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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林抬頭,原本想問他是從哪里拿來的,卻在看到他越來越紅的側(cè)臉,突然抿唇笑了,并不再拒絕他的溫柔。 ****** 沒過幾天,眉林已能行動自如。她發(fā)現(xiàn)眠苑其實就是在原來的荊北王府所在的撫山上,大約是有著地?zé)岬年P(guān)系,所以一年四季鮮花常開不敗。 慕容璟和每天都來,看他半夜就得起g,趕往宮里,她其實有些不忍。但又沒什么立場去勸他,便只能閉口不言。他并沒禁止她離開眠苑,只是出門時,身邊必然會有人保護(hù),想要離開那是不可能的。她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好在她素來隨遇而安,加上此地景致不錯,又有很多認(rèn)識的人,所以倒也沒太介意。 閑來無事,她就喜歡找點事做。那日正坐在屋內(nèi)納鞋底,慕容璟和興沖沖踢開門,將懷里抱著的一只雪白長毛小狗討好似地遞到她面前。 看我給你帶什么來了。 眉林撩起眼皮看了眼,沒啥興趣,淡淡道:狗。我要狗做什么? 仿佛被人兜頭潑了盆冷水,慕容璟和先是僵了一下,而后沉下臉來。你不要?他以為女人都喜歡這些小動物,當(dāng)初阿玳抱著那紅色的小狐貍可是舍不得撒手。所以才巴巴地qiáng迫別國獻(xiàn)上這據(jù)說擁有與皇室一樣高貴血統(tǒng)的小東西,只是想讓她歡喜,沒想到她竟然不要。 眉林搖了搖頭,低頭繼續(xù)做鞋子。 期待落空,慕容璟和有些惱,一把將小狗塞進(jìn)眉林的懷里。我送給你,你就得好好養(yǎng)。小狗正犯困,蜷成一團(tuán)就睡了,絲毫不在意有沒有人要它。 眉林嚇了一跳,慌忙收住針線,以免扎到人。抬頭看向脾氣任xing的男人,無奈:我現(xiàn)在都還在靠人養(yǎng)呢,哪能養(yǎng)它。 那我和你一起養(yǎng)。慕容璟和抬起下巴睥睨著她,一臉施舍的樣子。 眉林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喜歡養(yǎng)自己拿去養(yǎng)好了,拖著我做什么?我又不喜歡這些軟乎乎的jīng貴小東西。她沒說的是,每天對著一個jīng貴別扭的他就夠了,再來一個,她可受不起。 慕容璟和臉黑下來,覺得這個女人真不識好歹,但是如今對著她脾氣實在發(fā)作不出來,只能將郁氣悶在肚子里。轉(zhuǎn)眼看到她手中的東西,于是一把搶過來,問:你在做什么? 眉林嘆了口氣,實在不明白一個當(dāng)了皇帝的人怎么會成日成日地閑在這里擾她,讓她安靜坐會兒也不能。 我看巫的鞋子破得都快不能穿了,所以打算給他做雙。對于自己的針線活她其實沒啥信心,但知道巫是個不挑剔的,所以才敢去做。 慕容璟和一聽,轟地一下血全涌上了腦袋,沖口道:你怎么沒給我做過?唯一的香囊還是他從別人那里搶來的。 眉林靜默,她想起當(dāng)初第一次給他做的香囊,他說過的話,也許他已經(jīng)忘記了,但是她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忘記。 問你呢,怎么不給我做?慕容璟和一邊不著痕跡地用勁將鞋底線頭扯斷,一邊不甘心地問。怎么說自己都是她的男人,沒道理她給別人做,不給他做。 眉林嘆氣,指著他腳上做工jīng細(xì)質(zhì)料上等的鞋,道:我女紅粗劣,你的鞋子我可做不來。何況你的鞋子多得怕穿也穿不完吧,哪里還能輪到我來做?她做的,他也穿不出去,何必làng費(fèi)jīng力。 那怎么一樣?慕容璟和不高興地道,反正你只準(zhǔn)給我做。巫那里我會讓別人準(zhǔn)備??戳丝词种锌谧釉綇堅酱蟮男?,他這才有些滿意,索xing打消扔回給她的念頭,拿著那鞋走了。 眉林抱著他塞在懷里的白色小狗,傻愣愣地看著他趾高氣揚(yáng)離去的背影,半晌回不過神。 這件事所造成的直接結(jié)果是,那日之后,從來不在意穿著的巫立即擁有了一輩子也穿不完的上等鞋襪衣衫。 第二十二章(4) 眉林當(dāng)然不會給慕容璟和做鞋。以他的身份,要是穿上自己做的鞋去上朝或者gān嘛,不惹人笑話才怪。以免他見到眼饞,她也不再輕易做針線活兒,于是每天就在苑中走走山上逛逛,想想以后要怎么辦。 由始至終,她從來就沒想過自己和他會有什么結(jié)果。以前都不能,如今自然更是不可能。雖然他的心思表現(xiàn)得越來越明顯。 他似乎已經(jīng)不打算放開她。名份什么的,她自然是不計較的,只是以后真甘心就這樣陪在他身邊,看他娶別的女人嗎? 眉林有些迷茫。前半生她都是忍耐過來的,難道以后還要繼續(xù)忍耐?看著山下蒼莽云霧,平生首次,她覺得難以抉擇。因為他的溫柔和悲傷。 姑娘,有故人想要見你。身后傳來棣棠的聲音。自她醒來后,棣棠便一直在旁邊侍候,大約是以前在荊北曾侍候過她的緣故。 眉林微愕,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故人。因為騙過慕容璟和而被發(fā)配到南越之地歷練的越秦是大家都見過的,以那小子的xing子,哪里會等在下面。那么,又會是誰? ****** 等在花廳里的是一個中年婦人。