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 西北邊境每日都有加急傳書送入皇宮,顧祁每日就這么坐空空蕩蕩的書房里,對著那些傳書和厚厚一摞與戰(zhàn)事有關的奏折,足不出戶。 秦遠山求見了幾次,他都閉門不見,只讓萬喜告訴秦遠山,他忙著批閱折子、瀏覽戰(zhàn)事報告,于是秦遠山也只得無功而返。 事實上西疆雖然驍勇善戰(zhàn),但畢竟是西北的蠻夷之族,單從數(shù)上看就完全沒有任何優(yōu)勢,而宣朝地大物博,又正值盛世,只要用得當、戰(zhàn)略不出錯,哪怕是中規(guī)中矩地采用保守戰(zhàn)略,勝局也早已定下。 而卓定安親自寫來的傳書中也說到,去年西疆面臨了前所未有的干旱氣候,到了今年春日,已然彈盡糧絕,鬧起了j□j。恐怕這也是西疆sao擾邊境的原因,明知此戰(zhàn)必敗,也要奪些糧食維持生計。 顧祁每日都把自己困屋子里,看著那堆戰(zhàn)事詳解,不斷地寫下新的指示,例如要如何安撫邊境百姓、如何處置傷亡士兵、如何對待西疆俘虜,以及諸如此類的事情。 而事實上,他只是需要時間好好思考,待到戰(zhàn)事結(jié)束后,他該以如何的方式告別從前受制于的局面,建立起屬于自己的朝政。 父皇臨走前曾經(jīng)說過,給他幾年的時間作出成績,待到合適的時候,就會傳位于他,讓他成為宣朝真正的皇帝。 顧祁回頭看看從前的自己,看似用心治國、心懷天下,可是他連最基本的帝王之術都未曾掌握,對待這些老臣毫無辦法,這算是什么成績呢? 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終于提筆,打算給遠江南的父皇寫信之時,門外的萬喜敲門傳話了,“殿下,太子妃到了?!?/br> 太子妃,這三個字猶如重錘一般擊中顧祁的心,他的手猛地一頓,眸光也冷了下來。 她好大的膽子,還敢來見他? “進來?!?/br> 楚顏站門外,還以為要等到地老天荒才能等來他的回答,可那兩個字就這么緩緩地傳出了屋子,她幾乎可以想象到他面無表情的臉,和漆黑的眼眸里濃重的防備與疏離。 那是她六歲那年第一次進宮時他面上看到過的眼神,那時候的他視她如同此生最大的敵。 萬喜把門打開了,楚顏幾乎聽見自己遲鈍的心跳聲胸腔里一下一下敲擊著,她咽了咽口水,就這么視死如歸地踏進了書房。 她來過這里,但那一次的情況大不相同。 “參見太子殿下。” 楚顏就這么猝不及防地闖進了顧祁的眼里,依舊一襲淺綠色的衣裳,似乎她所有的衣裙都是這個色彩,哪怕款式不同,色調(diào)都是這樣清新美好,宛若春日的一株碧草。 可是顧祁沒有再被這樣的碧草撼動,他目光沉沉地鎖定了她,緩緩開口道,“來做什么?” 果然,好可怕的語氣! 楚顏對上他復雜陰沉的眸子,想了半天也沒想出要怎么回答他,只好如實答道,“是姑姑讓來的……” 顧祁簡直覺得自己被扇了個響亮的耳光! 時隔十二日,她跑來見他,一見面竟然是這句話! 怎么,是想要提醒他他的母親如今是多么洋洋得意自己的高瞻遠矚終于成真了?是想要提醒他趙家的對今日的一切是多么喜聞樂見不成? 他就這么看著楚顏,簡直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掉,手中的筆“啪”地一聲,響亮地被扣桌面上。 “怎么,如今想要做個乖巧懂事的趙家千金了?”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猛地站起身來,繞過桌子走向了她,“當初大殿上給遞點子,幫擺脫定國公逼婚的是誰?月夜之下,要封她為女官,說自己不愿意嫁給的是誰?而如今,迫不及待以太子妃的身份跑來面前耀武揚威的,又是誰?” 他每說一句話,就逼近楚顏一步,清雋好看的面龐上滿是肅殺之氣,幾乎給楚顏一種錯覺——太子殿下是不是和祖父一樣上戰(zhàn)場了!為毛看起來像是殺鬼子?! 她心驚膽戰(zhàn)地后退了幾步,豈料一下子撞了書柜之上,無路可退。 不帶這么遷怒的!大哥清醒點客觀點行嗎? 他哪只眼睛看出她是來耀武揚威的了?說瞎話的時候還能把眼睛再睜大點么? 楚顏咬咬牙,倏地抬頭望著他,還嘴道,“太子殿下這么說,未免對太不公平!是!