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那蘇恒陽沒得手,故意在京中亂編排侯府的壞話,什么江霏微先看上自己、江遲凌嫌棄他出身低之類的,此事在各府貴婦中傳得很不好聽,原主又無友替自己辯駁一二,導致江遲凌之后派媒婆相看,除了貪戀侯府權勢的人,都無人愿娶女主。 江霏微只覺得心里一陣梗得慌,看小說時,原主身世確實悲慘,可她老是自怨自艾,脾氣又古怪,莫名其妙就找女主麻煩,偏偏作者又淡化了蘭氏的作惡。 這劇情換做自己,江霏微抬眸看了眼笑嘻嘻的蘭氏……拳頭硬了,恨不得直接揍她一頓。 蘭氏見江霏微一直沉默,打趣道:“三姑娘平日伶牙俐齒的,怎么今兒不說話了?莫不是害羞了?” 她看著江霏微纖弱的臉,嘴角不由勾起一絲譏笑。 再是大房的獨女又如何?等這事成了,還不是自己手里的螞蟻。 老夫人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是不樂意,“霏微,大房情況特殊,你也知道。雖然這蘇家門第低些,但日后你住在侯府里,不會吃苦,日子也松活,那蘇舉人日后功成名就、入朝為官,豈不更好?” 江霏微笑著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等父親回來看過做主吧?!?/br> 蘭氏見她話里帶著拒絕,哪里甘心錯失這么個好機會,她要的就是江遲凌不在的時候! 她裝作苦口婆心般勸道:“霏微,你在商戶之家長大,京中可堪配忠勤侯府的門第雖多,可你終究不如京中養(yǎng)大的貴女,到時候被婆家挑起毛病來,可有得你哭。” “后日你就在屏風后看看,也不礙著什么?!崩戏蛉讼騺碚f一不二,她揮揮手,“這兩日你就在家中好好歇息吧,顧府我派人去說聲,先不過去了。” 江霏微知道此時在費口舌也是無用,行過禮,便回屋子了。 她邊走動著,邊看著這諾大的侯府。黑影幢幢,風燈細碎的光亮迅速被吞噬掉。 破局之法確實有,但在這黑暗中斗來斗去,一地雞毛,怪沒意思的。 查mama察覺到她情緒不佳,小聲勸道:“三姑娘,您擰不過老夫人,且等侯爺回來給你做主就是。明日老奴就去問問,能不能給侯爺遞個消息?!?/br> 第二日,江霏微起了個大早。 左右今日去不成顧府,江霏微也沒想好怎么辦最好,干脆想去侯府的花園里散散心。 她剛出院門,就看見一個瘦高的身影在角落里探頭。 “江庭?你在這干什么呢?” 江庭見江霏微笑著問自己,毫不在意上次自己無禮之事,沉默了一會,方說道:“那蘇恒陽……前些日子我們學堂相聚,我碰到過他,他……你要慎重。” 說完這話,他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江霏微一把拉過他,“你吃早飯沒!在我這用些吧!” 江庭搖搖頭,“我偷跑出來的,要回去了?!彼皇菍W習的料,可二房不允許唯一的男丁是個沒功名在身的。 江霏微看著他不太好的面色,“你等等!” 她跑回屋里,手里端著個小盒子,“昨日從顧府帶回來的蜜餞,你帶在身上吃吧?!闭f罷便塞到他手中,“快回去吧,別被你書童知道了!” 她怎么知道自己的書童看管自己嚴格?莫不是下人嚼舌根,她聽見了……江庭將小盒子藏在袖子里,往外跑去。 江霏微見他跑遠,才從拐角處探出頭來。 蘭氏又厭惡他是姨娘生的兒子,又不得不依仗這個二房獨有的男丁,對他冷漠至極,又嚴格要求。