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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兩人已進入密林深處,四周再看不到其他人的蹤影。就在此時,糙叢一陣晃動,慕容璟和拉住馬,然后附在眉林耳邊悄聲道:注意那邊。一邊說,一邊抬起她握著弩弓的雙臂,然后扶著她瞄準。 感覺到灼熱的氣息撲在耳上,加上他近于環(huán)抱的姿勢,眉林不由一陣恍惚,還沒回過神,弩上箭已she出,咻地一聲鉆入糙中。 she中了。慕容璟和放開手,聲音恢復(fù)如常。 背心能感覺到他說話時胸膛的細微震動,有那么一瞬間,眉林竟突然覺得那略帶沉啞的聲音很好聽。甩了甩頭,咬唇,輕而尖銳的疼痛讓她神志一清,登時知道自己方才差點魔怔了,背上不由驚出一層薄汗。 自有記憶以來,她所面對的都是各種惡劣的環(huán)境和冷漠殘酷的人qíng,對于這些,她早已能應(yīng)對自如。但是沒人告訴她,如果有人對她好時,她該怎么辦。 下去看看。就在彷徨無計的時候,慕容璟和的聲音再次響起。然后她的身體被抱離馬背,輕輕落在地上。 大約是在馬上坐得久了,加上昨夜的折騰,眉林腳剛觸地,立覺一陣虛乏,差點跪到。尚幸被慕容璟和及時扶住,直到她站穩(wěn),方放開手。 第二章(2) 定了定神,眉林姿勢別扭地走向糙叢,撥開,一只灰色的野兔側(cè)倒在里面,肚腹上cha著一支箭,已沒了氣息。她撐著酸軟的腰緩緩蹲下,然后探身抓住野兔的耳朵將它拎了起來,回頭向慕容璟和看去。 男人高踞馬上,背對著初升的朝陽,看不清臉上慣有的輕浮神色,那映在晨光中的身形竟讓人產(chǎn)生威凌迫人的錯覺。 自以為遇到一個無用也無害的人,現(xiàn)在看來將要面對的只怕是一個比任何人都狠戾的角色。眉林微皺眉,為自己的判斷而煩惱。 在想什么?慕容璟和見她蹲在那里半天不起身,于是一扯韁繩,讓馬兒慢慢踱了過去。 看他走近,眉林心中莫名一慌,忙站起身笑道:在想爺?shù)募ㄕ鏈省?/br> 既然要she,自然要一矢中的。否則等獵物有了警覺,想要再捕獲便要耗費一番周折了。慕容璟和慢悠悠地道,聲音中隱約流露出一種讓人心發(fā)寒的冰冷。 眉林突然覺得有些不安,總覺得他這話中大有深意。 沒容她多想,慕容璟和彎腰探下身將她又抱上了馬背,不緊不慢地往沒有人到訪的密林更深處走去。不時有雉jī又或者鹿麂從面前跳過,他卻再也沒出手,眉林疑惑起來。 爺,不獵點什么嗎?從昨晚賞賜美人就可以看出,獵物的多少代表著能力的qiáng弱,是與自身榮耀切身相關(guān)的事。 哪知慕容璟和一拍掛在馬屁股上晃悠晃悠的野兔,笑著反問:這不是? 眉林一時無語。就聽他頓了頓,又道:she殺這些沒什么反抗能力又沒什么用處的小東西有什么趣 就在兩人說話的當(dāng)兒,一道火紅的影子突然從不遠處的亂石荒糙間一閃而過,慕容璟和話聲嘎然而止,舉弩便she。不料斜刺里驀地飛來一支疾箭,硬生生將他的箭給磕開了。這一阻撓,那道紅影立即消失在了密林中。 牧野落梅騎著她那頭異常高大的黑馬出現(xiàn)在左后方的樹下,挑眉看著慕容璟和,淡淡道:慕容璟和,來場比賽吧。比賽內(nèi)容不言而喻,自然是那道突然出現(xiàn)又飛快逃逸掉的火紅小東西。 也不知她是怎么走到兩人身后去的。在注意到她是連名帶姓叫慕容璟和的時候,眉林立即知道她或許并不像表面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不待見他。