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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沒說完,小刀就一臉佩服地看他,那意思真行啊薛二,找地痞聊天。 薛北凡也不跟她斗嘴,手指捏著小刀那雪白的荷葉邊袖子,似乎是在琢磨料子,邊說,這里的人通常都有個說法,嬌妻猛于虎。 小刀嘴角抽了抽,搶回袖子,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家里娘子自然有一半是兇的。 兇是一回事,不過兇得可人和兇得嚇人就是兩回事了。薛北凡邊說邊又研究起小刀手腕上的銀鐲來,撥弄了一下鐲子下邊掛著的兩個小搖鈴,叮咚叮咚的。 這是民風問題吧?江南女子大多溫婉。小刀索xing將手藏進袖子里,不給他看。 曉月也點頭,怎么樣的算兇?站在路口罵街么? 罵人打人都是小事,殺人放火那才是大事。薛北凡慢條斯理地用筷子戳著一個包子,近幾年,金陵的大戶人家,特別是娶了好幾房妻妾的人家,基本都家破人亡了。不是因為家道中落或者突逢不測,而是因為幾房太太爭風吃醋,最后搞到人命收場。 這地方,爭風吃醋還是個風俗吶?小刀下意識瞧了瞧手里的茶杯,難怪茶水也一股酸醋味。 哈哈哈。 小刀隨口一句話,就引來了一陣笑聲。 她和曉月都仰起臉,只見笑的是來添茶的伙計,小姐真會說笑啊,茶水酸甜是因為里頭放了新鮮的梅子,除茶的澀味的。 梅子?小刀往茶杯里瞧了瞧,還真有碧綠的茶葉里,有兩顆圓滾滾的青梅,看起來很鮮嫩。 不過啊,我們這兒爭風吃醋還真是經常出事?;镉嬤叺共柽呴e話,今早不也出亂子了么。 出什么事?三人都納悶,不會是翟府的事qíng這么快就傳出來了吧? 蔡大人府上八夫人九夫人不知為什么,昨晚打架還動起刀子來了,據說兩人互捅了對方好幾刀呢,這會兒都生死未卜。 蔡卞究竟幾個媳婦兒?小刀眉間擰了個疙瘩,邊看薛北凡,兩人同時想到這事兒和七姨太有沒有關系? 現(xiàn)在可能排到九了吧還是十來著?伙計也笑著撓頭,蔡大人好色,整個金陵府誰都知曉的,最荒唐的時候一天連著娶兩房妾,不過他媳婦兒多但管得少,家里亂著呢,總死人。 又不是宮闈爭位,普通人家妻妾爭爭寵,至于鬧出人命來么?小刀覺得不可思議,心說蔡卞又不是多風流倜儻,那么糟糕一人,有什么好爭的! 所以說這地方風水不對啊,你看還特地造個廟,咒什么負心漢?;镉媷K嘖兩聲。 咒負心漢怎么吃上醋了?冤有頭債有主才對。曉月覺得說不通。 結果卻是,上山燒香的女子只一小半咒負心漢,多半是去咒qíng敵的?;镉嫇u著頭,走去另外一桌上茶了。 曉月壓低聲音問小刀,會不會都是因為去仙云廟的緣故? 八成是。薛北凡幫著小刀對曉月猛點頭,那神qíng和小刀尤其相似,逗得曉月忍不住噗了一聲。 小刀抬腳就踩,兩人正要再鬧一把的時候,重華府一個下人跑了來,跟薛北凡耳語幾句。 薛北凡點頭放下銀子結賬,帶著小刀曉月下樓,廖小青走了,重華已經派人跟著她,說她往仙云山的方向去了。 仙云山還是有魏新杰的人馬守著,大道過不去,廖小青早早進入了林子,在幾乎分辨不清方向的yīn暗樹林里,腳步飛快地奔跑著,長長的裙擺在樹林間刮蹭,她披頭散發(fā)十分落魄。此時的廖小青,跟當日小刀與薛北凡在林中看到的那位,才是同一個人。 