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程瑜與劉氏兩個人在屋內(nèi)說了許久的話,待打開門后,兩個人都是一副喜笑顏開的模樣。 雖劉氏的臉色蒼白了一些,笑容僵硬了一些,但終歸還是露出了難得的和氣模樣。 自從劉氏的掌家之權(quán)被小閔氏收走后,劉氏身邊的丫頭婆子已經(jīng)許多日子不曾見過劉氏這樣一副和氣模樣了。如喜嬤嬤這些劉氏的心腹,原以為劉氏事成了,迫得程瑜拿出了嫁妝填補(bǔ)虧空。但看著程瑜一臉笑容,有不似掏出一大筆錢的模樣。 于是,喜嬤嬤等劉氏的心腹,也都疑惑著,猜不出個究竟。 “你這個時候最是要緊的時候,許多事不用多想。有我這個婆婆在,那些事哪里用你這個做小輩兒的cao心?!眲⑹衔罩惕さ氖?,笑著說道。 程瑜也笑著說道:“母親待兒媳這么好,兒媳怎忍心讓母親一人cao勞。明兒個,兒媳讓小廚房多做些糕點,送給母親嘗嘗,兒媳那處金mama做的點心是很好的?!?/br> 那些個小點心,又能值多少錢。 劉氏抽動了一下嘴角,笑容在臉上僵了一瞬,之后方又笑著說道:“難得你這么懂事,當(dāng)真是我們崔家娶對了人了?!?/br> 程瑜低下頭,十分害羞的開口說道:“母親這般當(dāng)著人夸獎兒媳,實在讓兒媳覺得難為情的很。” 劉氏咬著牙,又笑著說道:“我說得是實在話,你又何必覺得難為情?!?/br> 程瑜與劉氏相對著假笑了好一會兒,兩人似乎在比著哪個更會演戲一般。一直笑到兩人臉?biāo)幔@才作罷。 待程瑜走后,劉氏連飲了三杯茶,又發(fā)了半天呆,才緩過勁兒來。 便是連在劉氏身邊最久的喜嬤嬤也滿是疑惑的在私下問道:“夫人的事可成了,看夫人同少夫人這般和睦,想來少夫人是個懂事的?!?/br> 劉氏看了喜嬤嬤一眼,疑心她想從中打探些什么,于是訓(xùn)道:“她是府里的少夫人,懂不懂事不由旁人評論。往后你對她也敬著些,不要因為她年輕,就去拿著府中老人兒架子欺負(fù)了她。” 喜嬤嬤沒頭沒腦挨了一頓訓(xùn),臉上仍帶著笑說道:“是呢,夫人疼少夫人,老奴怎敢拿架子?!?/br> 可在心里,喜嬤嬤卻愈加疑惑,心想,怎么才同那少夫人說了一會兒話,夫人就轉(zhuǎn)了性子了。 因喜嬤嬤不知劉氏謀害崔竑一事,猜來猜去也猜不出個究竟,只知道往后是惹不得程瑜的。 在劉氏害了崔竑后,所有知道這事的人都被劉氏除了,便是連劉氏身邊的丫頭婆子都換了幾茬。喜嬤嬤原先也不過是在外面當(dāng)差,后來才被劉氏調(diào)到身邊來用。 劉氏實在鬧不明白程瑜是從哪里知道了這事。 實在煩悶的很,劉氏就去看了崔竑。這時崔竑。比起指著劉氏大聲叫罵,要休她回家的崔竑。劉氏更喜歡現(xiàn)在躺在床上,口不能言,身子又動彈不得的崔竑。 揮退了伺候在崔竑身邊的嬌美姨娘,劉氏親自端起碗喂崔竑喝湯藥。崔竑雖這時癱了,但仍閉緊了嘴,使得湯藥丁點兒都沒進(jìn)得口中。 劉氏咬了牙,低聲說道:“你怎還這般別扭,怎容不得我做個賢妻呢?!?/br> 崔竑瞪大了眼睛,扭曲的臉卻表現(xiàn)不出他眼中的憤怒,口中也說不出半點兒斥責(zé)之言。 劉氏趁著崔竑張大了嘴,就把整晚藥,倒進(jìn)了崔竑口中。 看著崔竑被嗆得咳嗽了幾聲,劉氏咬牙說道:“你太狠心了,眼睜睜的看著我父兄受困,你也不幫扶一下。我逼不得已動用了一些府中資產(chǎn),你就要休了我。難不成我與你相伴這么多年,比不得那幾兩銀子。我是你們崔家婦,我何嘗不曾是劉家女?” 才說完,劉氏又恍惚的搖了搖頭,低聲笑道:“不,不,是你對,是我錯,銀子確實好,什么都比不得銀子好。