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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方家小茶館在線閱讀 - 第37節(jié)

第37節(jié)

    梁爺爺笑瞇瞇地看著沈其走遠(yuǎn),感嘆這小伙子要多來幾趟,他養(yǎng)馬的手藝這不就派上用處了。

    沈其前腳剛走,后腳小茶館里頭就來了個老實(shí)本分、其貌不揚(yáng)的小個子男人揭掉了招聘告示,他來應(yīng)聘小二的。

    “小人家住烏衣鎮(zhèn)旁邊劉家村的,爹去年服徭役的時候壓了一條腿,娘身子不好,家里五個弟妹年紀(jì)還小。上半年賣了家里僅有的三畝水田給爹看病,送了二弟讀書,我就去了烏衣鎮(zhèn)六郎茶館里跑堂?!?/br>
    “為什么離開六郎茶館?”

    方年年只不過問了一句“家里情況”,這個叫做劉阿三的男人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家底細(xì)都倒出來了,“主家說我長的太呆笨?!?/br>
    方年年點(diǎn)點(diǎn)頭,她覺得長相還可以,沒有到不入眼的地步,“如果你不急著回去,就在店里等等,我爹娘回來了見過你,同意后就能留下。”

    “謝姑娘?!眲⑷x過后就拿了抹布干活,把每一張干干凈凈的桌子又都擦了過去,充分地展現(xiàn)了自己的勤快、踏實(shí)、肯干。

    有客人來了搶在方年年之前招呼,特別上道的去外面迎接客人,給客人牽馬、給客人引路、問客人要喝什么……簡直不要太會干活。

    方年年覺得不留下他,都對不起劉阿三這份認(rèn)真勁兒。

    爹娘回家后考量了一番就同意留下他了,讓明天來正式上工,劉阿三千謝萬謝。他沒有急著走,直接就留下來干活,這矮個子的小伙子很有一把子力氣,擦桌子、掃地、搬東西沒有一份惜力,經(jīng)過他手擦了一遍的桌子看著就光亮了一分。

    看得方年年咋舌,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以前是在偷懶,不然為什么桌椅還能擦出一層灰?

    “年年,這擺在柜臺的什么?”塔娜問。

    方年年心頭一跳,下意識的說,“沒什么,我收拾出來的雜物,準(zhǔn)備放起來的?!?/br>
    說著就小跑著到柜臺邊,對著娘親笑了笑,拿起用布包著的盒子跑進(jìn)了后院,小心臟撲通撲通的,就怕娘親突然開口問了——里面是什么。

    那個吧,她不是有意瞞著爹娘的,就是免得娘親知道沈宥豫又送來東西了會不高興。沈其送來的兩對小炙爐,她當(dāng)場就回絕了禮物,沈其表面上答應(yīng)帶回去,行動上完全不配合。

    “等下次來了,和琉璃燈罩一起還回去?!狈侥昴暧眉绨蝽旈_房門,走進(jìn)去打開柜子把盒子收進(jìn)了柜子里。

    房間里飄著一縷淡淡的幽香,茉莉香味中混合著墨香。屋子里陳設(shè)簡單,里外間用青色圍幔隔著,幔帳用帶子收緊在兩側(cè)墻邊,外間擺著桌椅和整面墻的書柜,書柜里是各色書籍,仔細(xì)瞧事關(guān)高祖的不少。

    方年年對這位穿越前輩,真的非常好奇。

    內(nèi)間靠窗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僅有一盞燈、一個土定瓶,瓶子上插著一枝田里摘的野花,別無他物。

    倒是那燈看著很是不同,偏暖調(diào)的琉璃燈罩上上下有鏤空裝飾,整體有茉莉花的明刻花紋。

    塔娜許諾的當(dāng)晚就擺在了女兒的房間,普通紙質(zhì)燈罩被取代后,燭光經(jīng)過琉璃的幾波折射,房間里會有漂亮的光線。

    至于阿娘和沈宥豫暗暗的較勁兒,方年年表示很無奈,沒必要啊。

    沒必要,對吧。

    ……

    劉阿三半下午的時候回去的,方大牛送的人,方大?;貋砗笳f了說劉阿三家里的情況,有病的爹娘、年幼的弟妹,所有的重?fù)?dān)都壓在了不滿二十的青年單薄的肩膀上,是挺不容易的。