遞點子幫逃避逼婚一事的是,對說要當女官不當太子妃的也是,如今當了太子妃還來面前礙眼的也是,但以為這一切都是能左右的?” 她簡直是佩服這個男到了一種境界,明知一切都不是她的錯,還把自己的失敗怪到她的腦袋上。 怎么,當了太子就能亂扣屎盆子了不成?她的時代,就算是主席總統(tǒng)也得給出個合理的理由才能處決罪犯,想這么輕易地判她死罪,最好能給出個好點的解釋! 他不過就是個乳臭未干、初次面臨生里巨大挫折的青年罷了,想當年她職業(yè)上受挫的同時還失去了身邊最重要的,都能看清楚想明白,憑什么他就不能正視自己的失?。?/br> 楚顏心念百轉(zhuǎn),終于抬頭定定地望著他,“太子殿下,自問問心無愧,不該有的念頭不曾有過,該為做的也都做了——違背祖父的意愿,不顧趙家的利益,若是的所作所為讓姑姑和祖父知道了,也許會面臨眾叛親離的場面,可還是這樣做了,不是么?”她無所畏懼地望進那雙漆黑的眸子里,模樣任性又不顧一切,一如當初那個失去老師以后抱著話筒ktv里肆意宣泄的衛(wèi)萌。 “如今事情到了這種地步,要如何做?西疆犯亂,邊境紛爭,這是的錯嗎?群臣逼婚,世家爭權,這是的錯嗎?是,的祖父是朝中重臣,借西疆之亂要把退上太子妃之位,可這與的個意愿有半點關系嗎?是告訴祖父要做太子妃了還是逼著答應他娶了?”楚顏一口氣問了顧祁好多問題,秀氣雅致的面龐上充斥著不沾半點脂粉味的英氣。 顧祁情緒一直處于緊繃狀態(tài),壓根沒料到這個看似嬌怯柔弱的女子竟然能夠他面前還嘴,還越說越激動,態(tài)度強硬無比。 偏偏她說的字字理,不容他反駁。 事實上,顧祁何嘗不知道理虧的是自己?他無非是想要找個宣泄口罷了,而偏偏楚顏跑來撞搶眼。 眼看著那兩瓣桃花似的紅唇還一開一合地說著氣的話,顧祁腦子里那根一直緊繃的弦終于啪嗒一聲斷了。 他倏地欺身上前,狠狠地將楚顏壓了書柜之上,力道大得驚,楚顏幾乎能感覺到背部與那些書脊相撞時的痛楚。 “啊?!彼@呼出聲,猝不及防地被他壓制住,身體與他緊緊相貼,而背后是書柜,這種腹背受敵的狀況叫她又慌又窘。 她欲開口問他是不是瘋了,可顧祁陰冷兇狠的目光定定地鎖視著她的唇,下一秒,理智全無的他就這樣貼近了她的臉,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他的腦子里沒有任何理智,只有一個念頭叫囂著:讓她停下來,他半個字都不想再聽她說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看似平靜的表象之下隱藏的依舊是那顆受傷的心,他本是天之驕子,本是眾仰望的太陽,可是他連腳下臣服的那些都搞不定,處處受制于,這樣的恥辱令年輕的太子悲憤又絕望。 偏偏這個女不知死活地前來挑釁他,自以為是地說著那些大道理,又一次把他尚未愈合的傷口暴露前。 顧祁像頭狠絕的野獸,幾乎是用盡全力地于她相搏。 他把全身的力量都壓她身上,把她的掙扎與反抗都變成了無用功,而他的雙手緊緊箍住她的身體,環(huán)繞過她的雙臂,就這樣將她狠狠地困一個絲毫不溫柔的懷抱里。 他的嘴唇觸到了兩瓣柔軟的桃花,溫熱而細膩,宛若上好的絲綢,而他下意識地入侵了她的紅唇,毫不留情地碾磨著她的唇瓣,然后以狂風驟雨般的攻勢探索著她的每一寸柔軟之地。 楚顏又驚又怕,先前的滿腔自信都被窘迫與驚慌所取代,她試圖掙扎,卻被他困兇狠霸道的懷抱里,動彈不得。 唇上傳來了又麻又痛的感覺,他根本不是親吻她,而是折磨她、撕咬她,仿佛發(fā)怒的野獸,要將她吞咽下肚。 她掙脫不了這樣的困境,只能試著轉(zhuǎn)過頭去避開他殘酷的親吻,可是他毫不留情地挪出只手來,以冰冷的指尖捏住了她的下巴,然后又一次覆了上來。 楚顏何曾面對過這樣的局面?不管是現(xiàn)代還是宣朝,不管是過去的男友還是這個時代的男子,無一不是彬彬有禮地對待她。 她不是沒有接過吻,可是從前的吻是溫柔繾綣的,哪里像今日這般兇殘? 她覺得自己像條砧板上的魚,不知前途,只能任宰割。 委屈與驚懼如同潮水般襲上心頭,她定定地望著近咫尺的那張面容,望進了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里,眼里蒙上了一層霧水。 顧祁心里仍舊充斥著那些紛繁蕪雜的怒火,一心想侵略她、折磨她,仿佛要把這些時日遭受的磨難與痛苦通通宣泄她身上,可是忽然接觸到楚顏淚光閃爍的清澈眼眸時,他如遭雷亟地僵了原地。 