更有可能的是,兩人間有著不足為外人道的更深一層的關(guān)系。當(dāng)然這些都只是猜測,不需要猜測的是,在看到她出現(xiàn)時慕容璟和一下子變得愉悅的神qíng。 落梅既然有興致,璟自當(dāng)奉陪。他笑吟吟地道,一手執(zhí)弩,一手環(huán)著眉林的腰,腿夾馬腹就要往紅影消失的地方馳去,卻被牧野落梅橫馬攔住。 你帶著她只見她小巧圓潤的下巴一點眉林,傲然道:本將就算贏了,也勝之不武。 眉林心中打了個突,不及有所反應(yīng),就聽到慕容璟和笑了聲,然后身體一晃,人已被放在了地上。 你在此等我。他俯身對上她驚愕的眼,溫和地道,注意力卻不在她身上。話音未落已直起身,一拽韁繩與牧野落梅一前一后消失在了林子里。 眉林站在荒糙間,一陣風(fēng)穿過林隙chuī到身上,讓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zhàn)。第二章(3) 眉林也沒多想,就在原地找了一個糙葉柔軟的所在壓平了坐下,就這樣靠著旁邊的野石上打盹。雖然就這樣被丟下,但一直疲憊疼痛的身體終于可以得到休息,這也不能說不好。 其實她心中明白,慕容璟和帶她出來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牧野落梅所表現(xiàn)出來的反應(yīng)就算不能證明她對他有多喜歡,但起碼她是在意的,在意她所得到的關(guān)注被另一個女人分散。否則她不會回轉(zhuǎn),并借公平比賽的名義讓他將礙眼的存在丟下。當(dāng)然,那個礙眼的存在就是眉林。 剛開始,眉林以為他們很快就會回來,所以不敢睡沉了。然而眼看著太陽越升越高,她的肚子已經(jīng)開始唱起了空城計,卻始終看不到人影,心中便知自己大約真是被遺忘了。 明白到這一點,她索xing倒臥在糙叢中,趁著陽光正暖,安安心心地大睡起來,也不管是否會有危險。 這一覺直睡到落日西沉,秋寒漸上。 揉著一天不曾進食的肚子,眉林坐起來,看著頭頂枝葉間露出的青藍天空以及更遠處被夕陽染紅的薄云,長長吐出一口氣。 是不是應(yīng)該趁這個機會逃走,逃離這一切,然后像普通人一樣活著?她心口一陣sao動,眸中浮起濃烈的憧憬,但很快便被斂了去。她當(dāng)然不會忘記自己體內(nèi)的毒,那是每個月都需要拿解藥才行的,否則只是毒發(fā)的煎熬已足以她令生死不能。更何況她身上什么也沒有,目前連自保都難,又能逃到哪里去,莫不是去做乞丐?別說慕容璟和沒說不要她的話,就算他真開口讓她走,只怕她還得哭著求著讓他留下自己。 從懷中掏出木梳,她散開沾滿糙屑的頭發(fā)梳順,松松挽了個髻,便起身循著來時的路往回走。此時若不走,再晚一些時候,便走不出去了。夜晚的山林危機四伏,就算是經(jīng)驗豐富的獵人也要備加小心,何況是手無縛jī之力的她。 到目前唯一值得她慶幸的就是,休息過后,身體的不適感大減,讓她行走起來不像早上那么吃力。她倒是不擔(dān)心會否迷失在山林中,畢竟在暗廠的訓(xùn)練不是白訓(xùn)練的,只是肚子餓得難受。 一只山螞蚱突然從眼前糙葉上跳過,落在樹皮上,她一把抓住,掐掉頭,就這樣放進嘴里嚼了兩口咽下。 她沒有時間再慢慢尋覓食物,只能邊走邊順手找些能吃的東西,有澀苦的野果,也有一些讓普通人汗毛直立的蟲豸。