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的心動很奇怪，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喜歡這樣一個男生，他是一個不良少年。

    那天之后，她多番打聽，卻沒有聽到關(guān)于他的蛛絲馬跡，好像校園里根本沒有這個人，而他這個人完全是屬于她的幻覺。

    一直到很久很久，簡凝自己都已經(jīng)絕望了，她找到了她想要的王子，能夠保護(hù)她，能夠讓她心動，可他們有緣無分。

    小女生心理作祟，她告訴自己，如果她還能再見到他，那一定就是上天給她安排的緣分，如果不能，那就是他們有緣無分。

    大三后的最后一堂考試，同學(xué)們都異常興奮，大四的課全拿到大三上完了，意味著許多同學(xué)會直接回到自己家鄉(xiāng)找工作，最多在第二年七月回來拿畢業(yè)證，以后幾乎沒有什么見面時間了，想到離別，不是不感傷。

    簡凝并不算一個特別感傷的人，卻在聚餐時哭了出來。全班同學(xué)大合唱《朋友》。這些年一個人 風(fēng)也過雨也走有過淚有過錯還記得堅持什么真愛過才會懂會寂寞 會回首終有夢終有你在心中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話 一輩子一生情一杯酒朋友不曾孤單過一聲朋友你會懂還有傷還有痛還要走還有我一句話 一輩子一生情一杯酒

    她那時第一次覺得，這首歌那么動聽，輕易的就讓人流出了眼淚。飯后，一些人去ktv，一些人領(lǐng)，簡凝跟隨著一大群朋友去酒吧。酒吧這些場所，她們很少會涉及，總是在電視里面看到，想著大家就快分別了，干脆去一次，也算滿足曾經(jīng)的好奇。

    男生們則扮演護(hù)花使者的角色，在她們身邊，怕出了什么意外，畢竟有很多關(guān)于酒吧的負(fù)面報道。因為人多，大家的膽子也比較大，都叫了酒，只是也不敢多喝，但總歸要盡興。

    簡凝手中拿著一杯酒，正研究著，她對一些小事物保持著高度的好奇，比如這晶瑩的酒水，在她眼中就是一件藝術(shù)品，值得細(xì)細(xì)去觀摩。

    酒吧的舞臺上，響起躁動的搖滾曲，鼓舞著人進(jìn)舞池，好幾個同學(xué)已經(jīng)去了舞池，另外幾個則躍躍欲試。

    簡凝端著酒杯，就這么平靜的看向舞臺，只一眼，她的目光就燦若星辰，她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時候，這個地方，再次看到他。

    他仍舊穿著一身黑，站在舞臺上，他周圍的人本能的成為他的背景。他的聲音不是嘹亮高亢，反而深沉低沉，唱出來的歌曲，在動感中竟然有一分沉浸。

    緣分來得又快又猛，讓她猛的眨著眼睛，害怕只是自己為自己幻想出來的夢境?？赡莻€人，那么生動的出現(xiàn)在自己的視野里。

    上天果真還是厚愛著她，又將他送到自己的眼前，好像冥冥之中在告訴她，這個人，就是她一直在等著的人。

    那天后，她知道了他的名字，顧長夜。

    那個假期，太過美妙，她每天期待的事，就是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安靜的去那個酒吧，等著他出現(xiàn)。他并非每天都在那里，她卻天天去等候。在那之前，她從不曾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為一個只知道名字的男人做著如此瘋狂的事。竟然會來酒吧這種場合，要知道在她眼中，覺得網(wǎng)吧都算魚龍混雜。

    她覺得自己也許瘋了，可內(nèi)心那一團(tuán)無法澆熄的火焰，讓她控制不住自己天天去那里報道，甚至還騙著自己的父親是去同學(xué)家玩。

    她好像變壞了，可她覺得很幸福。

    記憶里，那是充滿著期待美妙的日子，沒有真正的目的，不考慮未來，只是固執(zhí)的那么去做。

    嘴角揚起來，卻在聞到熟悉酒氣時，瞬間醒來，全身的汗毛立刻立了起來，好像有人將她丟到了寒冰之中，她無法掙扎。

    越來越不喜歡做美好的夢，醒來時那一刻的落差，怎么也填補不了。不如做噩夢，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還活著，或許也覺得是安慰。

    她怎么就忘記了，現(xiàn)在的她怎么還去奢侈那片刻的美好，即使是做夢，也有人將她記憶力的那部分美好。

    她大口的喘氣，仿佛從噩夢中醒來，只有她自己清楚，沒有做夢，那些真實存在的畫面讓她不忍回憶，現(xiàn)實的氣息那么重。不遠(yuǎn)處的人影，正向著她一步一步靠近。

