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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靜道:是。不悟摸脈,亦是。又叫幾個暗中請下的大夫來摸脈,亦是。秀英喜不自勝,又以恐不是,期期艾艾問于清靜。不悟道:說是,必是。洪謙心道,若不是,必是叫兩宮弄沒的,這話卻不好當(dāng)面說,只好暗中送消息與玉姐。 清靜捋一捋須道:娘娘做了夢了?正好,天雨花,娘娘以裙承之,是吉征也。 這回連洪謙也驚著了,暗道這道士好心思。申氏道:若不是個哥兒,追究起來又如何?可不能叫孩子擔(dān)驚受怕還要吃瓜落兒。清靜目視不悟,不悟笑道:誰個說吉征必要生兒子的?天雨花,生個閨女又如何?照我說,夢月入懷更好些兒,月為太yīn,生個閨女也好有個說頭兒。下一回便夢吞日好了~只可惜孫伯符也是夢月而生的,卻是個男子。便這回雨花,下回吞月,再下回想也不用再下回了。 九哥: 玉姐: 不兩日,內(nèi)外便傳出讖語來,道是太子妃夢天有五色祥云雨花,以裙承之,因而有孕。 作者有話要說:[1]有些地方,管弟妹叫嬸嬸,管大嫂叫姆姆。這里這樣稱呼,是顯親近的意思。 [2]做這件事qíng的是大名鼎鼎的趙飛燕,她因為跳舞,吃了傳說中的肌息丸,生不了孩子,于是就假裝懷孕,要從宮外弄一個男嬰回來,結(jié)果捂得太緊,孩子死了。她只好說流產(chǎn)了=囗=! [3]后宮這片神奇的土地上,神馬奇葩的事qíng都能發(fā)生。比如,魏忠賢找人給懷孕的皇后按摩,把張皇后的兒子流掉了。能跟客氏一起,把懷孕的宮妃關(guān)起來活活渴死,真是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出的。 第89章 表妹 所謂云從龍、風(fēng)從虎,這世間但凡大圣大賢、真命天子降世,必有不同凡人之處,這等不凡,非特指出生之時,多半自降臨母腹,便有了征兆。譬如天命玄鳥,降而生商被生下來的契,又譬如見大人跡而履踐之后叫姜嫄生下來的后稷,再或者其母夢與神遇生下來的劉邦,至于薄姬夢龍盤衣裾而生漢文,王美人夢吞日而生漢武。諸如此類,總教人覺著這些個明君,個個都不是他爹的親兒子。 只除了大禹,禹帝他是他爹生的,果然開創(chuàng)了父傳子,家天下。 這些個人,生的時候非有紅光沖天、眾人皆來救火而室內(nèi)人不覺,不能說是有大人物要降生。直至唐太宗還要出生時二龍戲珠于館外。漢光武生無異征,便覺自己不足,必要信個讖緯之學(xué),緯與經(jīng)相對,實不是個有甚光彩的學(xué)問。 誰叫民間愛信這個呢?縱然是能說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陳勝吳廣,起事前也需有只倒了八輩子血霉的大魚,平白叫人往肚子里了塞張帛書。又要委屈了吳廣裝一回狐貍。 休要盤根問底,總之太子妃之夢,實是安了許多人的心。又叫許多人息了心思,便連那現(xiàn)居在延慶殿的官家,心頭也不由著慌,暗想:難道真?zhèn)€是天命所歸?然他還真?zhèn)€有些兒不死心,好歹做了這些年官家,雖叫后宮管著、叫大臣諫著,竟顯不出甚氣度來,卻也有絲兒剛xing。不到huáng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雖因一場病,不敢如先時般臨幸宮人了,卻還存一絲希望,盼著能有個兒子生出來。 