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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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狂暴的舉動下,楚顏一動不動,安安靜靜地承受這一切。 顧祁終于忍不住抬頭看她,卻依舊只看見那雙明亮的眼眸里淺淺的悲哀與深深的憐憫。 楚顏張了張嘴,終于緩緩地說,“若是這樣能幫到殿下……” 他幾乎猜得到下一句會是什么。 顧祁倏地坐起身來,咬緊牙關(guān),拳頭也握得緊緊的。 “走!給走!” 她這是什么意思?為了他,她愿意犧牲自己? 顧祁恨透了她的憐憫同情,更恨透了她的反襯下自己顯得如此骯臟卑鄙,一切都亂套了! 他看著楚顏凌亂的衣衫、散落的發(fā)髻,還有她肌膚之上的點(diǎn)點(diǎn)紅痕……他究竟對她做了些什么? 楚顏沒說話,按照他的指示坐起身來,一點(diǎn)一點(diǎn)整理好衣衫,一片沉默里轉(zhuǎn)過身來望著他,“已經(jīng)沒有選擇地成為了太子妃,將來的路,都握殿下的手里?!?/br> 顧祁沒說話。 “是生是死,全由殿下說了算,所以楚顏的命也都殿下的掌控之中?!彼穆曇魳O緩極慢,每一個字都像是花了很大力氣,“祖父逼婚,是他的野心;殿下盛怒,是殿下的失意。楚顏?zhàn)灾w家有愧于殿下,而是趙家的,殿下恨也是無可厚非的。因此,殿下想冷落楚顏也好,再立妃嬪也好,哪怕就是讓宮中上下都看不起楚顏,楚顏也沒有話說?!?/br> 她推翻了先前的所有責(zé)怪,緩緩地抬頭看著這個失意的受傷的男子,“只有一個請求,不論殿下打算如何利用楚顏打壓趙家,還請殿下給留一處清靜之地,可以躲起來,可以平平靜靜地過些日子。哪怕整個皇宮的都看不起,至少還有片刻安寧。” 顧祁的手指慢慢地袖子里收攏起來,“之前不是說自己是無辜的么?不是說的遷怒是沒有道理的么?為何此刻又肯認(rèn)輸了?” 楚顏忽然一笑,身影被窗j□j進(jìn)來的陽光所籠罩,看不清面目,只令覺得渾身都發(fā)光。 一室光陰仿佛停止了此刻,只剩她輕輕淺淺的嗓音響徹耳畔,“因?yàn)槌佌f過,太子殿下會是個好皇帝,所以希望能一嘗夙愿,一展宏圖?!?/br> 顧祁眼神一滯,只覺得有巨石撞向了胸口,頓時五臟六腑地翻騰起來。 而此刻的楚顏像是個賠上終生幸福去賭博的,要蘇就徹底蘇一次,要白蓮花就灑脫地白蓮花一回。 她簡直用上了這輩子看過的所有言情小說里最煽情的功力,只為這場戰(zhàn)役里取得一次重大的突破。 **已是注定之事,她本來也沒想過這場戰(zhàn)爭里還能全身而退,只是既然踏入了這場紛爭,那就要贏得漂漂亮亮,因?yàn)樗还馐菫樽约憾鴳?zhàn)斗,也是為上輩子慘死的趙楚顏戰(zhàn)斗,為她身后的姑姑和趙家而戰(zhàn)斗。 太子的心何去何從,此一搏。 第029章.野心 第二十九章 西疆的戰(zhàn)事成了太子心頭最大的傷口,哪怕朝廷的勝局是顯而易見的結(jié)局,但于顧祁而言也是損失慘重了。 而除了太子之外,這場戰(zhàn)爭也給另一個的生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個并非楚顏,而是當(dāng)今皇帝的長姐,歡陽公主。 戰(zhàn)事傳來的那日,公主府里正咿咿呀呀地唱著戲。 長公主歪歪斜斜地倚檀木椅子上,手邊放著幾碟點(diǎn)心,身后站著個正替她捶背的丫鬟。 她院子里坐著看戲,今日天氣晴好,春日的陽光懶洋洋地曬身上,很是愜意。 院子里臨時搭起了戲臺子,幾位戲子都是京城里的名角兒,半年前長公主去戲院里聽了回戲,順手賞了只金鐲子給其中一個戲子。 那戲子眉清目秀,施了脂粉以后更是眉梢眼角都帶著意蘊(yùn),一個眼神也能波光婉轉(zhuǎn)。走之前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沒想到回了公主府的幾日之后,那戲子竟帶著幾個弟子前來投門,意欲安身公主府,從此只為長公主一唱戲。 那一日,那名戲子沒有再化妝,只是把一頭長發(fā)以冠玉束腦后,看上去多了幾分英氣,不再帶有半點(diǎn)脂粉氣。 