她一直跑上了仙云山,沖進廟的側門,跌跌撞撞摔倒在了院子里。 此時,就見老尼姑正在后院削著一截木片,回頭看到她來,似乎也是預料之內,微微地笑了笑,他果然不念舊qíng么。 神尼,只要能讓文四生不如死,我答應拿自己當祭品! 小刀和薛北凡還有曉月都躲在山門后邊,那廖小青的話幾乎是喊出來的,所以他們聽得真切,心中疑惑什么祭品? 老尼姑緩緩地站了起來,伸手輕撫廖小青的一頭黑發(fā),低低的聲音說,一旦立下誓言,就沒有回頭路走了,你要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了!廖小青qíng緒顯然還十分激動,我要他死,把他挫骨揚灰,把我和他的尸體葬在一起!誰都別想搶走他! 小刀聽得寒毛直豎,回想了一下文四那欠揍的模樣,這廖小青還真就拿他當寶貝。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種事qíng本來難分對錯,要說有理,他倆都有自己一套道理。可廖小青一千個一萬個喜歡文四,若是文四對她本無意,也不好說他負了她什么,沒緣分唄。聽之前對話,文四也沒占廖小青什么便宜,她何來這么深的恨意?歸根結底,還是她不甘心自己錯愛罷了,如今的廖小青,對文四還是不是真有感qíng?恐怕只有天知道。 好。 良久,只聽那老尼姑心滿意足地答應了一聲,蹲下,托起廖小青下巴直視她,你想他怎么個死法? 我想他親手殺了那個姓翟的女人,然后他身敗名裂,自殺而死!廖小青這話出口帶著咬牙的聲音。 樓曉月聽得拽了拽小刀,對她使眼色這女的好恐怖! 小刀一個勁點頭,邊瞥了薛北凡一眼看到了沒?風流有風險的! 薛北凡訕訕地摸頭,只覺得,廖小青是病了吧,怎的如此失常? 老尼安慰了廖小青幾句,站起身,從里屋拿出了一個小木人來,抓起廖小青的手腕子,尖尖的指甲劃過她手腕,鮮血就滴落下來。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那木頭人的心口。 隨后,老尼舉著木人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說了一長串什么,將個文四和翟小姐咒的入了好幾回的十八層地獄方才罷休。又燃起火盆,將木頭人放進去燒成黑色,一股nongnong的焦糊味到飄出來,飄散在山風里。 你跟木仆尾的契約已經生效了,從今以后你就是神明祭品,文四一定會如你所愿,生不如死。老尼姑一字一頓地說完后,張嘴,對著廖小青的臉上吐出了一口煙氣。 小刀從門fèng里看得真切,一頓這老尼姑究竟什么來頭?似乎暗器用得非常好,剛剛那一口是迷煙,表示她嘴里藏著煙囊,這種暗器可不是誰都能用的。 聞到煙的剎那,廖小青的雙眼就呆滯了,木訥地站在那里。老尼姑拉著她轉身往柴房旁邊那條小巷走了進去。 小刀趕忙一拍薛北凡,指那條巷子。 薛北凡心中領會,之前小刀就推測仙云山瀑布寶dòng的入口可能在仙云廟里,而柴房旁邊的這一條巷子,就是他們懷疑的地方。 之前他們在巷子里躲過一陣子,發(fā)現(xiàn)地上,除了泥灰之外還嵌有一些瓷片,陽光一反,地面上就有一種波光粼粼的感覺,而且長長一條,看起來和仙云山瀑布十分像。如果傳說中的寶dòng就在仙云山瀑布下面,那真瀑布很可能只是個幌子!所以說設計巧妙,是影子給了小刀提示。 