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疼，心疼過去的她。

    如果，那個時候，自己要是在她身邊，那她會不會就不會遭受那些。

    明笙目光暗了暗，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直到氣氛沉到最低點，明笙才開口:“死了。”

    輕飄飄的一句，直接砸在沈朝淵身上。

    緊接著她抬起頭，目光早已趨于平靜:“從樓上摔下來，死了?！?/br>
    八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

    沈朝淵定定地看了她許久，然后說了聲對不起。

    明笙釋懷地笑了一聲:“沒關(guān)系，有時候，說出來比一直憋在心里舒服多了?！?/br>
    真的就釋懷了嗎？

    真相不得而知，可表面上看，就是如此。

    二人從電影院里出來，外面居然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的雨敲打在地面上，被打磨的一層不染。

    夏末急雨，空氣燥熱又潮濕難耐，就像那個回憶一樣。

    明笙望了一眼外面的雨，回頭看向沈朝淵，語氣溫和:“就這樣吧，謝謝你今天陪我看這一場電影，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br>
    說到最后一句，明笙的目光罕見得溫柔了許多。

    沈朝淵知道，那不是對他的，她剛剛在透過自己，看著另一個男人。

    她今天之所以會答應(yīng)自己，也是因為那個男人臨時有事。

    而他從頭至尾都是一個替身罷了。

    氣憤嗎？

    好像早就沒有了。

    如若不然，自己又怎么會特意穿著和那個男人相似的衣服。

    沈朝淵可恥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連一個替身的位置都開始覬覦。

    他在想，倘若自己甘愿做那個男人的替身，那她是不是就會回到自己身邊，或者允許他去到她的世界里。

    沈朝淵不敢想，所以只能可恥地模仿另外一個男人，想要她的目光多在自己停留一會兒。

    哪怕只是因為另外一個男人，他也愿意。

    明笙從包里拿出備用傘，正準備遞給沈朝淵。

    然后就聽見他喊了一聲自己的名字:“明笙?！?/br>
    她拉上包鏈，抬眸:“什么？”

    喉嚨滾動，薄唇微張，那句壓在心底許久的問題，終于被他問了出來。

    “如果，我愿意呢？”

    明笙迷惘了片刻，疑惑:“愿意什么？”

    沈朝淵垂下眸，不敢她。

    此刻的他像是將所有的尊嚴都不要了，只想求她一個應(yīng)允。

    低緩的沉沉男聲穿過空氣，停在明笙耳邊。

    裹著淅瀝瀝的雨聲，沈朝淵張口，嗓音沉重暗啞:“如果，我愿意繼續(xù)當替身?！?/br>
    “那你愿不愿意回到我身邊？”

    第45章 看到一絲...乖順？……

    沈朝淵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 心底是一點勝算也沒有。

    他在賭，賭那一線生機。

    只是在觸及到明笙那一抹眸色時，沈朝淵就知道了, 這是一場必輸之局。

    明笙默默地看向他，沒有說話。

    沈朝淵垂下眸, 做著最后的掙扎：“不愿意嗎？”

    明笙不知道該如何和他解釋，想了想，只能說道：“過去的事, 已經(jīng)過去了，你該往前看的，別把目光都放在一個人身上?！?/br>
    而且那么驕傲的一個人, 怎么能甘愿去做另一個人的替身呢。

    這對他不公平。

    她已經(jīng)做錯過一次了，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如果我非要如此呢？”沈朝淵固執(zhí)道。

    雨下的越來越大, 連帶著的還有一場詭異的風。

    明笙出來的時候穿的是一件長裙，此刻裙尾已經(jīng)被風裹進來的雨弄濕了，緊緊地貼在腳踝處。

    風雨肆虐, 夏天還未完全過去, 秋風便已經(jīng)提前到來了。

    明笙移了下位置，往里面站了站，這個角度，抬起頭, 剛好看見了沈朝淵的右側(cè)臉。

    白襯衫、黑褲子，太像記憶中的那個少年了。

    可再怎么相像，他們終究不是一個人。

    這個淺顯易懂的道理，明笙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愿意承認。

    沈朝淵的眉骨偏向硬朗冷峻，可記憶中的那個他啊，永遠溫柔如風似少年。

    兩個天差地別的人, 卻偏偏撞了容貌一角。

    明笙不知道這是她的幸還是沈朝淵的不幸。

    她只知道，自己和沈朝淵本不該有任何交集的。

    明笙盯著他看了良久，最后無奈嘆了口氣：“沈朝淵啊——”

    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他打斷：“我不想聽?！?/br>
    明笙：“......”

    這是她第一次見沈朝淵‘胡攪蠻纏’，不過更像是在故意裝糊涂，在耍賴。

    仔細回想，他近一年的時間里，好像真的變了很多。

    以前的他，一雙墨眸，深不見底，所有的情緒都被好好的斂藏。

    那時候的沈朝淵，就像是個強大的機器，無休止地工作，仿佛吃飯和睡覺都只是為了更好的工作。

    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時光，明笙對他，除了他的身份以外，其他都一無所知。

    除卻她本就不想了解的原因以外，更多的是，他強大的外表下，讓明笙以為自己一眼就望到了底。

    名門望族家庭里長大的孩子，理應(yīng)什么都不缺的。

    可是后來，當沈朝淵將一切告訴自己的時候，明笙是很意外的。

    意外過后，是心疼。

    在沈朝淵說出一切的那一刻，明笙能夠很清楚地共情到他口中那個年幼的沈朝淵。

    原來光鮮亮麗都是表面，他也有不為人知的苦楚。

    明笙忽然就明白了，為什么會是劉姨。

    冷冰冰的別墅內(nèi)，裝修風格只有黑白灰。

    而劉姨在那里一做便是十多年，因為她最擅長的就是家常菜。

    十年如一日的西式餐桌上，擺放的永遠都是那幾道家常菜，有一種渴望，它很隱晦。

    隱晦到，所有人都忽略了。

    明笙不知道沈朝淵為什么要告訴自己這些，如果是想要自己對他心軟。

    那他的目的達到了。

    她確實是心軟了。

    可心軟不是喜歡和愛。

    在這一點上，明笙分得很清楚。

    唯一一點變化就是，以前的自己可以很直接了當?shù)鼐芙^沈朝淵的喜歡，可是現(xiàn)在她，只能尋找更加委婉的方式。

    明笙不想因為自己而再一次傷害到他。

    可人都是自私的，首先想到的一定是自己。

    她的一顆心早已經(jīng)被另一個人占滿了，已經(jīng)容不下旁人了。

    長達十分鐘的緘默之后，明笙再一次開口，這次比之前果斷了些：“沈朝淵，我累了?！?/br>
    “你是你自己，不該是某個人的替身。”

    決絕的話，沈朝淵不是第一次聽了。

    每一次的鈍痛感都要比上一次更深刻。

    被拒絕多了，心好像都變得麻木了。

    狂風驟雨，突然就這么停了下來，陰沉的烏云漸漸散開，飄落了幾縷陽光。

    明笙望了一眼外面，收回了一直拿在手上的備用傘，裝進隨身攜帶的包里。

    “今天謝謝你的電影票，但就到這吧，再見，沈朝淵?！泵黧祥_口道別。

    在沈朝淵的注視下，沒有絲毫猶豫地轉(zhuǎn)身，踏進人群中，身影漸遠，直到沈朝淵看不清為止。

    沈朝淵望著已經(jīng)消失的遠處，手指微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