    以前如果他回來，她是有知覺的，今天睡得太沉，竟然在醒來之后聞到那股兒酒氣才知道他回來了。

    連那點幻想都不允許她有嗎？來提醒著她，真實的生活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

    沒有任何改變，他還是向過去那般，絲毫不考慮她的感受，直接將被子拉開，他整個人覆了上來。濃重的酒氣讓她胃翻攪著，好像下一刻都會吐出來。已經(jīng)學(xué)會不去掙扎了，只要他滿意就好。

    黑暗中，她竟然笑了笑。

    顧長夜著她的睡衣，禁錮著她的雙腿，動作蠻橫的打開她的雙腿。她想要掙扎的，卻又覺得自己沒有一點力氣。

    想要假裝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那一分自欺欺人的惡心感讓她苦笑，用牙齒咬著舌尖，疼痛感讓她清醒起來。清醒的感受到他在她身上的力度，他動作有多蠻橫，還有那久久不散的酒氣回蕩在她周圍。

    記住這一刻，這么屈辱的感覺。

    把自己想象成一條任人宰割的魚，任由他解剖摔打，反正結(jié)果只是一個，被他吃得死死的。

    他今天似乎比往常要醉，完事后竟然趴在她身上，她很努力的從他身上鉆出來，他的氣息太重，刺激著她的眼睛發(fā)酸。

    她記得，她拉著關(guān)甜的手，“他有很好看的鼻梁，很好看的眼睛，是我喜歡的樣子?！?/br>
    “簡凝，你在說偶像劇臺詞？”

    她笑著和關(guān)甜打鬧。

    眼淚像灑下的珍珠不斷涌動，那不是偶像劇，是一部失敗的少女夢幻記，可她明白得太晚。

    婚之初（九）

    稀薄的光暈慢慢透進(jìn)屋子里，他睡得沉，她卻一直未再睡下，眼睛死死的盯著窗外，晚上沒有拉上窗簾，屋子里比平時暗一些。自從搬到了這間屋子，她就覺得自己變成了陰生植物，因為陽臺外是一片樹木，屋內(nèi)接受的光線一直很有限，她多半的時間會放在陽臺上，呆呆的坐著，等待一天之內(nèi)太陽上升到中空時，一天之中僅僅有兩個小時，陽光可以籠罩在全身，那種感覺，就像一直期待著的希望，在等待許久后終于降臨都自己身上。

    屋內(nèi)的光線慢慢變亮，她轉(zhuǎn)過頭，看向身邊躺著的男人。她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看過他睡著的樣子了，還是高高的鼻梁，好看的眼睛，還是她喜歡的樣子，卻不再是她少女時期做夢的那個男人。她將他當(dāng)做能夠帶自己走出城堡的黑色王子，卻不知道，他的侵入，是為了將自己帶向地獄。

    婚后，她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第二天醒來看他的睡顏，那會讓她一整天都很滿足。生活里有她愛著的丈夫，真像童話里的一場美夢。她喜歡親自做菜給他吃，希望能夠得到他的獎賞。他卻很少笑，她一開始很失落，后來見他對別人也如此，漸漸釋懷，想著他就是這樣的性子?？伤軌虼饝?yīng)娶自己，至少證明了自己在他眼中也是與眾不同的女人，于是相安無事。

    直到她清楚了他心中的那個人是關(guān)甜，那帶著幻想的心，漸漸破碎，她會時時刻刻去想，他在關(guān)甜的面前，一定不是像對她這般冷然。他會對關(guān)甜笑，會十分寵愛關(guān)甜，會在關(guān)甜不開心的時候哄著她。

    那幻想的一幕，都能讓她心口。

    現(xiàn)在他睡著，表情安然，她卻不再像過去那般帶著眷念。甚至當(dāng)他昨晚沒有像以前那樣離開，她感到不安，閉上眼睛也睡不著，本能的離他遠(yuǎn)一點，仿若在她身邊有一條虎視眈眈的蛇，讓她不得其眠。

    已經(jīng)這么久都沒有出現(xiàn)，偏偏在她覺得自己生活變好之后出現(xiàn)，也好，讓她清醒的知道自己的生活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

    突然，他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簡凝迅速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顧長夜似乎在笑，眼睛瞇了瞇，看著她身上的睡衣，輕輕吐出話來，“名牌睡衣？趁有時間多買點?！?/br>
    本能的想到了不好的事，視線再放在他的臉上，帶著詢問，不敢出聲，怕又會惹他不痛快。

