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裴蘺把那信箋緊緊捏在手中,扔了那一大堆的公文事務(wù)。甚至連道聲離開都不曾,就立刻奪門而出,一路趕到府邸的門外。 那些人都面面相覷,不知發(fā)生了何事。 他身后的下仆險些跟不上,等到了外面之時。已然上氣不接下氣,而裴蘺則翻身上馬,一揮馬鞭馬便嘶鳴一聲,飛奔而去。只留下一片飛揚的塵土。 那下仆看著前方迅速消失的身影,登時傻了眼。 那他,該怎么辦? 裴蘺迎著那撲在臉上的劇烈的風(fēng),攥著馬鞭的手幾乎要把繩子扯斷。此刻他腦中一片昏沉,那封信箋上的字一個一個的剜在了他心里。他不知道現(xiàn)在自己該做甚么。他現(xiàn)在只想趕回去,確定她還在。他不敢去想,那個會淺笑著逗弄他,看著他羞惱的女子;那個從頭到尾,都不在意他人所說,一心一意待他好的女子;那個在洞房花燭夜,會捏著他的鼻子,心疼的叫他呆子的女子。 會舍得這么丟下他嗎? 他的牙關(guān)咬破了唇,嘴里是一股血腥味。他現(xiàn)在獨恨自己,明知她是危險的,還留下她一個人。哪怕是把她帶在身邊,遭到危險之時,起碼他還看得見她,還能觸的到她,護的住她。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她生死未明,他卻不知從何找起,像個無頭蒼蠅一般。 “晚棠……” 裴蘺低聲呢喃,他的心口不停的抽動,那失去摯愛的強烈痛楚,延伸到四肢百骸,化為千刀萬劍,割破了一道又一道傷口。 他是恨的,除了自己,還有那些人。然而他越恨,面色就越是平靜。只有那雙看似泛著濃色哀慟的雙眼,波瀾翻滾,隱藏著滔天的怒火。 從這里趕回去要三日,裴蘺每日只喝些水,快馬加鞭,在第二日的日落前就趕到了府里無限欲望之門。裴磬裴竺在門口侯著他,見到他進門,二人都上前道: “爺?!?/br> 裴蘺這幾日都不曾闔眼,現(xiàn)下風(fēng)塵仆仆,模樣十分憔悴。 裴竺和裴蘺對看一眼,心中都有些無力。 二少奶奶對爺而言意味著甚么,他們再是清楚不過。 他們把手里的包裹遞給裴蘺,道: “爺,這東西——您還是瞧瞧罷。” 裴蘺接了過來,幾下拆開。那軟緞面兒里,都是厚厚的信箋,一些是他給裘晚棠的,一些是裘晚棠寫給他的。 二人這十數(shù)天的通信,全被人攔了下來。 裴蘺的手微微用力,瞳孔深處一片黑暗。 “爺……”裴磬試探著說道,“二少奶奶沒收到爺報安的信箋,心中擔憂,就只好出門去寺廟為爺祈福。在路上——” 裴磬的話沒有說下去,裴蘺卻明明白白了。 他捆住那個包裹。嘴角抿的緊緊的,似笑,似諷。 莫霄之,你可真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兄弟。 他牽過裴竺裴磬備好的新馬,沒有時間休憩,就駕著馬一路向著城郊而去。那里有一個秘密的據(jù)點,莫霄之沒事時都在那里。 不過半柱香的時辰,他就到了那府邸門前。他打開旁側(cè)一個幽閉的通道,這里能夠直接通向他的書房。 在整個過程中,裴蘺都非常平靜,平靜的詭異。他只是繃著一張臉,顯得有些失神。 地道越來越亮,裴蘺走到那光亮旁側(cè),板轉(zhuǎn)了機關(guān),那門就緩緩的移開了。 地道的出口點設(shè)的隱蔽,那門開了之后。映入眼簾的便是隔著一道屏風(fēng)的莫霄之,彼時他正焚香描畫,聽到暗室門開,他便立刻略顯喜悅的抬起頭來。