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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站住,側(cè)了臉看她。承錦望著他,尚未反應(yīng),東方已傾身過來,一個溫柔的吻落在承錦眉心,撩人的氣息一觸即散。 記住你不能后悔了。東方重重說完,見承錦如被雷轟了一般,愣在了當(dāng)場,輕笑道:現(xiàn)在有點(diǎn)感覺了沒有? 愛qíng或許不能看得太輕,輕得沒有責(zé)任與承擔(dān);也不能看得太重,重得不能觸及。當(dāng)我們找到一個拈輕避重的空間時,些微的放縱,就是沉溺。 這個勝利的清晨,楊酉林西營的步兵們站在鍺夜城外集體瞪了瞪眼,如點(diǎn)了xué,中了風(fēng),石化一片。還是楊酉林最先回過神來,大喝一聲:看什么看!打掃戰(zhàn)場! * 南粵方言說死是喜。胡狄大汗昨夜真是雙喜臨門。上半夜想美人在懷,美人的門檻還沒摸到,忽然便來了敵人,胡狄親自到城門上指揮了一陣。下半夜敵人很狡猾,越來越多,抵擋不住,正yù帶了親隨出城北遁,撞到了一個煞星,平白折了小命,最后喜了一回。 王庭最深處的一間暖閣里,茶茶已坐得頗有些腳冷。西墻上掛著一個巨大的動物頭骨,長了兩只長角,深陷的眼眶油燈下有些幽忽不定。底下一個長竹筒中cha著象征王權(quán)的長翎。這應(yīng)該是胡狄大汗的寢室,她被領(lǐng)到這里已經(jīng)有兩三個時辰了,只是一直沒有人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漸漸有了打殺聲。茶茶默默地聽了半晌,也不開門去看,只懶洋洋地站起來,坐到鏡前細(xì)細(xì)描眉,像描繪一件杰作。又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漸漸靜了。茶茶心中抱怨:怎么這么笨啊?剛這么一想,外面大門砰的一聲被踢開,停頓了一下,就聽見承鐸的聲音大叫:茶茶! 茶茶飛快地抓過一個妝盒子,重重地敲在那平整光滑的銅鏡上,鏗然的聲音在空dàng的房間回響。聽見承鐸幾步跑進(jìn)了內(nèi)室,茶茶忍不住想笑。承鐸站在門口,看茶茶背對著他坐在鏡子前,問:你沒事吧? 茶茶轉(zhuǎn)過身來,笑容可掬。 承鐸見她笑得燦爛,便也笑了,還算哲義找到我及時,不然便宜了老毛子。他擲了手中染血的長劍,慢悠悠走進(jìn)來,文縐縐地說:這位美麗的姑娘,你那還沒行禮的夫君被我砍下了腦袋,你就屈就了我吧。 承鐸說著,見桌上擺著酒具,便抬手倒了一杯酒。茶茶心疼地看著酒杯,真是來得不晚不早的,làng費(fèi)可恥啊。她忙從妝鏡前起身,搶上來一把按住了承鐸執(zhí)杯的手,微微搖頭。鬢上的鈿墜子隨著她搖頭而擺動。茶茶把那cha花拔下來,輕輕擱到酒杯里。初時并不見動靜,漸漸的酒杯里開始冒泡泡。 承鐸一驚,猝然松手,那杯里的酒已孜孜冒煙,竟是劇毒。看來胡狄今夜即使不撞在承鐸手里,也注定要在茶茶手里大喜了。 承鐸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驚疑道:你哪來的毒藥,藏在哪里的? 茶茶看看他,抿了唇搖頭,無聲地說:不告訴你,讓你怕我。 承鐸審視了她片刻,道:我覺得還是讓你怕我比較好。他笑出幾分詭異,卻看著屋角那張大g說:這婚g是用不上了,只好回去補(bǔ)了。 