    他的心情貌似很不錯，至少還有心情為她解惑，“免得你過幾天就沒有心情買了……”

    簡凝沒有什么表情的臉卻僵硬起來，她似乎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他打算對付他們簡家了，所以是回來看她笑話的？嘲笑她懦弱無知，將這段時間當(dāng)做是眷顧，卻不知道會面對怎么樣的后果。

    “你想怎么樣？”她的聲音很輕，還是能夠察覺到聲線的抖動，哪怕她盡力的平復(fù)自己。

    “我想怎么樣，就能怎么樣?！弊孕?，從容，看她的表情就是手中手無縛的小白兔，他只需要捏住她的脖子，就能輕易解決掉她的生命。

    她張張口，怎么也說不出話來，是啊，他想怎么樣就能怎么樣，誰又能改變？

    至于她的存在，無非只是讓他在無聊時玩弄的寵物，能有什么價值？

    她的安靜，倒讓他有幾分詫異，“不求我？”

    “我求得動嗎？”

    他伸出手來捏她的臉，真是一張漂亮的小臉蛋，就這么毀了似乎很可惜，“終于有自知自明了?！彼B頭都沒有偏，那一份淡然讓他揚起了嘴角，“說實話，你難道不該感謝我嗎？如果沒有我，你永遠(yuǎn)是那個活在象牙塔里的白癡，看我把你變得多了解這個世界?！?/br>
    “是，的確該感謝你?！?/br>
    她的順從大概讓他無趣，收回了手，下了床直接離開了這間屋子。

    簡凝的手的去擦掉下巴上他留下的痕跡，坐在床上許久，屋子已經(jīng)大亮，她覺得自己現(xiàn)在肯定和一只幽靈沒有區(qū)別，沒有生氣，沒有感覺，甚至連哭都沒有了。

    慢慢移動到浴室，將水開到最大，沖洗著自己的身體，慢慢加高水溫，guntang的水讓她感到自己還活著。

    水霧裊繞，暫時逃避掉那些不愉快。她一直喜歡用固定的方式定義因果，自己選擇的路，就得自己去承受，現(xiàn)在她自己也一樣，一切都是由她自己開始，如果她沒有說想嫁給這個男人，她的父親一定不會去找關(guān)甜，關(guān)甜不用死，顧長夜也不會想著折磨她，對付他們簡家。

    她的少女夢想，害了所有人。能不能給她一個后悔的機(jī)會，她一定離這個男人遠(yuǎn)遠(yuǎn)的，永遠(yuǎn)不會招惹他半分。她錯了，這一切她都愿意承受，但她的哥哥和父親都是無辜的，可不可以不要傷害她的親人？

    不能求，顧長夜如果看到她這樣，大概會更覺得快意吧？

    傭人上來敲門，心里感到詫異，卻也明白了，她們都知道自己洗澡時間長，一向不會打擾，那么就是顧長夜的意思。

    他竟然還沒有走，也對，她今天看上去一定不好過，他怎么可能放棄看她難堪的樣子，這是她對于他而言最大的價值。

    簡凝慢吞吞的踱下去，顧長夜已經(jīng)坐在餐桌前，見到她的身影后，便讓傭人開飯。簡凝覺得他大概要失望了，自己能如何？難道還要像之前那么蠢，找他鬧，找他抱怨，現(xiàn)在想起來她都想痛罵過去那個自己。

    她一向吃得少，也沒有什么食欲。

    顧長夜的視線往她碗里掃了掃，“看來得換廚師了，做出來的食物讓我家夫人如此難以下咽。”

    簡凝捏緊了筷子，抬頭就看到他又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在他的視線之下，她將碗里的粥都吃光了，“很好吃，我自己很喜歡?！?/br>
    顧長夜看一眼旁邊站著的傭人，“沒聽到話嗎？她說很喜歡吃，還不去再盛一碗來？”

    傭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上前將簡凝面前的碗端去廚房。

    她的胸口起伏不定，望了望天花板，“你究竟想怎么樣呢？”

