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教養(yǎng)不允許他當(dāng)著顧言的面說這些，他嘟囔了半天，硬是忍了下來。

    江霏微往前跨了一步，“正好，關(guān)于上次相國寺的事情，我還想問問顧督公呢?！彼D(zhuǎn)過頭，“還請曹公子回避一下，可否？”

    第37章 賽雪   他并不在乎自己的眼淚。

    她嘴上是請示了, 可根本沒理會曹亭云同意與否，直接往前走去。

    顧言倒是乖順，沉默著, 跟著她走到一處僻靜地方。

    “不知江小姐找奴才何事？”

    江霏微不是傻子，她能感受到顧言對自己刻意的疏離, “顧言，你之前對我不是這般的, 總要讓我知道為什么吧?！?/br>
    顧言卻抬眼往曹亭云的方向，“曹公子如何？是個不錯的人吧。”

    “關(guān)他什么事？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br>
    “江小姐, 你應(yīng)該和那樣的人多打交道，并非和我這個閹人?！鳖櫻赃@才正眼看向他, 眼神中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咱們之間, 不該有如此多的聯(lián)系, 不是嗎？”

    “我只問一句。”江霏微攥緊了掌心，“我們倆的聯(lián)系, 讓你覺得難堪嗎？”

    “......”顧言沒有回答。

    “我不覺得?！苯⑿α似饋? “你之前給我的手帕，被我表姐發(fā)現(xiàn)了，她問我……”

    “江小姐，我對這些沒有興趣。”顧言的眼神塞雪欺霜, “若是引得顧大人誤會，我在前朝少了助力，可是很麻煩。那我當(dāng)時費盡心思救你, 可就白費了?！?/br>
    “........那之前算什么？”江霏微感覺自己用盡了全部勇氣，“你幫我解決了蘇恒陽，提醒我不要再用那匹布, 還有我、我?guī)湍銚Q藥……”

    她的聲音愈發(fā)低微，更襯托出顧言的冷靜，“蘇恒陽的事情不是你和我交易的？布料的事情，永寧公主知道了會有麻煩；至于換藥……”他嘴角的笑意仿若秋日冷雨，“不是你偏要的嗎？”

    江霏微看著他，是啊，自己差點忘了。

    在書里，他可是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的顧閻王啊。

    江霏微凄然一笑，“是啊，是我偏要的。”

    顧言抿抿唇，“你與其胡思亂想，還是趕緊把婚事定下來吧，曹家的婚事，錯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br>
    江霏微沒有再回他話，默默離開了，顧言握緊了拳頭，沒有攔她。

    十六跳下樹來，見顧言面上絲毫沒有難過的神色，不禁替江霏微感到不值，“主子，江姑娘是真的對你有意。就算你不喜歡她，也不該這么說她?！?/br>
    “正因為我珍惜她，我才不能再靠近她，害了她。”

    “我不明白?！笔欢櫻缘男乃?，喜歡卻不在一起也就罷了，為什么還要傷了江姑娘呢？

    顧言不知道自己是在教導(dǎo)她，還是在說服自己，“她太小了，還沒有經(jīng)事，不該折在我手里?！?/br>
    他對江霏微有骯臟的心思，更可惡的是，放縱了這樣的心思生長，放縱自己接觸她、觸碰她、肖想她。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江霏微竟也對他動了心。

    她還小，錯把丁點恩情當(dāng)成了男女情愛。

    她應(yīng)該認識更好的人，有更好的未來。

    曹亭云焦急地在外面踱步，見江霏微出來了，連忙迎上去，“姑娘，你……你怎么哭了？”

    江霏微聞言，一摸臉頰，才發(fā)現(xiàn)自己哭了。

    她并不是愛哭的人，哪怕是和江遲凌相認，她都沒有掉過淚。

    可這已經(jīng)是自己第三次為顧言掉淚了。

    只可惜，他并不在乎自己的眼淚。

    曹亭云握緊了拳頭，“走！咱們?nèi)ヒ娞?，這樣的奴才也太無法無天了！”

    江霏微搖搖頭，“跟他沒關(guān)系，我想起了些傷心事罷了。”

    曹亭云有些不滿，“你維護他做什么！”