茶茶不理他,摸著脖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頭,承鐸把沉重的頭飾給她取下來。她忽而仰起頭來望他笑了一笑,雙手從背后拉起他環(huán)在自己腰上的手,退了幾步,拉著承鐸的手將他引到那巨大的頭骨架下,張了張唇,用只有他才能看懂的方式說:一個秘密。她說著,豎起一根纖長的手指。 你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承鐸問。茶茶點(diǎn)頭,伸手將那cha著長翎的竹筒向左推倒,竹筒底部果然連有鐵鏈,便有機(jī)括牽引聲隱隱傳來。 很快,那掛著巨大頭骨的墻面往后退了進(jìn)去,像一個深陷的窟窿注視著兩人。靜靜地等了一會,機(jī)括聲已停,里面沒有任何動靜。承鐸負(fù)手站在墻前,問:你進(jìn)去過了?茶茶依偎在他身邊搖了搖頭。承鐸指著桌上道:去把那盞燈給我拿來。 茶茶走過去,用油壺向燈里添了燈油,撥亮了燈心,端到承鐸手邊。承鐸擎了燈,說:你站在這里別動,我進(jìn)去看看。他邁步往里走,茶茶卻不放心,挽著他手不放。 承鐸只得牢牢握了她手,兩人十指相扣,小心地進(jìn)了那黑黝黝的密室。 第三十一章 練謊 油燈的光焰隨著兩人步履而搖曳,將墻上的yīn影照得晃動起來,每走一步都小心謹(jǐn)慎。他們走過一道長長的向下的狹道,迎面又是一道鐵門。承鐸拔開門上的cha銷,封閉的空間讓聲音格外響亮,緩緩?fù)崎_了門。 他凝神細(xì)聽了一聽。若是有人,必有呼吸之氣,他內(nèi)力深厚,一聽之下便能發(fā)現(xiàn)。然而這里確實(shí)是沒人。承鐸將油燈四面一照,大略看明白這是一個一丈見方的密室。四面墻上都鑿出橫排的格子,上面放滿一疊疊紙。中間空地上有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承鐸牽了茶茶走到桌邊,將油燈擱在桌子上,回頭翻看那些橫格上的紙頁。 那一疊疊紙都寫滿了胡文,間或也夾雜著漢字,旁邊標(biāo)著胡文,無非是從中原收來的qíng報,往來密信之類。承鐸舉了紙問茶茶:這些都是qíng報?茶茶細(xì)看了看,大致上差不多,點(diǎn)點(diǎn)頭,扯了承鐸一把,指給他看一個盒子。 那個木盒子在正對著鐵門的橫格上,頗不起眼。承鐸把它取下來放在桌子上,說:你站開些,說不定躥出條蛇來。茶茶躲到承鐸身后,抱著他腰,探出半個臉來看。承鐸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并不見有什么機(jī)關(guān)。里面還是一張紙,有些破舊,折了幾折。 承鐸將紙展開來,上面橫七豎八,密密麻麻地寫著些蠅頭小楷,什么太沖、小吉、從魁、伏吟之類,還有些彎彎扭扭的符號。兩人看了半天,不知所云。承鐸皺皺眉,將紙疊成小塊,塞到靴筒的夾層里,拉了茶茶道:我們先出去,一會我讓趙隼帶人來把這些東西搬出去。茶茶伸手端了油燈,兩人又從那狹道往上,進(jìn)了先前的寢室。 外面已經(jīng)沒有廝殺聲,承鐸和茶茶一路走到王庭大殿外,便看見哲義提著刀一個俯沖跳下來,叫了一聲:主子!卻把茶茶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承鐸拍拍他肩膀道:她沒事,你不用一死謝罪了。哲義這才松了口氣:我把整個王庭找了一遍,也沒看見姑娘,就等著主子來了我好抹脖子。