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若非要用什么形容容玉的話,那一定是月。 月上要是有神明,一定是這樣的。 恍若一滴墨在無邊皎潔中晃開,氤氳了鳥語花香,青山碧水。 明明是個大魔頭,大反派,卻帶有這樣的氣質(zhì),讓稚顏始終對于可能馬上要和他搞形式婚姻這件事,提不起什么特別大的反感來。 “哎?!敝深侀L嘆一聲,氣餒地捂住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虐戀情深是別人的,親親這邊只有甜甜呢。 第9章 稚顏和容玉在高臺上的互動,坐在下方的江少凌看得清清楚楚。 五年時間對已經(jīng)開始修仙的他來說真的不長,但這次見了稚顏,他才意識到其實還是很長的。 五年啊,稚顏長高了,五官也比過去更成熟了,尤其是那雙眼睛,和以前一點都不一樣。 以前那雙眼睛里都是他,看著他時滿是溢出來的愛意。 現(xiàn)在…… 現(xiàn)在她甚至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江少凌握緊了手中劍,說實話,入太白劍宗五年,他受盡追捧,身旁不乏愛慕他的女修,她們都是凡人口中的仙子,某種意義上比一國公主更優(yōu)秀,在見不到稚顏的日子里,他難免恍惚了心神,被這些“仙子”占據(jù)了大部分注意力。 稚顏不能修煉,注定做一輩子凡人,哪怕她長得再是好看,身份再尊貴,數(shù)年之后也會紅顏消逝,化為枯骨。 她不懂駐顏,早晚會老,會死,他口口聲聲說一定會替她想辦法,其實到現(xiàn)在仍是一籌莫展。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算什么好男人,愿意承認未曾相見的日子也迷惘過,但現(xiàn)在,他心里真的只有一個念頭。 把她救出來,永遠和她在一起。 就連為他付出許多的洛如卿一直委屈地看著他,他也刻意不去理會。 “顏兒……” 他不自覺地喚她,她聽不見,在他話音落下的時候,她甚至都被阻隔了朝這邊的視線。 紅色的蓋頭從天而降,蓋在了美麗的新娘身上,陰森的喜樂重新開始演奏,駭人的尸骸穿著喜服遍布整個大殿,無數(shù)的惡鬼從周圍現(xiàn)身,為鬼域之主送來大婚的祝福。 江少凌極度忍耐,還是沒忍住,騰空而起拔劍搶婚。 洛如卿驚呆了,憑著最后一口氣兒飛身去追他,清晚則留在原地愛莫能助。 她也很想幫上忙,不單是為了三殿下,也是為了公主。 可她只是個卑微的婢女,沒有功夫在身,更不懂仙術(shù),什么都做不了。 清晚眼神復雜地看著江少凌和洛如卿與鬼修們斗在一起,憤恨極了自己的沒用。 從來沒有哪一刻讓她如此大膽去想——她能不能修煉呢? 洛如卿之前斷定公主不能修煉,可沒絕對說她不行,或許她可以呢? 清晚眼睛亮了一些,揪著裙擺急切地看著前方情形。 高臺上,蓋著蓋頭的稚顏什么都看不見,她想掀開,卻聽大魔頭慢悠悠道:“你最好別掀開?!?/br> 稚顏手一頓,猜測:“……那些東西出來了?” 大魔頭聲音靠近了一些,冰涼的手指壓了壓蓋頭淡淡道:“還算有腦子。” 稚顏立刻放下手,一點兒都不想掀開蓋頭了。 “有點吵鬧,這是在干什么?”稚顏又開始猜了,“難不成打起來了?” 大魔頭沉默了一會才回答她:“本君發(fā)現(xiàn),你看不見時要聰明許多,不如……” 稚顏發(fā)覺他聲音更近了,幾乎就和她隔著一個蓋頭。 “不如本君讓你永遠看不見好了,看不見,既不用再怕,也會聰明許多,是件好事不是嗎?” 他輕描淡寫的話語,好像只是隨意談?wù)撝裁礋o關(guān)緊要的話題,根本不是決定一個人未來是否還看得見。 稚顏心頭一跳,手虛空一抓,恰好抓住了他的手腕,冰冰涼涼的,稚顏跟著哆嗦了一下,咬唇說:“不行。” “為何不行。”容玉斜睨了一眼被她小手抓著的手腕,正想收回,就聽見她說—— “那我豈不是再也看不見你了?!?/br> 容玉一怔,忘了抽回手臂,就那么任由她抓著,與她隔著蓋頭“對視”。 稚顏說這話其實真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說別的理由他大概不會在意,她又不想真的看不見,自主逃避和被動逃避是兩回事。 思來想去,她覺得還是拿他做借口更能讓他動容,所以就這么說了。 殊不知,性格詭異的大魔頭活了幾千年,除了少時有幾個師妹對他表達過心意,他毫不在意外,這還是頭一回有人用這樣的語氣言詞和他說話。 一個凡人公主罷了,比太白劍宗的女修們說話還要直接,一定是虛情假意。 便是真心實意,他也不在意。 