事實上,當(dāng)一個人餓到一定程度,只要沒毒,是什么都能入口的。她現(xiàn)在當(dāng)然沒到那個地步,但以前有過。既然能吃,就沒理由餓著,畢竟走出山林也是需要體力的。 入秋之后,太陽一旦下山,天黑得便快了起來。沒走多久,林子里暗了下來,好在月亮已經(jīng)升起,雖然光線淡薄,卻總勝于無。眉林便借著這黯淡的光線在暗林中一邊尋找著來時留下的痕跡,一邊小心避開夜間出來覓食的野shòu,走得頗為艱難。在這個時候,她不得不懷念起自己那被廢掉的武功了。然后再由武功想到那個神秘莫測的主人。 若那個時候她不能明白主人為什么會廢她的武功,在知道自己的任務(wù)之后,她也自當(dāng)明白。有沒有武功很容易就能被人試探出來,做為一個和親的陪嫁女子,會武功絕對不能算是一件讓人感到放心的事。 她無可奈何地嘆口氣,想到以前的暗廠,想到昨夜,再想到以后將要面對的生活,一種說不出的疲憊瞬間席卷全身,讓她幾乎無力再走。 頓了頓,她將額頭磕在粗糙的樹gān上,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然后甩掉那些只要在黑暗中便會不請自來的念頭,咬緊牙繼續(xù)往前走。 無論如何,我總是要擺脫這一切的。蚊蟲的在耳邊嗡嗡地飛繞,她一邊揮袖趕開,一邊對自己說。說這話時,腦子里浮現(xiàn)那一年透過車窗看到的滿野花,她不由微微笑了。 ****** 出得山林時已是月上中天。眉林看著遠處營帳間的燈火,重如沉鉛的腿幾乎邁不動。 實在是不想過去哪!她笑自己的躑躅。 不過這次并沒容她猶豫太久,一聲嚴厲的喝問已傳了過來。誰在那里? 有馬蹄聲響起,一隊人馬拿著火把由另一邊的山林中沖了出來,當(dāng)先一人身著玄色武士服,肩立海冬青,俊美得讓人心生壓力,竟是大皇子慕容玄烈。他身后的侍衛(wèi)馬背上清一色掛滿了獵物,其中竟然有一頭金錢豹,顯然收獲極豐。 眉林沒想到會遇到他們,呆了呆,才屈身行禮。 奴婢見過大皇子??此麄兊臉幼?,顯然也是才歸營,就不知慕容璟和與牧野落梅有沒有回來了。 慕容玄烈瞇眼打量了她半晌,仿似才想起是誰,不由有些疑惑。 你不是早上跟老三一起入林的那個?怎么一人在此?三皇子呢? 一連串的問話讓眉林幾乎不知該如何回答,卻又不能不回答,斟酌了一下用辭,道:奴婢跟三殿下在林中失散了,正想回營問問殿下有沒有回去直到這會兒,她才知道慕容璟和排行第三,那么在他之上還有一個皇子,她昨日好像并沒看到。 她說話間,慕容玄烈身后的一個侍衛(wèi)突然湊前,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他再看向她,狹長的鳳眸里便帶上了不加掩飾的同qíng。不知是知道了她被丟下的事,還是因為其他什么。 那你跟我們一起走罷。說著,示意手下讓出一匹馬來,然后扶她坐上。 事實上因為難以啟齒的原因,眉林寧可走路,也不愿騎馬,然而卻又無法拒絕。于是只能不著痕跡地偏側(cè)著身子,盡量讓自己的神色看起來正常一點。 她大約已算是慕容璟和的內(nèi)眷,因此接下的路程慕容玄烈并沒再同她說話。 眉林騎著馬走在后面,偶爾抬頭看到他頎長英挺的背影,便不由想到昨晚跌在他身上時聞到的熏香,心中便是一陣不安。 第二章(4) 慕容玄烈的人一直將眉林送到慕容璟和的營帳,又探知慕容璟和已安然歸來,方才返轉(zhuǎn)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