哲義平時決不會多說一句,他現(xiàn)在這樣多說一句,便是確確實(shí)實(shí)在擔(dān)心茶茶。 承鐸問:公主找著了么? 東方大人找著了,公主一切安好。 那他又在哪里? 哲義道:東方大人本來在這里。只是趙將軍的騎兵在一個羊圈里發(fā)現(xiàn)了賀大人,賀大人說什么也不出來,一定要東方大人親自去請他。東方大人沒法子,只好親自去了。 正說著,果然見東方與賀姚一前一后地來了。承鐸先嘲笑道:賀大人好大架子啊。 賀姚指著東方道:不怪我呀,他說除非他回來找我,否則不要出來。 東方哭笑不得。 承鐸皺皺鼻子:你該出來殺兩個人沾點(diǎn)血腥氣,也好把那一身羊味蓋住。 五王爺聞著血腥氣好,我卻聞著羊味好。賀姚越發(fā)把袖子舉起來撣著。 東方看他跟承鐸話不投機(jī),便cha話道:賀大人這兩天辛苦了,要不先去梳洗休息一下吧。 賀姚點(diǎn)點(diǎn)頭:東方老弟,咱們再敘吧。 承鐸便也遣了茶茶下去休息,哲義依言將茶茶引去承錦那里。 承鐸遠(yuǎn)遠(yuǎn)望著賀姚去了,對東方道:你說這是什么世道,這次你把他算計得一毛不剩,他反還把你認(rèn)作好人似的。 東方失笑:你這是罵我yīn險啊? 承鐸揚(yáng)眉道:我是夸你呀!是你說胡人扣下你們,我出兵才顯得有理。那還有一個硬是被你做成了活生生的證人,正好可以讓他報回朝廷。我有了內(nèi)應(yīng),有了證人,打得名正言順,全仗然之兄高才。 東方笑:為你一戰(zhàn)成功,我平白蹲了兩天羊圈,自己想想怎么補(bǔ)償。 你想怎么補(bǔ)償? 東方一本正經(jīng)道:賠個meimei吧。我跟承錦私定終生了。 ??? 東方還是一本正經(jīng)地說:啊什么,我像開玩笑么? 承鐸正要說話,趙隼風(fēng)塵仆仆地進(jìn)來稟告:大將軍,我在內(nèi)城擒住了一個將領(lǐng),他說有機(jī)密事,一定要見你。 帶進(jìn)來。 趙隼往殿外一招,兩個兵士押著一個人上來,東方一看,正是突迦。 突迦被縛住了手,在殿上站定,幾分傲然神氣,望了東方道:大人好啊。東方含蓄地笑笑,并不答話。他復(fù)又看向承鐸:你就是五王? 承鐸站在王椅旁,手指叩著扶手,道:不錯。 突迦笑笑,說:聞名已久,今日才得一見。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還是晚了你一步。 承鐸冷然道:襲擊我大營是你的主意? 是。 承鐸竟笑了一笑,問:那你要見我又為了什么? 突迦嘆道:國破不過身死而已。我若自盡,未免死得窩囊,今日到你面前也好死得明明白白。 你既到了我的面前,已經(jīng)很明白了,還請就死吧。 我之所以到你面前,只因為你不懂胡語,胡人罵你你聽不懂,故而我專來罵你。 承鐸失笑道:你們戰(zhàn)敗,還有臉罵人? 突迦也笑:你除了打仗,還有什么可做?你自己活得委實(shí)可憐,卻將你國家子民的xing命視如糙菅,更將我國家子民的xing命視如糙菅。 承鐸雖也聽過不少人罵他,卻沒聽過說他可憐的。他如今剛剛拿下城池,正志得意滿,卻有人來議論人命。承鐸不禁也動了怒,沉下臉道:是你們連年侵犯在先,你們搶掠糧食婦女,你們殺死的人又作何講?! 我們地處糙原荒漠,無可依存;若非為生存,誰愿做qiáng盜!你滿口你先我后,其實(shí)你窮兵黷武全是為了自己!你看看你的士兵,為了攻入鍺夜城,在大漠中渴死了多少?在廝殺中又戰(zhàn)死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