這種手法十分常見,小刀跟她娘學過如何分辨藏匿在流言之中的線索。通常都是似是而非的,說山非真山、說河非大河,混淆視聽而已,切忌先入為主。 老尼姑拉著雙眼呆滯的廖小青快步跑到了那條巷子里,在青石板上踩了幾腳后,忽然嘩啦一聲,地上出現(xiàn)了一個方形的入口,還不小,夠兩三個人通過,下邊似乎又有臺階。 小刀注意到薛北凡此時眼神專注地盯著那個入口,顯然,他對廖小青會有什么結果并不感興趣,唯一好奇的就是,這dòng里會不會有龍骨五圖。 小刀就納悶了,龍骨五圖雖說是藏寶圖,但薛家兩兄弟為何這么急著要呢?按理來說,北海派應該是一點兒都不缺錢、也不缺武功秘籍的。薛二當前最重要的是幫他大哥奪回北海派才對,為什么寧可被人誤會也不去幫忙?這人平日雖然總是嘻嘻哈哈,但偶爾也會皺著眉頭顯得有些心事,這人jīng兩兄弟,打的什么主意? 老尼姑拉著廖小青下了地,小刀和薛北凡也跟了下去,曉月留在上方把風,好做個接應。 仙云廟果然內藏乾坤,小刀和薛北凡跟著下了地宮,感覺踩在腳下的方磚堅硬寒冷,就知道這地窖有些年頭了。一條長長的拱形樓道蜿蜒向下,時不時打個彎,小刀暗暗算了算距離,好家伙,都挖到仙云山山腹里頭了! 兩人怕被發(fā)現(xiàn),也不敢點火折子,四周黑燈瞎火的。小刀還跑前邊,薛北凡見她跟個兔子似的,趕緊拽胳膊,你別那么猛,小心有陷阱。 噓!小刀一把伸手捂住他嘴,笨啊你,你看老尼姑也沒點燈,還有廖小青傻呵呵的,能避開什么陷阱? 倒也是薛北凡見樓梯挺陡,笑嘻嘻問小刀,要我背不? 小刀恨得牙癢,這人,什么時候都有心思瞎鬧!決定不理他往前走,薛北凡抱著她胳膊,小刀感覺薛北凡貼得近,面皮紅紅推他,走開啦! 黑啊!薛北凡一臉欠揍裝可憐,摟著不放人家怕黑。 小刀覺得自己連脾氣都被薛北凡這廝給磨好了,從腰包里掏出一枚夜光珠來,冷色的幽光立刻照亮了四周。 這一照不要緊,還不如不照呢,小刀和薛北凡叫四周景象嚇出一身汗來。 也不知是那老尼姑的趣味還是原本就有這擺設,長長的走道兩邊各有一個凹槽,凹槽里橫七豎八擺放著一些木頭人的殘件,比如說木頭的人腦袋、木頭的手腳之類。冷光之中,木頭淡淡的色澤看起來和真人相仿。 薛北凡拉著小刀的手一步步往下走,小刀可能顧著擔心那些詭異的木頭人了,完全沒注意薛北凡將她整只手都握在了手里。 走到最后一級臺階的時候,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石室,類似于玄關一樣可能是個過渡,前方一扇石門虛掩著,里邊有淺淺的光線傳出來,還有人聲。 小刀將夜光珠藏起來,和薛北凡一起想走過去扒門fèng偷看。剛走到門前,就聽到一聲慘叫和呼救聲傳出來。 薛北凡下意識地一拉小刀,躲到了石門后邊。 小刀忍不住好奇,湊到門前往里看。才看了一眼,趕緊回頭對著薛北凡一個勁使眼色。 薛北凡就就聽里頭廖小青的呼救聲傳出來,好似是在抗拒什么,還有古怪的喀喀聲,以及釘釘子的聲音。 薛北凡也忍不住往里望,只見里頭有三個尼姑,除了老尼姑之外,還有兩個就是那日他們在林子里看到的兩人。 此時,老尼姑正對著一尊木頭羅漢又是叩拜又是誦經。而另外兩個尼姑正將廖小青qiáng行塞進一具打開的木頭人里,廖小青似乎嚇壞了,拼命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