàn)在伺候世子和世子妃罷了，只要能夠跟世子在一起，她就一點都不覺得委屈，只要世子寵愛她，護著她，又有娘娘為她做靠山，就是世子妃也要忌憚她三分，不敢將她與其他妾室相提并論。

    要知道，當初娘娘還是楚國夫人的時候，皇后都得對娘娘客客氣氣的。她的處境，可比娘娘當初要好太多了。

    她的容貌雖然不及娘娘，但比起那些jīng挑細選的宮女來，也不差什么。再加上，她用的胭脂水粉都是最好的，又注重保養(yǎng)，容顏只會越來越美。

    再說，她還有一個殺手锏，她是娘娘身邊的人，世子又愛慕娘娘，愛屋及烏之下，肯定也會對她另眼相看，她最了解娘娘的喜好了，她就不相信，自己打動不了福王世子的心。

    打定注意之后，即便一整夜沒睡，菡萏卻依舊神采奕奕，眼睛極為明亮。

    她一大早，便過去服侍蘇婉了。

    此時，顯德帝已經(jīng)上朝去了。

    蘇婉見到菡萏，先是楞了一下，隨后笑道：我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怎么現(xiàn)在就過來了？

    菡萏還沒說話，倒是彩月笑著說道：菡萏jiejie，這是擔心我們伺候不好娘娘呢！非得親眼看著才放心。

    彩月的年齡比菡萏還要大一點，卻要喊菡萏jiejie，這就關(guān)乎地位的問題了，誰讓菡萏是娘娘身邊第一得意人呢？

    可以說，宮里的這些人，除了那些大太監(jiān)們，其他人，無論太監(jiān)還是宮女，無論年紀大小，都要喊菡萏jiejie，就是那些大太監(jiān)，也要喊她一聲菡萏姑娘，表示尊敬。

    說她們不眼紅是不可能的，可惜，她們實在羨慕不來。畢竟是以前跟著娘娘的老人兒了，跟娘娘一起共患難過的。

    菡萏笑道：彩月你就不要打趣我了，你一向細心，人又穩(wěn)重，又識字，什么事都打理地井井有條，可比我要好多了，我怎么能不放心你呢？

    彩月聞言一愣，菡萏可從來沒這么夸獎過她，或者說，她平常是有些防備她的，就是怕她得了皇貴妃青眼，怎么現(xiàn)在竟然說起這種話來了？

    jiejie說笑了，我笨手笨腳的，哪里比得上菡萏jiejie。彩月說了一句，就低眉順眼地退到一旁，給菡萏打下手。

    菡萏有心要讓彩月在娘娘面前表現(xiàn)一番，之后提起那件事來也方便，便你說道：還是你來服侍娘娘吧，我來給你打下手。

    彩月眼睛一亮，卻也沒推辭，上前伺候蘇婉穿衣。

    蘇婉卻是微微挑了挑眉，看了菡萏一眼。

    菡萏卻沒有跟蘇婉對視，微微低下頭去，蘇婉眼中的疑惑更深了。

    跟兩個小寶貝一起用過早飯，又將他們打發(fā)了出去玩之后，蘇婉將菡萏留了下來，微微一笑，對她說道：菡萏，這里沒有旁人了，你有什么事就直說吧！

    娘娘蘇婉話音剛落，菡萏就砰地一下跪在了蘇婉跟前，重重磕了一個頭說道：奴婢有一事相求。

    －－－－－－題外話－－－－－－

    ）︴，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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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三章 不放心

    有什么話好好說，你這是做什么？蘇婉見菡萏如此作為，下意識地蹙了下眉，心里卻已經(jīng)有了一絲不妙的預(yù)感。

    如果娘娘不答應(yīng)奴婢，奴婢就長跪不起。菡萏依舊跪伏在地上說道。

    蘇婉聞言，心里頓時有些不悅。

    她們平時有事求她，她什么時候不答應(yīng)了？哪用得著這樣？

    蘇婉除了留下菡萏之外，也留了山茶在一旁伺候。

    當初，山茶和菡萏，是一起被蘇婉買下的，又一同被留在了蘇婉身邊，相處多年，亦是qíng如姐妹，根本用不著避諱。

    比起菡萏的沉穩(wěn)、細心、能gān，山茶則顯得比較笨拙了一些，有些粗手粗腳的，她平時除了伺候蘇婉之外，就只喜歡練武，蘇婉更多的是將她當成一個女護衛(wèi)來培養(yǎng)，平時也不拘著她，頂多讓她跑跑腿，并不常常讓她在一旁伺候，所以，還是菡萏陪著蘇婉的時間更多一些。

    但山茶有一個好處，對于蘇婉的命令堅決執(zhí)行，十分忠心護主，雖然應(yīng)變差了些，也不算什么，而且，因為她xing格憨厚又心寬，從不與人斤斤計較。

    蘇婉最看重菡萏，心里卻更疼山茶。

    之所以有什么好東西讓菡萏先挑，其實，也是因為山茶并不太喜歡那些首飾，綢緞之類的東西，蘇婉身邊的宮女，只有山茶，身上的首飾最少，按照她的說法，那些東西太礙事了，妨礙她練武。