就像程瑜,她若非有錢勢,哪里敢這么張狂,敢那么同我說話。我當(dāng)初可是連半句重話都不敢同小閔氏說呢,哪怕她只是個繼室。這樣的夫君,這樣的婆婆,這樣的兒媳,你們崔家這是要磨死我啊……” 之后劉氏就不再說話,只是坐在崔竑的床邊一直發(fā)呆,眼神飄忽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與劉氏說過話后,程瑜的日子就輕省了許多,除了崔嫣與崔鈺偶爾的幾句閑言,程瑜并在意。她原也沒什么可求的,不過互不干擾。 這時沒了人惦記程瑜的嫁妝,沒了人給她扣不孝的罪名,她也就不再理那些對她來說無謂的人。 程瑜未生過孩子,聽別人說起如何生孩子,也見過賀氏生程瑞時的兇險。在程瑜心中,她一直認(rèn)為生孩子是件搏命的事。 所以當(dāng)程瑜感覺到陣痛時,心中也有一些慌張,嘴里不停的吩咐丫頭做事。最后還是在金mama的安撫略微安下心,咬緊了牙不再說話,只聽著金mama的話大口喘氣。 程瑜也不知道疼了多久,只聽著金mama在摸了摸她的肚子,然后看了一眼她雙腿間之后說道:“還不到時候,不礙事的,再等等?!?/br> 之后,金mama就在旁邊吩咐人,端了碗?yún)M(jìn)來,并開始讓燒熱水。 程瑜被扶著喝了碗?yún)?,然后又倒下去,躺了一陣?/br> 直至聽到金mama說了句“是時候了,姑娘使一些力氣?!?/br> 程瑜就深吸了一口氣,按照金mama之前囑咐過她的法子開始用力。 程瑜在意著這個孩子,早就讓金mama和接生婆子告訴了屋中的丫頭該如何做事。所以,雖然程瑜在最開始時有些慌張,但屋內(nèi)的丫頭婆子卻沒個亂得。 金mama與另兩個接生婆子又是十分老道的,且看著程瑜這胎應(yīng)是個順利的,都不見慌亂。 而程瑜也不是個愛喊疼的,只咬著牙用力,愣是沒出過什么聲兒。 所以,這程瑜雖然是頭次生孩子,倒沒了旁人家生孩子時的嘶喊折騰,相對而言,可以算得上安靜了。等崔銘進(jìn)入院子的時候,也是十分疑惑。這般安靜的,有條不紊的模樣,哪里是個生孩子的架勢。待疑心是小廝聽錯了話,崔銘就見自屋內(nèi)端出一盆血水出來,聽得屋內(nèi)孩子的一聲啼哭。 崔銘皺著眉厭惡的避開那盆血水,就要推門而入。 這時就被守門的丫頭攔住了:“公子,這屋子里面還沒整理,臟晦的很。還是在外面等等吧……” 因崔銘先頭見過一盆子血水,大約也猜到屋內(nèi)的樣子。聽了那丫頭的話,也就不再進(jìn)去。只做出一副關(guān)切的模樣,問了幾句程瑜如何,孩子如何就作罷了。而后,崔銘坐在一邊,又埋怨起了程瑜。 生個孩子罷了,哪個女子不會生個孩子的,怎程瑜就那般慌張,竟忘了讓丫頭通知他。若是他沒從小廝那處聽得這事,沒有及時趕回來,程尚書那處怕是又疑心他待程瑜不好了。 崔銘一直坐著,待聽到程瑜生的是個兒子后,方露出喜色,忙道:“快讓我抱著去給祖父看看,看看我們長房人丁興旺,他添了曾孫了?!?/br> 都已有了曾孫,仍占著國公的位置,等著讓給還未成親的幼子,我倒要看看我這祖父如何能面對了長房?如何對得起我們長房? 崔銘想著就要丫頭進(jìn)到屋內(nèi)抱著孩子出來,去給慶國公崔敬看。 丫頭進(jìn)到屋內(nèi)后,就又出來了,對著崔銘笑道:“公子,金mama說了,小少爺這時吹不得風(fēng),不能抱去給老太爺看了。讓公子先去告訴老太爺這事,讓老太爺樂一樂?!?/br> 崔銘聽后,又不能硬沖進(jìn)房中,又急著告訴慶國公這事,順便提一提國公府該由誰繼承的事。 只覺得片刻都等不得,于是也不再留在程瑜的房門口。