冷哼一聲,容玉撤回手臂望向臺下,雖沒回應(yīng)她的話,卻也沒再提要奪她視力的事了。 稚顏悄悄松了口氣,耳邊很快響起洛如卿和清晚熟悉的驚呼聲,都在喚江少凌。 “殿下!” “師兄!” 稚顏心弦一動,有點好奇男主怎么了,但又不敢掀開蓋頭,最后還是容玉告訴了她結(jié)果。 “真可惜。”大魔頭好似真的十分惋惜,“好戲就這樣結(jié)束了?!?/br> 他又貼近了一些,對她說:“江少凌見你我親密交談走了神,中了殷染的鬼爪昏過去了?!?/br> 稚顏眨眨眼,屬于公主的那絲意動被她控制得很好。 “他已經(jīng)走了?!比萦衤唤?jīng)心道,“被他的好師妹強行帶走了?!鄙灶D,補充說,“一起走的還有來替你代嫁的那個冒牌貨?!?/br> 稚顏一怔:“你都知道?” 容玉沒回答,他確實也不需要再回答,他能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多簡單的事情,他那樣敏銳,怎么可能真的由她糊弄。 “你真可憐?!闭f這話的是叢音,“那個沈國送親隊伍送來的女子毫不猶豫地跟著洛如卿和江少凌走了,看都沒看你一眼呢?!?/br> 稚顏沒說話,確實也不知道說什么。 “沈國的送親隊伍也全都跑了。”叢音嘖了一聲,“你被丟下了呢,小公主?!?/br> 稚顏寬袖下的雙手交握,多少還是有點不舒服。 被丟下并不意外,但她也是有過期待可以離開的,不過沒關(guān)系,她能很好地調(diào)解自己,也能理解被丟下,大家都是沒有能力的人,自己可以逃生都是難得,哪里還顧得上她。 再說清晚,雖與原身算是從小一起長大,就這么走了有點忘恩負義的嫌疑,但人家是女主,不能折在這兒,走了也就走了。 吸了口氣又吐出來,稚顏低聲問:“那些東西還在嗎?” 叢音反應(yīng)了一下才知道她在問方才打斗的鬼修,搖頭說:“走了?!?/br> 稚顏想掀開蓋頭看看殘局,卻被叢音按住。 “哎等等,你們凡界不是說新娘不能自己掀蓋頭嗎?” 稚顏愣了愣。 “我送你回去,雖說你和君上沒有拜堂,但他也沒說婚禮就此作罷,這蓋頭還是讓他替你掀開吧?!?/br> 叢音不容置喙地帶著稚顏去了容玉的寢殿,稚顏有蓋頭遮目,什么都看不見,只能任由她將自己按在床邊坐下。 “行了,你就在這兒好好等著,君上應(yīng)該很快就會來了。” 叢音說完就走了,稚顏喊了她好幾聲都沒人應(yīng)。 心臟跳得都快要飛出來了,稚顏手抓著蓋頭的流蘇,又想自己掀開的時候,開門聲響了起來。 緊隨其后的,便是容玉帶了些古怪的聲音:“你怎么在這兒?” 稚顏哭喪著臉說:“叢音把我送來的,讓你給我掀蓋頭?!?/br> 容玉:“……” 叢音做事確實有那么點不走尋常路,這次大約也是他沒交代全,她才把人送來的。 本該在大殿上結(jié)束的戲碼,還要在寢殿里繼續(xù)嗎? 容玉慢慢走過來,衣袂擦著玉石的地面而過,發(fā)出細碎的聲音,聽得稚顏心跳更快了。 “你……”稚顏開口,莫名有些口干舌燥,“我……” 她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說,抓著流蘇的手用了點力氣想自己扯開蓋頭,剛扯一點兒就聽容玉問她:“拜天地,怎么拜?” 稚顏沒反應(yīng)過來他干嗎問這個,下意識答道:“字面說的那樣拜,先拜天地,再夫妻對拜。” “之后呢?” “……”稚顏閉了嘴。 但容玉早知道了。 之前逗她時她就說過了。 左不過入洞房罷了。 容玉化出一把椅子,坐在上面雙手撐著膝蓋身子前傾仔細看著稚顏,新娘子蓋著蓋頭坐在光線昏暗的寢殿里,這里沒裝飾,一切都是他喜歡的玄色,配上她一身喜慶的紅,莫名的陰森。 也莫名的賞心悅目。 容玉忽然嘆了口氣,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了好一會兒,才妥協(xié)般道:“你們這些凡間女子,規(guī)矩就是多。” 稚顏一時沒搞懂他的意思,但他這次很體貼地解釋了。 “非要本君替你掀開才行嗎?你自己不能掀開嗎?還真賴上本君了?” ……?您能不能整點陽間的東西?誤會啊,這絕對是誤會,她不是非要他掀開啊,是叢音非要把她送過來的,她本來是打算自己掀開的?。?/br> 稚顏剛要為自己解釋,頭上便一輕,蓋頭被人掀開,她倏地抬眸去看,恰好與容玉四目相對。 大魔頭又換了一身衣裳,沒系腰封,玄色錦袍和內(nèi)衫都松松垮垮,本來銀冠豎起的長發(fā)只由一根銀簪綰著,很是散漫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