但當看到來人是裴蘺時,他就夸張的嘆了一口氣,喪氣道: “原是你啊,可白叫我歡喜了一場?!?/br> 裴蘺的身子藏匿在陰影之中,顯得有些晦暗。他勾唇輕輕一笑,卻不自覺帶了幾分嘲弄: “怎么,你可是約了誰?”他低低道,“或者說,在等哪個人給你遞消息?” 莫霄之便是再遲鈍也感覺到了不對,他微微蹙起眉頭,不解道: “你這是怎么了?說話這般怪異?” 裴蘺一步一步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莫霄之這才發(fā)現(xiàn)他神情中透著一股直白的冷意。雙目充斥著血絲,不復(fù)往日精神??茨悄?,仿佛是經(jīng)歷了甚么莫大的痛楚。 “你……” 莫霄之遲疑了,他不明白究竟裴蘺遭遇了何事,會變成這樣。 “莫霄之?!?/br> 裴蘺抬起頭,右手抓著那沓信箋,語調(diào)明明是平淡無波的。莫霄之卻從中聽出了積蓄著的憤怒: “這便是,你說的會派人護著她嗎?這便是,你許諾我的話嗎?” 莫霄之的臉色冷了下來,他從椅背上起身一個人的時空走私帝國。目光中帶著一股肅然之氣,這一刻,他才變成了真正的皇家之人: “裴蘺,你的心思放的太多了。這不是一件好事,那女子,很有可能成為他人要挾你的手段。你帶著那東西,終歸是不安全的?!?/br> 裴蘺聞言,起先是一陣默然。隨即,他忽然笑出了聲,越笑越響亮,帶著難以名狀的諷刺,讓莫霄之的心不由跟著提起了。 他知道日后裴蘺清楚了這事定會發(fā)怒,只是不明白為何來的這樣快。還有,他的表現(xiàn)出乎了他的意料,難道那女子,當真對他如此重要。 裴蘺笑完,眼角竟帶了淚。莫霄之看的一怔,忽而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怕是真的做了一件無法挽回的錯事: “她,她,她莫不是……” 莫霄之的話止住了,裴蘺抽出劍,壓在了他的頸上。劍刃鋒利,便刺破肌膚,留下絲絲鮮血。 “她收不到我的信。心中著急,想要出門為我祈福。在路上被人綁了,后來,那些出去找的人只找到了四個刺客的尸體。她的馬車墜落江中,她和另外三個丫鬟,生死未明?!?/br> 莫霄之語噎了。 他只想著截住信箋,讓她不至于打擾到裴蘺。卻沒料到,那批人竟然防不設(shè)防。 裴蘺看出了他在想些甚么,便出言譏道: “你的那些人,恐怕只想著怎么截住信來討好你了罷?” 莫霄之無言以對。 裴蘺攔在他劍上的力道又重了一些: “十四歲那年被你所救,我是十分感激的。這四年來,我為你做的事,固然有我的一份在,更多的,卻是為了幫你扶持三皇子上位。若說這些不夠,那么那一刀呢?你我都清楚,李非那一劍不是為了李月梅,而是存了心來殺你的。我替你擋了命,你回報我的,就是害死她嗎?” 裴蘺的質(zhì)問,把莫霄之問的失去了說話的氣力。 “我知你是個有大智的人,卻沒有野心。你做三皇子的軍師,也是為了天下蒼生所想。可是我是自私的,我沒有你那胸襟。我只想守著我的至愛,一生平淡罷了??墒悄愕阶詈?,卻生生掐碎了這小小的愿望。” 裴蘺的唇被咬的流下了血,他握著那劍的力道,只是靠著意志克制。才沒有砍下去。 “七皇子,”他冷笑道,“你可有想過,在她是否會成為我最大的弱點之前。她還是我的妻,唯一能與我相守一生的人!” 莫霄之垂下了頭,嘆道: “對不起……” 裴蘺只是漠然道: “你到如今再說,還有何用?莫霄之,從今日起,你救我的,我已經(jīng)還了。往后,我再不會摻和進這場爭斗之中?!?