他帶著討好的笑意對她說,“嚴(yán)清視公主為伯樂,既遇伯樂,何苦待無欣賞的戲園子里?還望公主收留等,嚴(yán)清不求功名,也不求錢財,只求能為公主一消煩憂?!?/br> 長公主只是怔怔地望著他,那張臉…… 那張臉和她的故長得一模一樣。 她仿佛回到了從前,看著那個站一樹梨花之下,一襲青衫宛若遠(yuǎn)山之岱,風(fēng)起微揚(yáng),宛若謫仙。 那時候,她揚(yáng)起稚氣的面龐望著他,篤定地說,“將來一定會嫁給,等著!” 而那倏地失笑,一面搖頭一面無可奈何地說,“童言無忌,童言無忌?!?/br> 可是那個念頭深深扎根了她心里,一連五年,她都這樣仰望著他,一心以為等到自己長大以后,就能成為他的妻子。到那個時候,她會站他身邊與他一起賞花,而不是仰望他,隔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 終究是命運(yùn)無常,她最終嫁給了秦殊,而那個也被父皇的一紙詔書派去了遙遠(yuǎn)的地方,有了自己的妻兒,從此便是再無相見之日的結(jié)局。 可是眼下,長公主看著那張與他有七分相似的容顏,心中掀起滔天波瀾。 事實(shí)上她壓根不記得自己前些日子去戲院看了什么戲,當(dāng)時她和秦殊又一次吵架,她便跑去了戲院磨時間,連這戲子唱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順手把用舊了的金鐲子賞給了他,談得上什么伯樂不伯樂的? 但就是這張臉讓她失神良久,然后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下來,“進(jìn)來吧?!?/br> 叫嚴(yán)清的戲子事實(shí)上只不過想離開戲院那種世態(tài)炎涼的地方,哪怕他有姿色有唱功,那種地方也不過是個都看不起的戲子罷了,可若是進(jìn)了公主府,他便再不愁吃穿,更不用寄籬下、看眼色。 那日長公主多看了他幾眼,他自認(rèn)逮著了機(jī)會,就帶著幾個徒弟來府上求見,本來也沒抱幾分希望,可是竟然真叫他如愿以償了,這可把他高興壞了。 于是從那以后,這幾個戲子就留了下來,偶爾為長公主唱唱曲,至少日子靜好,安安穩(wěn)穩(wěn)。 可是今日,長公主正百無聊賴地聽他們唱曲時,她的另一個貼身丫鬟銀針忽然從外面跑了來,附她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 她的臉色頓時大變,原本捧手中的茶杯倏地滾落地,瓷器碎裂聲突兀地響起,把臺上的戲子都給驚住了。 唱曲的聲音停了下來,滿院都寂靜了。 長公主一把拽住銀針的手,聲音顫抖地問道,“說什么?西疆戰(zhàn)亂又起?敵軍……敵軍已經(jīng)攻入城下了?” 銀針是街上看見皇宮里派出了浩浩蕩蕩的軍隊奔赴邊境,所以拉住旁邊的問了問,這才得知西疆入侵的事,于是急急忙忙地回來講給公主聽,沒想到的是,長公主的反應(yīng)竟然如此大。 她吃痛地任由長公主握著,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是,奴婢方才街上聽買米的老板說的,眼下懷遠(yuǎn)大將軍正死守著淮城,等待宮里派大軍前去支援?!?/br> 懷遠(yuǎn)大將軍! 這五個字像是匕首一般插入長公主心頭,粉碎了她最后一點(diǎn)希望,她臉色煞白地站起身來,又有些搖晃地往后退了幾步,嘴里喃喃地念著,“不會的,不,不會這樣的……” 原本負(fù)責(zé)給她捶背的銀鈴趕忙扶住她,“公主,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趕忙朝銀針遞眼色,朝著駙馬爺住的屋子怒了努嘴,示意銀針快去叫駙馬爺來。 而長公主此刻依然心神大亂,茫然無措地望著遠(yuǎn)方,眼里忽然涌出兩行淚水。 卓定安,會有事嗎? 秦殊踏進(jìn)小院時,恰好看見長公主煩著淚痕的面龐,她就這樣呆呆地望著遠(yuǎn)方隱隱約約的山嵐,像是無助的孩子,遠(yuǎn)遠(yuǎn)了沒有平日里的飛揚(yáng)跋扈。 “參見公主?!鼻厥庾叩搅怂媲?,朝她俯身一揖,抬頭溫和地望著她,“公主這是怎么了?” 他對她向來如此,看似溫柔關(guān)切,可是一雙眼眸永遠(yuǎn)透著疏離冷漠。 