    “我關(guān)心你身體，希望你多吃點?！彼Φ迷幃悺?/br>
    那后面沒有說出的話她自己都能猜到，多吃點，把身體養(yǎng)好，才能讓他折磨久一點。

    她沒有再說話，知道與他永遠(yuǎn)不會有正常的交流，見她再沒有什么反應(yīng)，他失去了樂趣，這才準(zhǔn)備離開。

    喉嚨里的粥堵在那里，全身都難受，她沖進(jìn)洗手間，將食物全都吐出來，仿佛要把胃清空，這樣的生活，有沒有盡頭？

    簡凝不想待在家里，太過壓抑，她承受不住。離開了家，卻又不知道該去哪里，她的行為都像被監(jiān)視了一般，出門必須由固定的司機(jī)接送，是怕她跑了嗎？她又能跑哪里去，何況她一如既往的懦弱，根本沒有那么勇敢。

    司機(jī)帶她去市區(qū)轉(zhuǎn)了轉(zhuǎn)，她按著自己的頭，那里郁結(jié)難受，想了想，吩咐司機(jī)去墓地。

    城郊有一片的墓園，以前一個長輩去世，她跟著父親來過這里。看著那一大片灰黑色的墓碑，她總覺得有一股兒冷然，好像會冒出一股兒怨氣，哥哥總會笑她，鬼故事看多了，只是她還是怕接近這些墓碑。

    現(xiàn)在呢？是她膽子變大了嗎？再也不感到害怕了，甚至敢穿行在這些墓碑之中，那一張張黑白照，就像一張張剪影，她完全沒有知覺。也許顧長夜說得對，他將她從城堡里帶出來，她不再是那個白癡了。

    她停在展恒的墓碑前，盯著那張笑著的黑白照，他笑得那么開心，一如記憶里的樣子。

    “你，過得好不好？”她蹲下身來，對著那張黑白照笑，好似對著一個活人，能像小時候一樣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你以前就罵我，說我這樣的人，一旦被丟進(jìn)了社會，鐵定活不下去，一定拉低了我們?nèi)嗣駝趧恿Φ那趧谒健鋵?，我現(xiàn)在也是這樣，你怎么不罵我？”

    “你過去老說我懦弱，其實啊，我比你好啊，你看我現(xiàn)在……如果是以前，我絕對不會相信我能夠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繼續(xù)生存，看不到一點希望，可我還活著。每次我站在頂樓，都很想知道，你跳樓時在想什么，就那么跳下去了……”

    “你的父母過得很好，你出事之后他們就移民了，嗯，好像還有了一個小弟弟……在網(wǎng)上看過他的照片，和你很像。你看你多自私，連自己的父母都舍得拋下……”

    她神神叨叨的說了許多話，最后卻莫名的笑了起來，“展恒，其實我比你勇敢，你看我還活著?！毙χ哪樕?，流下的卻是晶瑩的眼淚。

    她蹲太久，腿太酸，又揉搓著自己的腿。

    旁邊的那個墓，她過去一直刻意的忽略，可今天，當(dāng)她準(zhǔn)備離開時，卻停了下來。她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這樣去看關(guān)甜的樣子了，還是笑得那么燦爛。

    她過去一直唾棄著，為什么女人的友情都那么淺薄，總會因為一個男生就絕交，而男生似乎就不會這般。她因為展恒責(zé)怪了關(guān)甜那么久，又因為知道顧長夜心愛的女人是關(guān)甜而對她憤然，甚至還在顧長夜面前說過她死了是活該……

    “對不起?！彼p輕的開口，她不應(yīng)該那么說。

    其實也該唾棄自己吧，如果她將關(guān)甜當(dāng)做朋友，首先想的應(yīng)該是相信關(guān)甜，相信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而不是立即就按上了罪名。

    只是她太難受了，第一個孩子逝去，她可以說是意外?？傻诙€孩子呢，她想求那個男人讓她生下孩子，可他不同意，他追著她，她就跑，從樓梯上滾落下來。她太恨了，才會那么口不擇言。

    “對不起?！边€是應(yīng)該道歉，是她自己太過懦弱，明明應(yīng)該恨的是那個男人，卻將憤怒轉(zhuǎn)移在了關(guān)甜身上。

    “我是真的真的將你們當(dāng)做好朋友，最好的朋友?！彼难蹨I一直不停的滑落下來，原來自己還是一樣的沒有出息，“你們都比我厲害，說死就死，我不敢，我怕疼?！?/br>
    “關(guān)甜，我不恨你了，真的。我老是回想起我們過去的日子，我多想做你和展恒身后的那個跟屁蟲，當(dāng)那個你們眼中永遠(yuǎn)都長不大的孩子?！?/br>
    “可我知道，我們再也回不去了?！?/br>
    再也再也回不去了。

    他們都不在了，最后只剩下了她自己，一個人去面對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