對著攔住他的小丫頭,一甩袖子去了崔敬的書房,去向他的祖父報喜去了。 程瑜又飲了一碗?yún)@時又有了些氣力,并沒有睡了過去。聽得崔銘離去了,程瑜抱著那小小的嬰孩兒,輕輕抿起了一抹笑。這時的孩子還沒張開,看著跟程瑞剛出生時差不多。 軟軟的,個頭兒又小,但一到程瑜懷中,竟然就不哭了。 這是她的孩子。 程瑜抱著她的孩子,看著孩子這時看起來丑丑的小臉兒,努力的找些自己的痕跡。 “怎的不像我?”程瑜看著半天,皺著眉問金mama。 金mama笑道:“哪里不像,這鼻子眼睛都是像的。只是現(xiàn)在沒張開,不大真切?!?/br> 程瑜這才松了一口氣,對著嬰孩兒喚道:“我的兒?!?/br> 那嬰孩兒似乎聽懂了,竟咧嘴笑了一下。 程瑜看著懷中的嬰孩兒,整顆心,都柔成了水。心道,即便是為了這個孩子,就是再在這崔府中受一回苦,也是值得的。 正文 12初生兒 若崔敬沒有一定的算計,又怎么會得了國公這個爵位,掙下了偌大的家產(chǎn)。 這時雖上了一些年紀(jì),有些老眼昏花,但怎會看不出崔銘的盤算,又怎會給他好臉色。 對于崔竑那個長子,崔敬是存有一些希望的。但對于旁的人,包括崔銘這個長房孫子,他都看不上眼。崔敬把他將對子孫的希望和期盼都放在了崔翊一個人身上。 崔翊上世若非身有重病,也會將崔敬對他的期望實現(xiàn),扛起整個崔家的將來。 可以人算不如天算。 所以在崔銘有些氣惱的回來時,程瑜并不覺得十分奇怪。她只怕崔銘的怒氣嚇到孩子,就先讓奶娘把孩子抱走了。崔銘當(dāng)真是惱極了,眼圈兒還有些發(fā)紅,如個孩子般咬牙委屈著。 程瑜知道崔銘這不是在做戲,他是真的委屈了。 前世崔敬對崔翊的偏愛,讓崔銘受了許多所謂不公允的待遇。在她與崔銘狀似最好的那段時光,崔銘也會絮絮的與她說那些以往的不平之事。小到一副硯臺,崔翊拿得更好些,崔銘都會計較著。那時程瑜并不覺得崔銘的心思不正,且太狹隘了。只覺得崔銘實在讓人心疼,崔翊是好搶奪的惡人。 這時想想,她一婦人困在內(nèi)宅,別無出路,只能守著嫁妝,爭些針頭線腦。 但崔銘身為一個可以在外面行走的男兒,只知道自囚于內(nèi)宅,用些婦人之計,爭這些小事。不去想著另開一番天地,只想著去取祖上給他的施舍。雖看著可憐,卻也是很不爭氣的。 程瑜知道她生下的孩子,注定得不到崔銘的真心疼愛。崔銘對于程瑜所有的東西,只會是利用。所以,她看著如今在婦人面前一副委屈模樣的崔銘,只覺得往后千萬不能將孩子養(yǎng)成如崔銘一樣。她困于禮教,不能行走于大江南北。她的孩子萬不能困于自身,只知道爭一時得失,永失了胸懷天下的磊落,不再有笑問蒼天的豪氣。 而崔銘這日倒是真的在崔敬那處受了些氣,但他不愿讓徐惠娘看到他這幅落魄模樣。他在徐惠娘那處只能是國公府的長房孫子,一個權(quán)勢滔天的富貴公子。而在程瑜這處,他要俯小做低,騙的她來助他。恰這時他當(dāng)真受了委屈,怎能不在程瑜面前用一用? 崔銘委屈了一會兒,久不見程瑜這個做妻子的過來寬慰他,就抬眼看了程瑜一眼。 只見這時長得珠圓玉潤的程瑜正靠在榻上發(fā)愣,程瑜在崔銘眼中姿色要比徐惠娘稍差些。且程瑜目光有時太過凌厲,不比徐惠娘天生的柔順?gòu)扇踔畾?。而徐惠娘便是在孕中也是顧忌著容貌,一點兒也未發(fā)胖,臉上反而清減了一些,怎會像程瑜這樣沒有顧忌。徐惠娘正正好,就是崔銘愛的那種女子。與程瑜對比起來,就更加顯得合乎崔銘的心意了。 “我本來打算給我們的孩子起了個名字,叫做崔遠(yuǎn)。” 崔銘見程瑜久未理他,只能啞著嗓子開了口。 