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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女戶在線閱讀 - 第173頁

第173頁

    玉姐默然,道:我總想信他一回,試上一試。誰個想將自己男人讓與人?我是不想的!不試一回,我是不會死心的!他親生的父母兄弟皆不能認,滿宮里他最親的人都在我這里了,我得疼他。

    秀英道:你就犟吧!

    玉姐低聲道:娘又來,哄人誰個不會來?我總不曾負過他,日后也不怕說。他若執(zhí)意,我難道還能捆著他?心里想的卻是,到那時節(jié),只好離心了。

    秀英道:我曉得你打小主便就大,有些事兒,與咱在江州時是不一樣的。玉姐道:我省得。秀英道:總是你有道理,還是主意大,還是沒聽進哩。你是甚樣人,休說我知道,外頭也知道了哩。做事兒總帶些兒你爹的邪氣,又染那蘇先生書呆子的硬氣,叫人汗毛兒也要豎將起來,你自家還不覺哩!他兩個是男兒能那般行事,你也行?

    玉姐聽了一怔,將這話往心頭一放,又問宮外新聞。

    秀英道:過了年,太皇太后的侄孫女兒要嫁與燕王家七哥哩,就是先前太皇太后想叫他入繼先帝的那一個。

    玉姐道:也差不多是時候兒了,娘也去喝杯喜酒。秀英道:這還用說?

    卻說這秀英勸了玉姐一回,自以是為玉姐好來,玉姐心里領她qíng,卻并不想做那般賢良婦人。總想著信九哥一回,兩個好生做夫妻。也不提秀英之勸,只管與九哥噓寒問暖。

    然心內也回憶自己行事,雖也不出禮法規(guī)矩,確有些兒咄咄bī人之意,不由反省。便頻召僧道入宮講經(jīng),也與石渠書院蘇先生那里資助,又與慈幼局等處施醫(yī)贈藥,與冬衣。是為求民間口碑。

    因時日尚短,朝內大臣并不好糊弄,一時并未見效。玉姐痛定思痛,一日哄湛哥教他說話時,忽而大悟:那些個名聲頗虛,自己與皇太后、太皇太后并不親近,孝道之下,求名于外,未免似偽。縱兩宮有不妥之處,自己身為人媳,也不當記恨疏遠。

    做事軟硬乃是脾xing,是否孝順卻是心xing了。她家從來便與旁人家不同,自家里親人,便沒一對兒是婆媳的,從未學會與婆母相處。打小兒便養(yǎng)成一副不認生人的脾氣除開血脈親人,你不理我,我也不須理你。嫁與九哥后,申氏待她更與尋常婆媳這同,好似母親一般愛護,也沒叫磨過xing子,親近婆母是天xing使然。是以對兩宮從不低過頭,卻不知,做了媳婦,是必與婆母低頭的。

    由此及彼,玉姐方悟自己許多事qíng上頭,做得生硬了。

    這便親近兩宮,日日問安,皇太后頗有些兒受驚,臉兒雖不太好看,心下游疑,不知玉姐要打個甚的主意,并不敢為難。太皇太后自以心懷坦dàng,卻坦然受之,親與玉姐說:原侯家三姐年后要出門子,來拜見時若有失禮,你多擔待。

    玉姐笑道:原侯家小娘子都是極好的,能有甚失禮?且過了門兒,便是一家妯娌了,一家人何說兩家話?

    太皇太后見她笑得真誠,也開心,又問玉姐起居,且說:休太儉省了,偌大國家,不在你這一點半星兒,年輕時受了虧,到了老了怎生補也補不過來的。玉姐受教。

    這一年因著皇后盡心孝順,婆媳融洽,正旦過得便分外和諧。內外命婦不由稱奇,卻也只敢私下議論,并不敢拿出來明說。

    到得二月里,各地舉子云集,只待開考時,原侯家三姐嫁與燕王家七哥。玉姐因有太皇太后預先說了,早早備下厚厚一份賜禮,送與陳三姐添妝。待陳三姐蒙召入宮拜見時,亦往慈壽殿里,親與陳三姐一雙花開并蒂的簪子。這簪子通體使羊脂玉雕出整支兒來,難得一對一模一樣的,上造的樣子。陳三姐從容拜領。