/br> 他說著收回了劍,不去看莫霄之倏然變色的神情。 “若不是你,這會兒,他已經(jīng)是個死透的人了。你是皇子,我殺不了你,可我躲的起。” 他轉(zhuǎn)身,大踏步的往暗門走去。然而剛至門前,他便發(fā)現(xiàn)了一個纖細的身影。手中握著一條赤色軟鞭,此刻,正攥的緊緊的。骨節(jié)發(fā)白。 “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那女子顫抖著嗓子問道,她抬起頭,是一張頗為端麗的美人面孔,尤其是眉宇之間,透著一股清貴之氣嗜血梟雄全文閱讀。 裴蘺認出了她,那個與莫霄之定親之人——宜和縣主。 原來,莫霄之也不是失了心的。起碼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被打動了。 可是這不關(guān)他的事,他現(xiàn)在要去找晚棠,若是她正的死了。那他就殺了那些人,再陪她一同去??倸w,他舍不得她一人走黃泉之路。 他錯開殷恬臻,轉(zhuǎn)身就要繼續(xù)往外走。孰料她是個倔強的不肯讓步,只是攔著她: “你告訴我,她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裴蘺心中惱怒,口氣自然不好: “讓開!這話你不如去問莫霄之。想來你們定了親,你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殷恬臻不管他的語氣如何,只是固執(zhí)的攔著他: “她也是我的好友,你若要去找,我也去?!?/br> 裴蘺再不管她是否是女子,毫不憐香惜玉的推開她道: “隨你,別擋我的路?!?/br> 殷恬臻被他推的一個趔趄,險些撞到了屏風(fēng)上。她一陣恍然,只能望著裴蘺決絕而去的背影。她想起裘晚棠送她的那幅畫,胸口涌起了股股酸澀。 莫霄之聞聲出來,便看見她靠在地上,模樣有些怔然。 “宜和……” 他想上前去攙扶她,卻冷不防被她狠狠拍開。 “我不想見到你,”她擦去面頰上的淚,神色冷淡的近乎漠然,“莫霄之,你好大的口氣。一句為了不讓棠娘威脅到他的話,就讓她如今不知生死。你又不是老天,你究竟憑的甚么?!” 她微微哽咽道,莫霄之是第一次見到她這般模樣,脆弱的叫人心疼。 “那若如今是我呢?你是否會這般冷靜的把我推去送死?” 殷恬臻帶著笑,但讓他的心禁不住抽疼起來。 “我不會的,我不會的——” 他下意識的否認,等到殷恬臻用那同裴蘺一樣嘲弄的眼光望著他時,他才把話咽了回去。 是啊,他究竟憑甚么自以為是呢? “如你一般,心中尚存他人。都能這樣,那你可曾想過,裴公子與棠娘相愛至今,她不顧流言蜚語,待他愛他。便是鐵人都能化為繞指柔,那么裴公子該是如何珍惜她?你如今輕飄飄的一句,就讓他失去了放在心尖上的人,從今以后,你還能再找到一個裘晚棠嗎還給他?” 莫霄之聞言,欲要去攙扶她的手也顫抖著放下了。 殷恬臻自己站了起來,不顧他如何,轉(zhuǎn)頭就往暗道走。離去之前,她還不忘揚聲道: “你便等著國公爺親自來找你罷。許是你忘記了,棠娘不僅是丞相的兒媳,還是國公府的掌上明珠?!?/br> 她語罷,再不留戀的離開了這里。 徒留下莫霄之一人,望著地面出神。 他真的,錯了嗎? 第一卷 65調(diào)教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