    是啊，都到這步田地了，自己維護他做什么呢？

    但她的聲音還是不受控制地冷下去，“曹公子，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咱們非親非故，你不必管我?！?/br>
    曹亭云見江霏微好像生氣了，驀然頓住，隔了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江小姐，是我莽撞了?！?/br>
    江霏微緩過氣來，見曹亭云依舊溫潤笑著看著自己，不禁放軟了口氣，“曹公子，是我自己心情不好，反遷怒了你，實在抱歉?！?/br>
    她一直淡淡的，突然這樣，曹亭云反而有些受寵若驚，“沒關(guān)系的江姑娘，咱們到亭子那歇息一番吧?！?/br>
    兩人正往前走去，魏太后宮里的宮女走上前來，“曹公子，江小姐，皇上來了，請二位過去呢。”

    順天帝來了？兩人連忙收拾情緒，匆匆往正堂趕去。

    再次踏進慈寧宮，魏太后的身側(cè)又添了兩把椅子，外側(cè)坐著魏皇后，而靠里則坐著一位枯瘦的男子，凹陷的眼窩里泛著疲憊，眼下青黑藏不住，靠著身上猩紅的八團龍袍勉強撐起他的威嚴。

    想必這位就是順天帝了。

    永寧公主也在太后身側(cè)，打量著江霏微。可她的目光卻不禁偏向了曹亭云身上。

    兩人跪下行禮，“參見皇帝，參見皇后?！?/br>
    順天帝虛虛抬手，“起來吧?！彼聪蛘驹谇胺降牟芡ぴ疲敛谎陲椀目滟澋溃骸斑@就是曹家小子？很不錯?！?/br>
    曹亭云拱手揖禮，“草民不敢當(dāng)。”

    順天帝哈哈一笑，“聽你祖母說，你是小輩里最爭氣的，馬上就要進京趕考了，到時候就是朕的臣子啦?！?/br>
    順天帝有意抬舉曹家，魏太后卻是覺得不妙。

    雖是魏家抬舉了順天帝登了基，這么多年，皇上對魏家也禮遇，可魏太后能感受到皇上對魏家沒什么感激之情，而這份淡泊的情誼隨著哥哥力挺皇長子后更加稀薄。

    皇上想立二皇子為太子，尚有魏家做阻力，況且許貴妃的母家雖蒙皇恩，但在朝中根基太淺……曹家雖在朝堂沒什么勢力，可在地方作為大族，也是不可忽視的力量。

    果然，皇上笑著開口，“永寧啊，你看曹家公子如何？”

    永寧公主羞紅了臉，“父皇，你問女兒做什么啊?！?/br>
    順天帝哈哈大笑，“你一直不肯嫁人，朕倒難得見你如此小兒女姿態(tài)。”

    比起眾人各懷心思，江霏微卻松了一口氣。

    忠勤侯府因為前朝站錯位的原因，在本朝的奪嫡之爭還保持中立，皇上一直不滿江遲凌的態(tài)度，自然也不想自己嫁給曹亭云、徒增變數(shù)；而永寧公主是宮女所出，比起其他公主的母親各有勢力，確實是個更好掌控的對象。

    曹老夫人勾唇一笑，永寧公主眼高手低，年近二十還未嫁，哪里配得上亭哥？況且，亭哥若是當(dāng)了駙馬，以后的仕途算是斷了！他一心報效朝廷，哪里能忍受如此？

    最關(guān)鍵的是娶了公主，規(guī)矩也多，不能享受尋常夫妻之樂，一眾小輩里，曹老夫人最是心疼曹亭云，自然是斷不肯的！

    她和魏太后交換了個眼色，魏太后笑著開口，“曹公子自然是優(yōu)秀，這不，在青州尋不到合適的親事，一路尋到了京城呢。哀家左思右想，忠勤侯府的三姑娘，倒是可堪配的，對了，皇上還沒見過江三姑娘吧？”

    順天帝確實是頭次見江霏微，他抬眼看了眼，有些驚訝，“朕還記得十幾年前中秋宮宴，江遲凌給自己的妻子求誥命，朕見過他妻子一面；三姑娘倒長得和母親很像?！?/br>
    魏皇后沉吟一會，才開口，“是啊，本宮也記得，云煙確實是生得極美。連女兒……也不遑相讓，難怪侯爺念念不忘?！?/br>
    江霏微跪地謝恩，“母親泉下有知，定會感懷萬千?！?/br>
    順天帝點點頭，“江侯爺才尋回愛女，必定舍不得女兒遠嫁的，江姑娘不如在京城尋門好親事，朕給你做主，如何？”