    玉姐看她,生得沉靜端莊,一派主母模樣,又夸她數(shù)句。因先帝時有燕王家七哥過繼傳聞,玉姐不好多說,亦不好多留,多夸了陳三姐,便好似諷刺她一般,是以略坐一時,便推說去看湛哥,留陳家女眷說體己話兒。

    她想的卻也不差,這原侯夫人見自家女兒拜玉姐,心頭便酸:要不是當初事,她兩個如今好掉個個兒哩。

    待玉姐一走,原侯夫人便不免將這意思帶了出來:外具花柳之姿,內秉風雷之xing。哪條兒比我三姐好了,偏走這大運。

    太皇太后道:知道你還惹她?!她如今不動了,老虎打瞌睡,你非要撩醒她!都安生些罷!

    原侯夫人這才不說話了,心中依舊有些遺憾。淑妃見狀,心道,虧得二姐不在,否則必要與她母親一唱一和,再惹娘娘多生一回氣。

    皇太后亦在場,卻不多說話兒,亦不打圓場,她恨不得慈壽殿與崇慶殿吵將起來,她才好看一場熱鬧。此時便端過茶盞兒,緩緩啜著,更不言聲兒,只看原侯夫人一臉悔恨之意,再看陳三姐兒面泛紅暈頗有些兒羞愧。

    淑妃yù圓一圓場面,堪堪要開口,忽聽得外面腳步匆匆,卻是個小宦官跑將進來,淑妃識得,這是慈壽殿守門兒傳話兒的,這般匆忙,想是有事。果不其然,小宦官進來趴地下磕個頭兒,道:娘娘,外頭吳王府消息,吳王方才薨了!

    第124章 收斂

    卻說玉姐出了慈壽殿,即轉往崇慶殿里去?;侍筮w出時,崇慶殿內凡她喜歡的,皆搬了走,徒留些個粗笨家什與不甚喜歡之物,也是歪七倒八放著。玉姐遷出之前,崇慶殿大修過,皆照著玉姐喜好來。

    玉姐曾與九哥一道演些個槍棒拳腳,后因懷孕等事,漸放下了,如今生完孩子,又無他事,復又將此事揀起。是以崇慶殿里還有些個兵器,并玉姐與九哥穿的箭袖粉底靴兒。

    玉姐回來時,章哥正看著兵器架子上一排子兵器直勾勾不錯眼睛,湛哥跟在他后頭,左手扯著章哥腰帶,右手食指含在口里,口水也滴嗒下來了,兩條腿兒兀自顫顫悠悠。小茶兒幾個于旁張開了手,生怕他兄弟兩個有一個站不穩(wěn)跌著了。這兄弟兩個,自能站立行走,便不喜人抱。

    湛哥rǔ母安氏想伸手抱他,湛哥將濕嗒哄的手指自口里抽將出來,兩只手兒一齊抱著章哥。章哥長他兩歲,他兩只胳膊又短、穿的衣裳又厚,抱不住章哥的腰。整張臉兒都貼著章哥背上去了,將一張肥嫩嫩的小臉兒在章哥背上來滾來滾去,口水也涂了章哥后心衣裳上。

    章哥正看那架子上一根齊眉棍,忽覺背上一沉,登時全身僵硬。玉姐聽于同平說他哥倆兒正在此處,過來時便見著她兩個兒子一齊站著,小冬瓜靠著大冬瓜,一個搖頭晃腦,一個直使眼色。玉姐上來抱起湛哥,安氏忙將投好的手巾奉上,與湛哥擦了臉。章哥這才舒出一口氣來,對玉姐道:娘,我甚時能耍那個?