    翌日,劉阿三正式上崗,方年年終于抽身出來了,能和阿娘去梁先生家走一趟。

    “娘,不是說好了爹一起去的?”方年年挎著籃子,走在娘親身邊這么問。

    塔娜低頭數(shù)著籃子里的東西,看禮物夠不夠,“你爹拍過梁先生的桌子,他想了想就不去了,免得先生看到他心里有氣?!?/br>
    方年年,“……為了小弟能去棋山書院,爹豁出去了啊。”

    塔娜說,“你爹是個斯文人,就拍了拍桌椅,沒做別的,你爹說了紀(jì)鏢頭直接上手抓住紀(jì)先生的胳臂,差點(diǎn)把紀(jì)先生整個人提起來?!?/br>
    方年年對梁先生的遭遇表示同情,紀(jì)鏢頭絕對腰粗十圍,常年押鏢,一身剽悍氣息隔老遠(yuǎn)就可以震懾路上的宵小,被他抓住胳臂提起來……

    “嘶,梁先生好慘?!?/br>
    塔娜點(diǎn)頭,“梁先生帶著紀(jì)家兩小牛犢子,也是夠頭疼的,哪里有你阿弟聽話。”

    方年年,“……”

    其實(shí)吧,方承意比那小子頭疼多了。

    因?yàn)榉匠幸饫虾图o(jì)家的孩子過不去,為了治治他她就提出邀請朋友回家吃飯,阿弟著實(shí)老實(shí)了不少。只要她每次提起紀(jì)家小子,他就立刻轉(zhuǎn)移話題。

    因?yàn)楸憩F(xiàn)不錯,方年年沒有抓著邀請的事兒不放。

    “娘,禮物是不是太薄了?”她們不僅僅是去感謝梁先生,更是撫慰先生那顆受傷的心。

    塔娜遲疑,“這,提一只雞去?”

    方年年微微皺著眉頭,“成對會不會好點(diǎn)?”

    “算了,提著活物太招搖,這樣吧,去你李嬸那邊,再稱一斤紅糖、一斤白糖?!?/br>
    “好呀。”

    母子倆倒退回去,買了糖再次趕路。

    梁先生是附近梁家村村塾的先生,因?yàn)榻逃|(zhì)量好,尤其是啟蒙,基礎(chǔ)打得特別扎實(shí)。周邊家長那是慕名將孩子送過去讀書,不求考個功名,會識文斷字就能去鎮(zhèn)子上做個學(xué)徒,成了賬房、當(dāng)個管事,那全家就脫離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辛苦生活,地里面才能刨幾個嚼用哦。

    梁先生家在梁家祠堂的旁邊,教舍就在祠堂里,這是整個村子最好的地方。

    方年年敲了敲門,來應(yīng)門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穿著尋常衣褲、頭上用靛藍(lán)色的帕子包著,來開門時手上還拿著一個鏟子,鏟子上沾著醬,估計(jì)在打理醬缸。

    看到方年年和塔娜,婦人眼神疑惑外有些警惕,“二位找誰?”

    方年年笑,“師母好,我們是方承意的家人,來謝謝梁先生的?!?/br>
    “方承意……”一提到這個名字,婦人頓時知道她們來意了,臉上瞬間多出了復(fù)雜的笑容,不過眼中的警惕消失不見了?!拔艺f呢,看你們怪眼熟的,快進(jìn)來坐,我給你們倒水去?!?/br>
    方承意和方年年一樣,繼承了父母的優(yōu)點(diǎn),特別是方承意和塔娜站在一塊兒誰不說不是母子,哪怕塔娜臉上還有著比較明顯的異族特征。

    進(jìn)了院子,灑掃得很干凈,有著nongnong的居家氣息,很舒服的平易感。

    “進(jìn)來呀,娘子、姑娘,別在院子里站著了。”