程瑜聽得“崔遠(yuǎn)”這個名字,眼皮子一跳,終于看了一眼崔銘,瞇著眼睛笑道:“這個名字倒是不錯,只是……” “只是問過祖父,他給我們的孩兒取了一個“通”字。” 說著,崔銘攤開了緊握的手,里面皺巴巴的之上,隱約是個“通”字。崔銘皺眉說道:“祖父這是要我們相通后過安穩(wěn)日子,不要奢求太遠(yuǎn)。” 崔銘口中說著“我們”,又看了眼程瑜,這時他們有了孩子,便是為了孩子,程瑜也得幫著他。 聽得沒有取上一世徐惠娘與崔銘所生之子的名字,程瑜松了一口氣,她可是沒辦法一邊喊著“遠(yuǎn)兒”,一邊疼惜著她的兒子的。這不知會讓她做多久的噩夢。且若能活的通透明白,也是件好事,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 再看了眼那個“通”字,程瑜覺得那比劃有些眼熟,便笑道:“看著不似祖父的字。” 崔銘也不顧著程瑜如何知道了慶國公崔敬的字跡,只咬著牙說道:“這是四叔寫的字,誘得祖父起了這個名字?!?/br> 憑崔翊說什么萬事通達(dá)的話,若是求吉祥,怎不用了那個“達(dá)”字,以求富貴。終究,崔翊還是存了壓制長房的意思。只想到這名字竟是崔翊騙著崔敬取下的,崔銘心中就不舒服的很。崔銘嘆了一口氣,說道:“說來說去,還是我這官位做的太小。讓你讓我們的孩子在這府中,都收了委屈了。聽說禮部還有一個空缺,不如你跟岳父說說……” 話未說完,就聽程瑜輕笑著說道:“妾想了想,這個通字用的很好,崔通……” 崔銘皺眉看了程瑜一眼,見程瑜似乎真的歡喜起來,并讓奶娘抱著睡醒過來的崔通。程瑜一個勁兒的對著小小的嬰孩兒,叫著“通兒,通兒”。那嬰兒似乎會聽得話,又咧嘴笑了笑,似乎認(rèn)下了這個名字。 崔銘看著這對看不清局勢的母子皺緊了眉頭,且他也不喜歡崔通那副皺巴巴的模樣,崔通那眉眼也太過像程瑜了。待崔通笑嘻嘻的拉了人生第一泡屎,終于逼得那喜潔的翩翩公子崔銘皺著眉出了程瑜的房門。 程瑜估計著,崔銘這一走,怕是也不會如往常那樣十天半個月不踏進(jìn)程瑜的房門。 畢竟程瑜剛生了孩子,崔銘不會太冷待了她。 程瑜看了眼這時還咧嘴笑的崔通,伸手戳了戳他的臉蛋兒,笑道:“你這孩子,可拖累我了。” 終究是長房嫡系出的孩子,整個國公府各房都派了人來看望,便是現(xiàn)在守節(jié)的崔銘的寡嫂余氏都命人送來了一串手珠子。崔翊送了一對兒玉如意,并不十分顯眼。而劉氏也過來了,她把能變賣的都變賣了,用來填補(bǔ)虧空,這時也只有幾件半新不舊的體面衣服應(yīng)付場面。但便是這樣,她也當(dāng)著妯娌與媳婦的面兒,那處了個大金鎖給崔通帶上,笑著說道:“我這兒媳確實是個帶福的,這不,就給我?guī)砹藗€大孫子?!?/br> 程瑜先是命奶娘和金mama看顧好崔通,莫讓人趁著這時往來的人多,下了黑手。 而后,程瑜就在床上笑著應(yīng)付那些來看她的幾個婦人。 最后,程瑜終于等到了她的母親賀氏。 賀氏是帶著程瑞來的,程瑞一進(jìn)來,就喊著要見他的小外甥。 等跟著金mama輕手輕腳的走到睡得正香的崔通身邊,程瑞就皺著眉頭,做出一副老成模樣說道:“往后可要聽小舅舅的話啊。” 說完,程瑞就把學(xué)到的幾句詩句念給崔通聽,直到金mama怕擾了崔通睡覺,攆了他,程瑞才算作罷。這時該來的人也都來過了,程瑜正好能清清靜靜的與賀氏說一會兒話。 崔通有奶娘顧著,金mama等程瑞與程瑜說過話后,就帶著他到別處玩了。 賀氏看了眼自己的女兒,笑道:“我這次來,帶了些中藥部品,你吩咐廚房燉來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