    曹老夫人連忙說道：“皇上，民婦好不容易找到了個中意的姑娘呢！再說了，等亭兒中了，自然愿意留在京城為皇上效力，侯爺自然時常能見到了！”

    無論如何，亭哥都不會娶永寧公主！

    順天帝何嘗不明白曹老夫人的心思，他回頭看了看永寧公主，見她含羞帶怯地看著曹亭云，不禁笑了，“可朕的永寧難得動心呢?！?/br>
    曹老夫人絲毫不退讓，“永寧公主這么多年都沒看中，我家這愣頭小子哪配得上這份等待呢？”

    永寧公主臉色有些發(fā)沉，這曹老夫人什么意思？是說自己年紀大嗎？

    她看著江霏微姣好的面龐，期期艾艾地說，“是啊，本公主哪有三姑娘有福氣呢。三姑娘在商戶家這么多年，都能被找回來，定是佛祖庇護。只是……她琴棋書畫皆不會，曹公子怕是和她沒什么好聊的吧？”

    永寧公主這嘲諷并不高明，連魏太后都皺起了眉，永寧雖然平日驕縱了些，可今日這話卻上不得臺面。

    一直未發(fā)聲的曹亭云站了出來，“女子德行并非在琴棋書畫，而在德容顏功。草民雖今日方見三姑娘，但相信三姑娘是良善之人，日后定能……執(zhí)掌一家，托付中饋?！?/br>
    這話的分量很重了。

    曹老夫人也有些驚訝。

    一向沉靜的魏皇后皺了下眉，“看來咱們小曹公子……還不知道三姑娘如何想呢？”

    江霏微抬起頭，并沒有說出忤逆順天帝心意的答案，“臣女的婚事，但聽父親做主?！?/br>
    順天帝滿意勾唇，看著大膽抬頭看向自己的小姑娘，倒是個聰慧的。

    在帝王眼里，她是看向自己。而江霏微自己知道，她是看向了順天帝身后，垂首的人。

    第38章 南苑   曹亭云看重她，幸好。

    永寧公主不禁有些委屈, 自己一個公主屈尊降貴，曹亭云怎么不給自己面子，還這么向著江霏微！

    皇上沒討到好處, 可也不敢貿(mào)然降旨給曹家。國庫空虛，若曹家再出問題, 他又要受那些閣臣煩擾。

    反正只要曹亭云別娶忠勤侯府的姑娘就行，皇上倒也不著急, 應(yīng)付了幾句，便起駕離開了。

    永寧公主按耐不住、追了上去, “父皇，那曹老太太就這么奪你的面子……”

    “朕的面子, 他們曹家確實不在意, 你不用激朕?！表樚斓劾淅淇戳搜圩约旱呐畠? 有些不耐煩, “你要有能耐讓曹公子喜歡上你，想必那曹老夫人也不能說什么?！?/br>
    這邊, 曹亭云明白這場對話是圍繞著曹家權(quán)錢, 江霏微只是無辜受牽連，十分歉疚，“平白讓姑娘遭此，我……”

    “曹公子, 我今日累了，先回府歇息了，咱們就此別過?！?/br>
    江霏微垂著頭, 曹亭云看著她微動的睫羽，認真說道：“永寧公主的話，你莫放在心上。曹府也有很多不會琴棋書畫的姑娘, 人行得端、立得正，就不懼什么?！?/br>
    江霏微并非因為永寧公主的話而煩憂，可曹亭云的真心實意確實緩解了她的難過，“謝謝你，曹公子。”

    曹亭云還是第一次見她真心實意對自己笑，也開心地笑了。

    江霏微回到侯府，遇上了去林老夫人那點卯的江玉青，她見江霏微頭上晃動的金玉步搖，語氣微酸，“meimei可真是飛黃騰達了?！?/br>
    江霏微沒理會她，徑直往前面走去，江玉青見她無視自己，一把拉住她，“你！我是你jiejie！你這點禮數(shù)都不懂嗎！”

    江霏微卻一把甩開了她的手，神色如冬日寒冰，“別碰我?！?/br>
    江玉青看她走遠的身影，心中疑惑，不應(yīng)該啊，不是說太后要把曹家公子指給她嗎，這么好的婚事她都看不上？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