    師母喊著。

    方年年和娘親進(jìn)了屋,師母給她們準(zhǔn)備了紅糖水,坐下后就說起了話,師母看到她們拿的東西,連連推辭,“方承意是個好孩子,就是調(diào)皮了些,書院那邊說了可以帶幾個孩子同去,我們家先生本來就考慮過承意這孩子的。”

    除了調(diào)皮、坐不住、會打架、容易意氣用事外,方承意腦子好,一點(diǎn)就透,相同的文章他看一遍就記住了,別的孩子還有的連通讀都不行。

    師母笑著想起丈夫的話,嘆著方承意就是磨先生的小人精,又愛又恨。

    聊天中,她是絕口沒提紀(jì)家兩個孩子。

    年齡相仿的比較有共同話題,師母和塔娜的話漸漸多了起來,方年年無聊陪坐,聽到師母說自己的醬缸正晾著呢,她要做一些醬黃瓜。

    “老是弄不好,做出來的醬瓜有一股子耗味,剛開始還能勉強(qiáng)吃吃,翻過年了就開始苦,我舍不得扔了就忍著吃,我家先生要和我翻臉?!笔煜ず?,師母就說起了自己的臭手,真是做啥都不行,饅頭都發(fā)不起來,只能夠厚著臉皮吃人家的。

    方年年自告奮勇,“師母要是放心,我來做,這些我在行?!?/br>
    “別,來者是客,哪有讓你做的道理,小姑娘家家的就應(yīng)該漂漂亮亮坐著?!睅熌缸柚?。

    塔娜說,“我家閨女手藝好著呢,做一回你們嘗嘗,這要是不好吃,就罰方承意站著上學(xué)?!?/br>
    夸獎女兒犧牲了兒子,在隔壁上課的方承意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不知道自己有些冤。

    塔娜給女兒使了個眼色,剛才看著她們帶來的東西師母反應(yīng)平平,三句里要有兩句提到東西帶回去,這禮眼看著有些送不出去。

    方年年會意,從斜挎著的小包里掏出襻膊,三兩下綁住了袖子,慶幸自己今天穿得還算是清爽,不然干活麻煩極了。“師母放心好了,我手上拿捏得住,肯定不會浪費(fèi)您家的醬和黃瓜。”

    “害,我哪里是怕你浪費(fèi)了?!睅熌笩o奈地拍了拍手,知道她們母女倆是來干什么的,相談甚歡的背后依然帶著點(diǎn)兒不舒服,強(qiáng)迫自家先生帶著去棋山書院,又拍桌子又抓胳臂的,先生手臂上的手印子好幾天才退的,她心中還帶著氣呢。

    “師母不怕,我就更不怕了?!狈侥昴昵纹さ卣f。

    騎虎難下,自己提了醬黃瓜的,師母無奈,只能帶著方年年母女出去,看到方年年熟練地開始做醬瓜,她看了一會兒就心動了,這做出來的肯定好吃。

    塔娜拉著師母進(jìn)屋,“讓她一個人弄,我們進(jìn)去繼續(xù)說話。”

    “這怎么好意思?!?/br>
    “她在家就喜歡摸著做吃的,沒事兒的。”

    進(jìn)了屋,師母就詢問了起來,“姑娘有中意的人家了嗎?”

    “有是有一個,還是故交,就是好多年沒見了,不知道那個孩子長得如何。過段日子,他們回京了就一家子聚聚。”

    師母點(diǎn)頭,眼睛轉(zhuǎn)了一下說,“我有個親戚家在京城,少年郎在太學(xué)讀書,品學(xué)兼優(yōu),父親在臺諫就職,最是清正廉潔?!?/br>
    “多大年紀(jì)?”塔娜會意,追問著。

    “十九,明年五月及冠?!?/br>
    方年年做著醬瓜,可渾然不知親娘和師母在說什么,要是知道了她肯定在腦門上形成實(shí)體的黑線,她又不是貌丑無鹽,嫁不出去,爹媽著急得恨不得塞給別人的,干嘛這么著急嘛。