    比起這些東西，她更喜歡各種兵器。

    因此，蘇婉都是單獨賞賜給山茶東西，比如兵器、傷藥，還特意讓針工局給她做了結(jié)實又耐磨的衣服，不一定有多漂亮，卻一定最實用的，不止如此，她還給山茶請了武學(xué)師傅。

    山茶雖然憨厚，卻并不傻，甚至還算得上十分聰明，她心里自然也清楚娘娘對自己的疼愛和看重，知道娘娘想要培養(yǎng)自己做女護衛(wèi)，私底下，就更加努力地練武，就是想要變得更qiáng，將來才能保護娘娘安全，這也是對娘娘最好的報答。

    山茶也爭氣，如今武功突飛猛進，連她的師傅都不是她的對手，早已經(jīng)不是幾年前可比了。

    此時，山茶見到菡萏如此作為，立即皺了皺眉，厲聲喝斥說道：菡萏，你太放肆了，你這是在威脅娘娘嗎？

    跟菡萏不同，山茶死心眼，若是認準一個人，滿心滿眼都是她，也只忠心于蘇婉一人，她跟菡萏感qíng不錯，但若是她讓娘娘為難，她第一個不答應(yīng)。

    菡萏聞言跪伏在地上的身體一僵，慌忙直起身來，看著神色淡淡的蘇婉解釋道：娘娘，奴婢絕無此意，奴婢奴婢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說到這里，菡萏的臉上露出一絲決絕之意，繼續(xù)說道：奴婢并非有意夸大，也絕不敢威脅娘娘，因為這本就是奴婢的心里話。若是娘娘不答應(yīng)奴婢，奴婢就是活著也沒有什么意思，奴婢寧愿一死

    說著，便留下淚來，但她的心，卻是前所未有的輕松，也越發(fā)堅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蘇婉聽到這里，就知道事qíng嚴重了，神qíng也變得凝重起來，淡淡說道：你別急著哭，先說說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其實有些氣悶，她實在想不明白，菡萏到底是因為什么才會如此決絕？

    她也沒有虧待過她呀，怎么就到了非要尋死覓活的程度？

    這讓她的確有些沒臉。

    菡萏果然停止了哭泣，但是，看了看對她怒目而視的山茶，又露出幾分為難之色，哀求地看向蘇婉，似乎不想讓山茶在場。

    蘇婉根本無動于衷。

    她現(xiàn)在心里有氣，又怎么會向往常一樣，照顧她的面子？

    再說了，山茶也不是外人，有山茶在，也能替她撐撐場面，她也安心，否則，她這個皇貴妃就是一個光桿司令了。

    若非還顧忌這幾年的感qíng，她早就把人都喊進來了。

    菡萏見到蘇婉神色淡漠，就知道她已經(jīng)生氣了。

    其實她心里也有些恐慌，可是，她要追求新生活，追求自己幸福的意愿，卻壓過了心中的慌張和不安。她伺候了娘娘幾年，非常清楚娘娘的xing子，最是心軟不過了，對身邊之人更是寬厚，就算生氣，也舍不得重罰，除非犯了娘娘的忌諱，比如吃里扒外背叛娘娘等，她才不會手下留qíng。

    可是，她敢發(fā)誓，她一輩子也不會背叛娘娘，更不會做對不起娘娘之事，她只是，想要早離開娘娘幾年而已。

    娘娘既然允許綠芙她們早早離開嫁人，她為什么不可以？

    想到這里，她的心又安定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氣，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娘娘，奴婢奴婢心悅福王世子，還請娘娘能夠成全。

    說完，也不敢看蘇婉，又跪伏下去，以頭觸地，不敢起來了，臉色更是漲的通紅無比，就像是一塊染紅的紅布一般，心中早被羞意填滿。

    女孩家臉皮薄，說出自己的心事已經(jīng)很不容易，如今，又是當著其他人的面說，她心里就更加羞澀了。

    跪伏在地的她，完全看不到蘇婉臉上的表qíng，所以，她也就不知道，蘇婉現(xiàn)在的臉色有多難看。除了震驚，憤怒之外，更多的卻是失望。

    蘇婉怎么也沒想到，菡萏竟然會有這種心思，更沒想到，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竟然還不如一個相處幾天的男人？這個事實，就宛如一記重重的耳光扇在了她的臉上，讓她羞憤的同時，也有些心寒。

    若是其他人也就罷了，為什么偏偏是菡萏？

    除了綠芙之外，她最信重之人就是菡萏，何況，菡萏照顧了她這么久，感qíng之深，絕非綠芙可比。

    可她現(xiàn)在卻告訴自己這些，這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