江庭不愛治學,確被逼著天天上學堂,考不好就挨罰,也是夠可憐的。 書童是蘭氏手下的兒子,看他很嚴。江庭愿意冒著挨罰的風險告訴自己蘇恒陽的事情,江霏微倒有些意外。 “姑娘?!?/br> 冷不丁身后有人說話,江霏微嚇得一激靈,轉過頭一看,十六正瞪眼看著自己。 “你怎么也沒個聲音!萬一旁人看見了可怎么辦?” 十六一歪腦袋,“奴婢探查過了,附近沒有人?!?/br> 她從懷中拿出一個東西,“主子讓我把這個還您。” 江霏微一愣,是被玄米叼走的繡帕,“他怎么知道是我的東西?” “顧府就在主子的私宅旁邊,玄米不會亂叼東西,江姑娘近日進出顧府是為了和顧府大姑娘學刺繡,帕子上的刺繡一看就是初學者的?!笔喚毟爬祟櫻缘囊馑?,江霏微確是越聽臉越紅。 丟人丟大了,幸好沒送這帕子給顧言。 十六眨眨眼,“姑娘心情不好嗎?” 江霏微笑容淡下去,“有這么明顯嗎?” “挺明顯的,姑娘有什么需要揍的人嗎?我可以幫你,保證不會被發(fā)現?!笔荒樥嬲\。 江霏微突然心思一動。 江遲凌身子不好,她不想父親多費心神,也不希望此事讓他在林老夫人那為難。 倒是顧言…… “你可以帶我去見顧言嗎?” 十六迅速回了,“可以?!?/br> 江霏微有些詫異,“你都不問我干什么?也不管你主子同不同意?” “主子說若你今日要見他,就帶你過去。” 顧言知道自己想見他? 做戲做足,江霏微回到院子里,謊稱自己歇息了。才讓十六抱著自己,到了顧言的私宅。 十六飛快在屋檐樹林中穿梭著,江霏微俯瞰著京中勝景,突然覺得心情也開闊了起來。 不一會,十六便躍到了一處庭院,穩(wěn)穩(wěn)落在了樹上,梨花瓣紛紛揚揚往地上撒去,江霏微往下望,一眼就看見了顧言。 他今日穿著一身藏青色的圓領衫,綴著麒麟補,頭戴官帽,雖是內使官服,卻被他穿出了幾分少年書生的味道。迎著漫天碎玉,懶懶坐著。 他正視著江霏微的眸子,江霏微卻不敢直視他的雙眼,只敢看著略有風起,吹掉他肩頭的落花。 顧言見她立在樹下,輕笑道:“愣什么?坐下說?!?/br> “啊,好、好的。”江霏微往小桌走去,可惜這山泉之聲沒把兩頰的燥熱沖刷掉些許,反而淌入心間弄皺了一池春水,她竟有些慌不擇路,踩著了裙邊。 顧言迅速起身,穩(wěn)穩(wěn)扶住了江霏微, 耳邊彌漫著笑意,江霏微臉上的熱氣一路沖到了耳根子。她連忙調整姿勢,將手躲開了,顧言見她掙扎,眼神微微暗了暗,卻還是在她站穩(wěn)后,才移開了虛扶著霏微的手。 見她坐下了,顧言才笑著開口,“找我何事?” 江霏微爽快說了,“嬸母給我找了門親事,可那人有點問題,想麻煩顧督公幫我處理一下。” 顧言微微瞇眼,“沒有好處的事情,我是不做的?!?/br> “我得到些消息,蘇恒陽的舉子之位,是用了些手段得來的,而和他做交易的,是司禮監(jiān)顧謹的手下?!苯⒖粗櫻泽@訝的眼神,有些得意,“和你一個姓,也是那位老祖宗的干兒子?” “沒錯。老祖宗當年擇了謹言慎行這個詞,告誡我們做奴婢最重要的就是這個。”顧言面上有些懷念,“顧謹改成了顧瑾,顧慎去了南京,顧行丟了性命,現在想起來,倒是很早的事了。” “我一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鳖櫻陨裆鬓D,看向了江霏微,“你長于黎城縣,可仿佛對一切都很熟悉。尤其是,和忠勤侯府有關的事情?!?/br> “你有些東廠最厲害的探子,都查不來的密辛,對不對?” 