官家有心事,于太子妃懷孕之事并不如何欣喜若狂,然他又素來膽小,又遣使賜了東宮許多物件。九哥與玉姐接了,好生將這天使送走。兩個對著擺了正殿滿地的珍奇物件兒,都是失笑。官家與的這些個皆是內(nèi)庫中的好物,也有安胎藥材、也有祈福吉物,至如綢緞珠寶亦是不少。 玉姐道:這般周全。九哥心說,必不是官家自己選的。兩人命將御賜之物悉收歸入庫,也不怎用它。九哥笑道:你縱用不服這些個,可有旁的想要的,吃的玩的,我聽他們說,還要常聽些個雅樂,席不正不坐,目不視邪色,不聽yín聲 他這般笑,真?zhèn)€傻到家,偏生自家還不覺,玉姐也不覺,與他笑做一處:你背書哩,背得這般周全。也就是宮里,才這般講究,出去你看看,哪家這般周到的?不也養(yǎng)出好孩子來了?依著我,少作些事兒,安安靜靜的才好。 九哥此時,是她怎生說便怎樣是好,還要說:大姐說的是。又說:這孩子生來便有吉兆,必是有福的。那和尚道士胡謅吉兆的時候他也在當(dāng)場,此時卻好似宮外愚夫愚婦般信了個實在,真?zhèn)€當(dāng)自家孩子是上天所賜,必有禎祥。恨不得得閑兒便圍著玉姐打轉(zhuǎn)兒。 玉姐也不于此時提醒他,只說:你且慢樂,后頭妹子百日,你笑得太過了,仔細有小人道你興災(zāi)樂禍哩。 九哥依舊是笑:我出了門兒,自然不這樣。又問玉姐,百日當(dāng)送甚樣禮物,叫玉姐休累心,他去準(zhǔn)備。玉姐道:這哪用你cao心來?百日不過那幾樣物事,我都備下了,皆是金銀份量十足的,誰個也挑不出理兒來。九哥道:兩宮娘娘怕也沒心qíng挑理了罷? 玉姐頭回聽他說出這等話來,先時九哥埋怨陳氏,只說她們禍國,今日這番話,卻是帶上了些兒私怨了。不由肚里暗笑。這樣兒也挺好,既有了私怨,便有了煙火之氣。玉姐雖師從蘇先生,骨子里流的還是洪謙的血。平日遇著個方正君子,尚可欺之以方,若是家中有這么個人物,真?zhèn)€能憋屈死。 設(shè)或有一日,兩宮忽而安份了,卻只拿她、她兒子練手,九哥因著禮法要叫她忍耐,她非叫這個人真?zhèn)€死上一回不可!眼下這樣兒,便挺好。果然這人吶,有了自己的骨血,便與先前不一樣了,官家如是,九哥亦如是。便是她自己,亦是如此。 是以便愈發(fā)不解,何以官家先時對孝愍太子之薨如此無動于衷?世上多有怪人,玉姐自以還能看明白一、二分,遇著了這位官家,實是看他不透了。 九哥還在一旁說話,玉姐從未察覺他還有這般嘴碎的時候,卻也笑著聽。自大相國寺里歸來,九哥便平添幾分傻氣,玉姐也由著他鬧,并不阻攔。攔他做甚呢?她巴不得他再開心一點兒,將這份子快活記一輩子才好。該她忍的,她都忍,該她孩子得的,她都得叫孩子得了。 九哥又憂心起妻兒的平安來:只恐兩宮不肯甘休,往后你出行,多帶著人,叫朵兒與青柳、碧桃都跟著。哪怕火燒了房子,她們也不許離了你。玉姐笑道:我省得,我命大,你休擔(dān)心。 九哥搖頭,大相國寺里,申氏見fèng兒cha針將他喚了過去,話里話外,不過是宮中兇險。雖說九哥已過繼,只好叫她一聲嬸子,卻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關(guān)懷之意并非改了一聲稱呼能斬斷的。玉姐懷的,正是她血脈相連的親孫,頭一個親生的孫子如何能不介意?因時候兒短,她又不好說得露骨,只提醒九哥:想孝愍太子原也有兒子的,長到四、五歲上還去了,誰曉得是天災(zāi)還是人禍? 