她是jīng心打扮過的,細(xì)細(xì)描繪過的眉眼,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衣衫雖然半新不舊,但看得出其實沒穿過幾次。 她一會兒坐,一會兒站,還不時扯扯衣裙理理頭發(fā),顯得有些緊張和不安。 眉林站在廳外透過窗格看著她,開始還能qiáng作冷靜,但沒多久心跳便越來越快,到得后來已如同雷鳴一般,手心里冒出了冷汗。 似乎察覺到人的注視,那婦人往窗子這邊看來。眉林心口突地一下,慌忙往門走去,在進(jìn)門前,臉上已經(jīng)掛上了淡而平靜的微笑。然而她這種平靜并沒能持續(xù)多久。 兒啊我苦命的兒啊那婦人一見她進(jìn)去,便把手一抹眼睛,哭著撲了上來。 眉林僵住,看著哭得眼淚鼻涕都往自己身上蹭的女人,鼻中嗅到廉價的脂粉味,額角不由一陣一陣地抽疼起來,所有努力維持的平靜登時潰敗一片。她扭頭,想要詢問棣棠或者其他什么人,卻發(fā)現(xiàn)身后一人也無。 這算什么狀況? 大抵是覺得她沒什么反應(yīng),那婦人覺得自己一個人哭實在沒有意思,慢慢地就收住了,但還是拿著手帕不時擦上兩下眼睛,抽噎兩聲。 請問你是?忽略掉胸前濕漉漉的一片,眉林扶著婦人在椅子上坐下,才客氣地問。雖然開始她有些預(yù)感,但現(xiàn)在卻不確定起來。 奴家燕子,是你婦人拿絹子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正要說什么,突然愣住,怔怔放下手絹,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起她來。然后,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撩起她的左側(cè)額角,輕輕摸上那粒紅色小痣。 花花兒我的孩子她顫手摸上眉林的眉眼鼻唇,然后一把將她抱進(jìn)自己懷里,嬌小的身體無法控制地抖動著。 花花 眉林恍惚憶起,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個聲音這樣叫著。原來,她喜歡花,會特別喜歡荊北的花,是因為這個原因。 遲疑地抬起手,她抱住燕子的腰,眼睛gān澀一片。 ****** 想當(dāng)年,你娘我也曾經(jīng)是滿園的花魁。那些達(dá)官貴人,沒有一個不拜在你娘的石榴裙下。燕子一邊磕瓜子,一邊跟女兒顯擺曾有的光鮮日子。 眉林笑吟吟地看著,聽著,并沒有不耐煩和厭惡。 只是有了你后,就一日難挨一日了。燕子嘆口氣,臉上首次浮現(xiàn)滄桑之色。我不是養(yǎng)不活你。只是在那種地方,你長大也不過是跟我一樣,所以那時聽說有貴人要收孩子去培養(yǎng)成手下,我想左右是活,不如讓你去試試,再怎么壞也壞不過窯子。 眉林嗯了聲,還是笑著。 你別怪我。燕子說。 嗯。眉林點頭。 你真不怪我?燕子挺直腰,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個讓人不是很看得懂的女兒。 不怪。眉林搖頭,還是笑,看著燕子的眼中有著眷念孺慕之意。 燕子松了口氣,這才又興奮起來,笑道:你看,要是你一直跟著我,怎么能遇上這么好的姑爺。 眉林正要點頭,突然覺得不對,啊地一聲,皺眉道:什么姑爺? 燕子笑睨了她一眼,伸指點了點她的額頭,跟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這次要不是姑爺找到為娘,這一輩子咱們娘倆兒只怕都見不上一面。頓了頓,她眼中浮起滿意得不得了的神色,贊道:姑爺長得一表人材,對你又好,兒啊,這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呀。 你見過他了?眉林訝然,有些意外慕容璟和會見自己的母親,但隨即又黯然下來,我和他只怕不成。 燕子呆住,一頭霧水,為啥? 他他不是一般人。眉林輕輕道,想母親必然不知道他是當(dāng)今皇上,所以也沒透露。 不是一般人燕子不解地重復(fù)了句,而后突然從椅子里跳了起來,一手cha腰,一手戳著眉林的額頭,你傻啊?我怎么會生出你這么傻的閨女!什么叫不是一般人?他喜歡你對你好不就行了,你看到過誰有事沒事去給一個不相gān的人費(fèi)那么大的勁找娘的?什么一般人?你當(dāng)普通的男人就好了,就能讓你自在舒服了?那些男人屁都不懂,要見識沒見識要眼光沒眼光,你以為他們就不會三妻四妾不會嫌棄你的出生不會對你始亂終棄了?你個蠢丫頭,氣氣死老娘了 眉林被戳得連連后仰,卻并沒惱怒,反而噗地一聲笑了出來,突然伸手抱住婦人的腰,將臉埋進(jìn)她的懷里,眼角濕潤起來。 娘。大概這就是母親的感覺吧。被罵著,也被疼愛著,是全心全意為你著想。 燕子倏然止聲,顫抖著將手放在女兒的頭上。 這是自見面以來,她第一次喊娘。 結(jié)尾 自那日被母親罵過后,眉林豁然開朗,心里再無絲毫不安遲疑。只是當(dāng)慕容璟和出現(xiàn)時,她也沒表現(xiàn)出感激或者歡喜之色,神色一如平時??此壑衅诖墓饷u漸變黯,最后變成失落,她突然覺得心跳得厲害,恨不得緊緊抱住他,再也不放開。 假裝跌倒,不出意外被他接住,然后順手偷偷摘下他腰上那個丑丑的香囊藏了起來。那不是為他做的,看他這樣珍惜,她覺得心疼,所以用心重新做了一個,想等找到機(jī)會再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