第27章 行刑 有一件事,你務必給我辦了?!?/br> 空氣仿佛凝滯。 江霏微感覺自己在顧言面前無處遁形, 那雙鳳眼仿若利刃,往江霏微的秘密迅速扎去,在她無法躲閃時, 又堪堪收回。 “不愿說就算了?!?/br> 江霏微沒想到顧言這么輕易放過了自己。 “你不愿說,我總有一天會知道?!鳖櫻蕴а勰曋? “你不是要交易嗎?那就記清楚,我可以接受隱瞞, 但不接受欺騙,記住了嗎?” “……好?!?/br> “做成了這筆交易, 你就和咱家有了牽扯,可再也甩不開了。” 江霏微反而笑了, “好?!?/br> “真乖。”顧言滿足地嘆息了一聲, “要名要利, 咱家都能給你?!?/br> 江霏微搖搖頭, “到也不必,就是身邊有些麻煩解決不了罷了?!彼龔纳砩咸统瞿菈K帕子, “督公, 這……其實是給您的,謝謝你上次送我的東西。繡得不好,您別介意?!?/br> 江霏微不好意思地垂下頭,錯過了顧言瞬間燦若星辰的眼眸。 “這東西咱家不要。”顧言起身, 拍了拍身上的散落的花瓣,“等你繡個荷包給咱家。十六,送她回吧?!?/br> 江霏微還未說話, 就被十六一把抱起,蹭蹭往侯府飛去。 縮在外面的顧恭見江霏微終于走了,幾乎是連滾帶爬到了顧言身邊, “干爹!誤了時辰可真麻煩了!咱們快進宮吧!” 顧言點點頭,坐上了馬車,往皇宮趕去。 乾清宮。 天氣還算暖和,可大皇子穿著一身紫貂,還是哆嗦,強撐著身子和幾位閣臣寒暄。 二皇子撇了大皇子一眼,勾唇一笑,“大哥身子愈發(fā)不好了?!?/br> “您提前封了王,大皇子心里不痛快也是應該的,萬歲今日也該好生看看?!彼砼哉局晃惶O(jiān),穿著一身大紅云肩通袖內使蟒衣,頭戴三山帽,腰圍玲瓏透雕玉帶,牙牌旁掛著一串珍珠牌穗,竟比那一圈閣臣還氣派幾分。 只可惜他細軟的聲音、蒼白的面容,和舉手投足間的謙恭,昭示著他是個伺候皇上的太監(jiān)。 “顧瑾,怎么沒看見顧言?往日他可是頭一個就到了?!?/br> 顧言把玩著腰間的珍珠牌穗,“三皇子有所不知,他提督了東廠,氣派了。” 二皇子倒是興致沖沖,“本皇子這次能封王,若不是他在相國寺胡鬧一番,還真不容易拿下。” 顧瑾看著二皇子的樣子,心中冷笑,三皇子還妄想著把顧言納入自己的麾下,可惜那人就是養(yǎng)不熟的狼崽子。幫三皇子也不過是給皇上做個樣子罷了! 正在此時,殿內的大門打開,從里面走出一位年邁的老太監(jiān),“萬歲駕起,請大皇子、三皇子、諸位閣臣進殿?!?/br> 一襲人涌入大殿,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順天帝攤在床上,虛弱地想抬起手,榻上穿著粉衣的宮女立刻柔柔牽住他的手,輕笑著說著話。 站定的老臣們眉頭緊皺,卻誰也不敢說話。 皇帝愈發(fā)沒有規(guī)矩,可這一月一次的拜會,他們也不敢隨意勸諫,怕惹得皇上不快。 顧瑾端著手里的木盤,小步上前,在暖閣外跪下叩首,“皇上,內閣擬了票,奴才們批了紅,恭呈閱覽?!?/br> 暖閣的紗幔卻沒有打開,須臾,從里面?zhèn)鱽硪魂嚿n老的聲音,“封王的奏疏,禮部那邊可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鳖欒挚牧藗€頭,“擬了幾個封號,還請皇上選一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