    玉姐聽了,將湛哥jiāo與安氏,伸了手來將章哥采將過來:等你長得與它一般高。

    章哥不由沮喪,玉姐看了,肚里直笑。那頭湛哥又閑不住,唔唔啊啊,朝玉姐伸出兩條胳膊。玉姐將兩個兒子領往正殿次間兒里,看著兩個兒子,將早間在慈壽殿時那股子謹慎拋開,心頭頗為暢意。

    伸只手兒與湛哥,由著他抱著來回拉扯,又問章哥功課,與他說習武只是qiáng身健體,讀書才是正途,書讀得好了,才許玩耍。玉姐說一句兒,湛哥便跟著啊一聲兒,章哥聽了便將兩條眉毛一皺,伸手兒戳湛哥圓潤腮上:你應甚,你又聽不懂。湛哥又啊一聲。

    玉姐看了直發(fā)笑,章哥卻又不依,許是父子常見面兒,九哥又看重他,他早早便有些兒九哥的樣子,板起臉兒時那神qíng都極似九哥。畢竟年幼,此時羞紅了臉兒,一頭扎進玉姐懷里,叫一聲娘。湛哥甚都不大懂,于旁又啊一聲。

    母子正歡笑間,于向平與與小宦官耳語數(shù)句,匆忙上來:娘娘噤聲,不好再笑了吳王殿下薨了!

    玉姐面上登時一僵,喃喃道:又要生事了。低頭看著兩個兒子身上衣裳,章哥算是承嗣之孫,九哥為著免人口舌,叫他與先帝守三年,這衣裳猶可。湛哥孝期早過,又是小孩子家,卻是穿得紅通通光燦燦,忙與他除了這閃亮衣裳,叫取件兒沉色衣裳著了。

    卻又使于向平往前面打探消息:請官家示下,這宮里要如何穿孝。

    玉姐猜得不錯,吳王之薨,確是引得許多人心頭一動。吳王乃九哥親生的祖父,九哥卻因過繼才做得官家,于禮法上,吳王卻是他叔祖。祖父為齊衰,叔祖為小功,服制便不同,內外的眼睛都看在九哥身上。且,吳王薨,他的爵位要如何傳下去,傳與世子是必定的,論法當降等而襲,會與有法外施恩?酈玉堂又要叫順捎著比上一回,也不知能否晉爵。

    這便是禮儀之爭,且并非尋常禮儀之事。朝廷大臣恐也要借此以觀九哥行事,看他是否要尊親生。九哥可又要叫架往火架子上烤上一回了。玉姐便吩咐于向平傳話下去:吳王薨了,都不許戲笑。

    這宮里能留下來的都不是傻透了的人,真?zhèn)€有傻子,自有上頭人怕受連累了來提點。事涉吳王一脈,宮中自是不敢有人怠慢的。玉姐傳令下去,又將自家身上一看,她原在孝中,衣著打扮正合適,便坐下來想九哥心事。

    玉姐心里,雖是親生父母好,然已過繼了,可親近,卻不好過了頭兒。她卻又不知九哥是否想與吳王一脈越禮之尊崇了,她固信九哥不是無禮之人,然先帝夫婦做的那些個事兒,連她也要嘀咕。若九哥真?zhèn)€做了,她又當如何自處?

    翻來覆去地想,直到九哥自前頭來了。因吳王薨了,九哥面色便不大好。玉姐迎上來道:回來了?都等著你哩。九哥qiáng笑,問道:他兩個沒淘氣罷?玉姐道:小兒郎,合該淘氣一回,只消不出格兒,隨他們淘去。

    九哥攜了玉姐的手兒,兩個一同步入,章哥正與湛哥兩個地毯上翻滾。卻是湛哥行走不穩(wěn),跌了一跤,章哥要抱他起來,卻不想自己也是個三歲孩童,反與湛哥滾作一團。九哥暫按下心中愁思,一手一個,將他兩個提起,玉姐忙接了湛哥。

    章哥抱著九哥脖頸,悄聲道:爹,我想你了。九哥聲兒都啞了,道:爹也想大哥了。玉姐抱著湛哥不說話兒,湛哥卻要伸著手兒湊一湊熱鬧。九哥單手抱著章哥,伸手摸摸湛哥腦門兒,對玉姐道:傳膳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