    幸好她不知道。

    醬瓜已經(jīng)提前用鹽打過了,方年年撕了一點(diǎn)嘗了嘗,稍微咸了一點(diǎn)點(diǎn),但也能做。用調(diào)好的甜麥醬兩面涂好了碼放在醬缸里,過上半個月就能吃,且存放時間長。

    有些人家做得多,保存得又不好,天氣暖了引來蒼蠅,蒼蠅就在里面下蛋。普通農(nóng)家不在乎那么多,撈出來兩條洗洗干凈了,照樣吃,但方年年總覺得那樣的有怪味。

    不說蒼蠅,那容易倒胃口,方年年做的絕對過衛(wèi)生這一關(guān)。

    做好的醬瓜撈出來洗干凈了可以直接吃,也可以炒毛豆、炒扁豆,是很家常的過粥小咸菜。

    明明做法很簡單,步驟很容易,但有些人就是做得不好吃,估計(jì)就像師母說的“手臭”,方年年做的好吃,應(yīng)該就是“手香”了吧。

    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方年年從廚房邊探頭看過去,看到了梁先生和一個男人,那個男人見過幾面,是和那個走哪兒都掛著劍的章游來店里喝茶的百曉生。

    一進(jìn)院子,百曉生就觍著臉哀求,“師兄,幫幫忙?!?/br>
    第43章 八寶rou醬   我是你們家公子誰?不就是個……

    “我與你不過當(dāng)了三天師兄弟, 別這么喊。”梁先生從百曉生的手里扯出了自己的衣袖,甩手走開,要不是礙于臉面, 他有種拿起大掃把把人掃地出門的沖動。

    百曉生仿佛看不到梁先生的冷臉,笑著搓搓手,“師兄別介啊,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雖然入門三天, 但對于我和師父來說就是一生的親人?!?/br>
    “我爹娘當(dāng)年糊涂,把我送去老頭兒那兒圖著我能夠過幾天好日子, 沒想到入門當(dāng)天老頭就讓我行竊。”梁先生冷笑一聲,身為君子非常不恥小人行徑, 那時候他年幼無知,聽從老騙子的誆騙, 把手伸進(jìn)了他人的衣兜,成年后每每想起都自慚形穢、羞愧難當(dāng)。

    年幼時的行為是他一輩子的污點(diǎn)和極力想要忘卻的過去。

    梁先生冷冷地看了眼百曉生, 如果眼神能夠殺人的話,百曉生已經(jīng)在他這兒死了上百次。

    百曉生頗有唾面自干的容忍度,“我們收集江湖情報的, 時常要伴做乞丐、小偷、跑堂的,混跡在人群里打探消息。師父那么做, 也是在鍛煉我們的膽量和身手,沒有別的意思,又不是空空兒那種以此為生的, 我們百曉堂只販賣消息,不做其他傷天害理的勾當(dāng)?!?/br>
    梁先生,“呵, 別說得這么冠冕堂皇,當(dāng)年七王之亂,樓家覆滅的根由不就是從老頭的口中散播出去的。樓盟主光明磊落、俠肝義膽的漢子,就因?yàn)檫@些虛無縹緲的消息,死在一群貪婪之輩的手中。那些人是罪魁禍?zhǔn)祝贂蕴镁褪鞘甲髻刚??!?/br>
    “師兄,你這么說就不對了?!?/br>
    百曉生據(jù)理力爭,他常年行走在外,皮膚黝黑,皺紋橫生,看起來就像是個辛苦勞作的農(nóng)夫,面相上看著有幾分耿直,收起了笑容維護(hù)起百曉堂來,襯得梁先生是那個不分青紅皂白侮辱他人的斯文敗類,“消息沒有好壞之分,端看使用消息的人心腸如何,百曉堂只是販賣消息的,管不了買消息的人如何用。師兄對我們偏見太多,唉?!?/br>
    百曉生捶胸頓足,痛心疾首啊。

    在一邊的方年年差點(diǎn)兒笑出聲,百曉生這不是“我們不是消息的生產(chǎn)者,我們只是消息的搬運(yùn)工”嘛,可他們怎么能夠確定消息的真假謬誤,組成消息的文字沒有好壞之分,但消息是有真假之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