那雙眼睛對他而言再熟悉不過。 進宮面圣時,她被趙容華拉著手,站華嚴殿中怯生生地抬起頭來,脆生生地喊了聲皇上,而他冷眼看著那個奶娃娃一般的小不點,心想原來她就是母親替他準備的太子妃。 六歲那年,她明揚齋里替他擋了一劫,淚光盈盈地抬頭望著他,捂著被毛筆擊中的額頭喚他太子哥哥,他被她的眼淚給弄得煩躁不已,是誰讓她擅自來當擋箭牌的? 群臣逼婚那日,她安安靜靜地坐群之中,替他出主意避過逼婚,眼眸里充滿睿智與狡黠,宛若夜空里最閃亮的星。 月夜之下,她含笑望著他,恭祝他夙愿成真、一展宏圖。 他看見過那雙眼睛里流露出的各式各樣的情緒,可是今日卻是他第一次里面看見委屈與絕望、陌生與害怕。 他們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可他卻覺得早已相知多年,而如今,他把她弄哭了。 顧祁僵原地,微微離開她的唇,而眨眼間,那雙眼眸里的淚水就這樣緩緩滑落,沿著她弧線優(yōu)美的面頰一路向下,攫住了他的視線。 她的唇瓣被他凌虐成了朱砂般的鮮紅色澤,面上又因為窘迫和驚慌泛起了淡淡的紅暈,顧祁從前并不知道原來女子柔弱又楚楚可憐的一面對男而言也是一種致命的誘惑,而今算是體會到了。 大概是楚顏的淚水澆熄了顧祁胸中的怒火,叫他終于找回了些許理智。 他問自己,他都對她做了些什么? 遷怒于她,宣泄于她,然后……然后輕薄了她,還嚇到了她。 他的視線停留那顆緩緩向下的淚珠之上,只覺此刻的她柔弱又無助,仿佛找不到歸途的羊羔。 胸口忽的涌起一陣不知由來的情潮,好似有拉扯他的心緒,心口都發(fā)疼。 他聽見自己從胸腔里發(fā)出一聲冗長而無奈的嘆息,然后又一次貼近了她,吻上了那滴晶瑩剔透的淚珠。 楚顏因為他的觸碰又一次渾身緊繃,還以為他又要折磨自己了,可是這一次,他僅僅是溫柔地替她吻去了那顆淚珠,柔軟溫熱的唇瓣像是羽毛般她面頰上掠過,帶來一陣難言的顫栗。 顧祁含住了她的眼淚,然后貼她耳邊輕輕說了句,“……果真是咸的?!?/br> 正為他的轉(zhuǎn)變而迷茫困惑的楚顏忘記了為自己擔憂,轟的一聲,面頰著火了。 他他他,他調(diào)戲她? 第028章.歡愉 第二十八章 楚顏茫然地望著顧祁,眼里淚水尚存,滿是探尋。 那雙眼睛清澈透明,各種情緒都盡顯其中,沒有一絲一毫的隱瞞,而顧祁忽然這樣的目光里察覺到了自己的卑劣與不堪。 他因為自己受挫,竟然妄圖毀掉這樣一雙眼睛,毀掉她難能可貴的笑顏與歡樂。 他的觸碰令楚顏忍不住顫栗,他幾乎能感覺到緊貼自己的曼妙身姿微微發(fā)抖,那種柔弱感激發(fā)了他的占有欲,似乎身體里某個部位正叫囂著要靠近她,再靠近她! 可是兩之間已經(jīng)毫無間隙了。 楚顏的面頰燒得通紅,不知為何竟忘了反抗,只是這樣迷茫又無辜地望著顧祁,看得顧祁眸光一沉,忽的伸手覆住了她的眼睛。 “不要這樣看著。”他的聲音黯啞又低沉,似是柔軟的錦緞,黑夜里的風聲。 她的眼神像是控訴他,于楚楚可憐里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嫵媚動,帶著十二分的誘惑與吸引。 楚顏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可紅唇只是輕輕動了動,就被面前的再次堵住。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隱忍,“引誘?!?/br> 楚顏想咬死他。 她不過是想說話,哪里就是引誘他了? 趁著他說話時離開的間隙,她氣喘吁吁地控訴他,“只是想說話!” “的嘴唇開開合合,叫看了心煩。”他如是說。 “——”反駁的語言通通被堵了口中。 這一次,顧祁的吻不再狂暴,卻細細密密宛如雨點,纏綿的攻勢吻得楚顏喘不過氣來。 他嘗試,學習,尋找最完美的方式,也試圖摸索兩之間究竟是哪里不對,他才會唯獨對她有了這么大的情緒波動。 他想靠近她,想觸碰她,甚至想把她咽下腹中藏起來。 他想見她,想聽她說話,可是真到了眼前,他又恨死了她那張什么都敢說的嘴,恨死了那張與趙家無比相像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