他們的婚姻一開始時就不斷地為了臉面而裝作琴瑟和鳴,后來終于撕破了臉,她飛揚(yáng)跋扈、蠻不講理,而他耐心包容、無動于衷。 他們誰都不愛對方,除了大婚之夜宮里派來的嬤嬤的監(jiān)督下圓房,從此以后都是各住一屋,再也沒有過夫妻之實(shí)。 而可笑的是,一夜**竟然送來了一對小兒女,貌合神離的夫妻就這樣擁有了清陽郡主與北郡王。 聽見他的聲音,長公主恢復(fù)了些許理智,緩緩地收回目光看著他,冷冷地說,“來做什么?” 秦殊看了眼銀針,“聽說公主身體不適,所以過來看看?!?/br> “看看?來看死了沒?”她惡毒地以言語挖苦他,“放心,還沒那么容易死,至少看著死之前,會活得好好的?!?/br> 秦殊微笑著望著她,“如此,那就放心了?!?/br> 又是這樣雷打不動的溫柔笑意,長公主心頭本就煩躁,當(dāng)下咬牙切齒地對他吼道,“滾!給滾出去!” 秦殊笑容不減,只是云淡風(fēng)輕地對她點(diǎn)點(diǎn)頭,然而轉(zhuǎn)身前卻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關(guān)切地問她,“不知公主是否已經(jīng)知道了西疆的戰(zhàn)亂呢?” 他看見她的身子猛地一僵,連同慍怒的神色一起僵了面容之上。 于是他又恍然大悟地說,“看來公主已經(jīng)知道了,聽說卓將軍已經(jīng)淮城死守了兩日了,眼下朝廷的援兵才派出,此去西疆千里迢迢,也不知他還能堅持多久……” 溫柔的話語,和善的笑意,關(guān)切的眼神,還有……最惡毒的暗示。 長公主猛地?fù)P起手,一巴掌朝著他清雋的容顏打了過去,聲色俱厲地尖聲呵道,“閉嘴!給閉嘴!” 那耳光聲太過清脆,嚇得場的跪了一地,巴不得自己沒長眼睛,沒有看見駙馬挨這么一下。 秦殊的目光倏地陰沉了片刻,從前的她就算動手,也是書房里單獨(dú)面對他的時候,可是今日,她竟然當(dāng)著一院子的打了他耳光。 他的心口跳得有些快,卻最終也只是握緊了拳頭,又很快松開,“謹(jǐn)遵公主諭旨,秦殊閉嘴就是?!?/br> 他身姿挺拔地轉(zhuǎn)身離去,眼里的陰翳無看見,而長公主的怒氣退去以后,跌跌撞撞地走向了自己的房間,把門一關(guān),撲倒床上開始無聲的痛哭。 她好恨,好痛,好冷,好怨。 她一想起那個,就覺得心底的舊傷疤隱隱作痛,所以一直好好地把他埋那里,從不去碰。偶爾看見嚴(yán)清,她還會天真地告訴自己,看,想見的一直面前,所以沒有什么卓定安,沒有什么舊情。 可是今日聽聞西疆戰(zhàn)亂,她的不安與驚慌如洪水一般傾瀉而出,滿腦子想的都是他會不會有事,援兵若是無法及時趕到,他會不會戰(zhàn)死…… 銀針和銀鈴?fù)饷媲瞄T,焦急地喊著,“公主,還好嗎?” 她只能把自己埋被子里痛苦地嗚咽著,把那些恨與痛都埋其中,不讓看見。 她像螃蟹一樣肆意生,橫行霸道,那是因?yàn)樗呀?jīng)找不到別的辦法來證明自己還活著的事實(shí)。 那個視之如生命的走了十五年了,那那時候起,她就已經(jīng)覺得自己的心隨著他的離開一起死去了。 卓定安,卓定安。 她這樣翻來覆去地咀嚼著那個名字,只覺得心里都快滴出血來。 ***** 京城有名的酒樓里,恭親王顧初時若有所思地立窗邊。 他與太子年紀(jì)相仿,是皇帝的長兄之子,只不過他七歲那年,父親病逝,皇帝憐他年幼失怙,便將恭親王的爵位世襲至他頭上,他也是顧祁這一輩里小小年紀(jì)就成了王侯的第一。 當(dāng)然,容皇貴妃的兒子顧盼除外。 眼下,有推開了包廂的門,清冽溫潤的聲音隨著腳步一起傳入顧初時耳中,“參見恭親王。” 顧初時唇角一彎,干脆利落地回過頭來迎向門邊,“駙馬爺終于來了?再晚些,還以為不來了呢。” 聲音爽快明朗,絲毫沒有架子。 來正是秦殊,白衣似雪,面容清雋,與顧初時棱角分明、較為硬朗的外表全然不同。 他微微一笑,以溫厚悠遠(yuǎn)的嗓音抱拳道,“恭親王有請,秦殊怎能不來?” 簡短的幾句話之間,兩雙銳利的眼眸已經(jīng)將彼此打量得一清二楚。 一個是眼里藏著野心的恭親王,一個是不甘今日屈辱的長公主駙馬,連空氣里似乎都蘊(yùn)藏著一股陰謀的味道。 第030章.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