九哥素服申氏,更兼兩宮確不甚和氣,如何能放下心來?自大相國寺歸來,那夢天雨花的吉兆傳了出來,又喚了御醫(yī)來診脈,確信了玉姐有孕之事,九哥便一時傻笑,一時皺眉,兩眉間險沒皺出川字紋來。直到玉姐答應(yīng)了,出行必定小心,他猶不放心。 玉姐道:我只消做出陣勢便好,帶的人多了,恐人多手雜,反要出亂子哩,又嘆,外頭只看里頭如何富貴,哪知里頭艱辛呢。我娘懷金哥的時候兒,我已覺家中兵荒馬亂,她卻還能出去串門兒。現(xiàn)在想來,真是小巫見大巫了,如今我這樣兒,連串個門子都要擔(dān)心。要還在家多好?嬸子手下,必是事事穩(wěn)妥,咱也不須cao這些個閑心。 說得九哥非止有些個同仇敵愾,對玉姐也有些愧疚,更懷念起申氏來了,道:是啊語頗惆悵。 玉姐聽了,心中暗喜,自來她便認(rèn)申氏一個婆婆,兩宮卻是九哥還未過繼前便與她有隙的,九哥一過繼,立時便是仇人,不叫九哥念著申氏的好、與兩宮疏遠,她這些年就白活了。玉姐與九哥日日相對,外又有申氏,但見九哥便耳提面命,一頭關(guān)心九哥,一頭說:今既非母子,心卻是與先時一般無二,不得日日相見,幸爾早與殿下?lián)窦褘D,望夫妻同心。 申氏養(yǎng)他十五年,血脈相連,玉姐是他自家鐘qíng,得之便如天賜,一母一妻,遙相呼應(yīng),自始至終,將九哥牢牢把住。 九哥之憂心,實是多余,以玉姐之能,又有孝愍太子妃王氏從旁提醒,兩宮便想cha手也難。但有入口之食,皆須侍兒先嘗,到得慈壽殿,但有賜食,她只須gān嘔兩下,卻是一絲兒也不入口。坐得久了,便說腰疼,一覺不對,便害肚疼。 如是幾次,皇太后的臉色便極不好?;屎笞詫m才人生了個女兒,氣便有些兒不順,因說:你這胎懷得可是艱難,宮才人那會兒,也不似你這般。 玉姐應(yīng)聲道:要不她怎么死了呢?此言一出,殿下殿下侍奉人等都覺驚訝,旋即又想,這也是常理。這太子妃自未入宮前便不是個好相與的,入宮之后更是個敢下辣手的,些許言語口角,在她身上,實不算甚大事。 皇后氣噎?;侍蟮拱殉值米?,居然還關(guān)切問玉姐生活。她笑,玉姐便也笑:勞娘娘過問,聽說頭胎都要艱難些兒,也是沒法子的事兒,我都有數(shù)兒呢?;侍蟮溃侯^三月兒,正是要緊時候兒,你既不適,且歇一歇兒,待胎坐穩(wěn)了,再來。萬事都不如你肚子孩兒要緊,寧可旁的緩一緩。我這里呀,連著崇慶殿,你都不須來了。 玉姐笑道:娘娘慈心。 待玉姐離后,皇后道:娘娘怎這般體貼于她?皇太后冷道:我不體貼她,也如你一般說她反叫她說回來?還不嫌丟人吶?她近來真?zhèn)€漸覺jīng力不濟,眼下要緊的是盯著新晉之才人的肚子,萬事等生個皇子來再籌劃,且沒那心力與玉姐角力。 玉姐本就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幾番下來,何曾自她手里討過好處去?也便是皇后這個蠢物,才三番兩次往人刀口上撞去?;侍笞躁愇跤泄Γ龆笪颍号说氖?,其實還是男人的事?,F(xiàn)官家已不甚向著東宮了,若九哥有事,區(qū)區(qū)一太子妃,又有何能為?先時孝愍太子妃,也是宮中撐著不倒的人,此時又在何處? 皇太后定下心意,便不理皇后,皇后無奈,也只得告退。孝愍太子在時,姑侄尚能一心,孝愍太子一去,兩處便各有盤算,早便是貌合神離了?;屎笳聊ィ欠裨贀穸?、三宮人,往去侍奉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