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西也笑了，自信道：“別的倒不敢自夸，單論妝飾打扮，京城里我認(rèn)第二，想來沒人敢說第一?！?/br>
    “只是......”她頓了頓，“要怎樣來幫我們賣衣服呢？

    第38章

    “我還沒仔細(xì)思考過, 你們看這樣如何?！比蠲麈妓髁艘幌?，“咱們先前定的是，我們做好衣裳, 客人來買成衣，不接受客人的改動(dòng)。

    現(xiàn)在則是, 咱們不僅把衣裳訂好，而且每件衣裳都給它畫好對(duì)應(yīng)的發(fā)式、首飾、妝容，甚至香粉。自然后面這些只是建議, 為了烘云托月，更顯咱們衣裳好看。小姐們愛用則用, 不用則罷。”

    阮明蕙道:“這個(gè)可以！先前做衣裳時(shí)，總余下許多布料，我還想著用這些布料做成發(fā)帶，與衣服相配。一來不用多花錢，二來是真的好看。”

    阮明姝接著說：“咱們尋個(gè)寬闊的店面, 樓下擺上衣裳，樓上做一個(gè)安靜的閣子。貴客們來了，云西可以請她們?nèi)巧嫌帽瑁瑧{你的見解口才, 定能叫她們爭先恐后地付錢！”

    洛云西被她說得心動(dòng), 簡直躍躍欲試了：“好姐妹, 不瞞你說。我沒什么本事, 也沒什么愛好，但若叫我同姑娘們聊這些妝容搭配, 我啊，三天三夜也說不夠！

    啊，我也認(rèn)得幾個(gè)貴婦, 她們有些是教坊出身，后面贖身從良的。有些則是萍水相逢，不嫌棄我低賤。雖然相交淡若水，但邀她們過來一敘，替咱們鋪?zhàn)訋藲?，定然沒問題的。”

    “那便太好了！明蕙，咱們先前也有些關(guān)系好的老主顧，比如嚴(yán)小姐、李小姐、顧小姐，鋪?zhàn)娱_張了，大可給她們下帖子，邀她們帶上好友，來店里看看、喝喝茶?！?/br>
    “嗯！”阮明蕙直點(diǎn)頭。

    “說到鋪?zhàn)?，”洛云西道，“我和惠妹子已?jīng)選了幾個(gè)合適的。你來瞧瞧，最終拍個(gè)板?！?/br>
    洛云西說完，阮明蕙取了層層摞著的圖冊中最上面的一本，翻開給阮明姝看：“jiejie你瞧，我和云西jiejie一共瞧上四家。這家也在吳侯街，不過是另一頭，屋形大概是這樣......”

    阮明蕙一一說完，阮明姝仔細(xì)聽著，一邊看那圖冊上畫的鋪面戶型，一邊看周邊小字寫的周遭環(huán)境。

    “我瞧著御道街的這家最好。兩層樓，還帶著半間閣樓，位置也極好。不過想來租金也是最貴的。”說到租金，阮明姝想起要緊事，忙從懷中掏出八百兩銀票，遞給阮明蕙，“這是咱們之前籌的八百兩銀子，萬幸追回來了。四百兩先還錢鋪和三元哥哥，剩下的用到鋪?zhàn)由??！?/br>
    “哇，”阮明蕙驚喜得眼睛都亮起來，她展開銀票，看那票據(jù)下的編號(hào)，“丙戌年印玄字第......這就是咱們當(dāng)初那幾張呀！”

    “嗯?！比蠲麈⑿χc(diǎn)點(diǎn)頭。

    “哦豁~”洛云西擠著眉，“沒想到陸大將軍也是位貼心人啊......”

    阮明姝臉色一僵，猶生著氣：“不提他，咱們繼續(xù)說正事。御道街這間鋪面一年租金要多少？這么好的位置，可是誠心要租？”

    “這倒不用擔(dān)心。那鋪?zhàn)拥闹魅私性颇?，是我一位相熟。早年她在教坊司彈琵琶，小有名氣，mama便請她來教我，所以我與她還有師生之誼。

    后來她脫了樂籍，給京中一位大官做了小妾。那大官年邁，幾年前便退仕了，現(xiàn)下要回廬州老家。因不知后面還回不回京城，云娘便想將這鋪?zhàn)幼獬鋈ァＫ齻冃谐碳?，要價(jià)也不高，二百兩四十兩一年?！甭逶莆麈告傅纴?，平平淡淡一段話，竟能說得頓挫得宜，悅耳非常。

    “我和云西jiejie也是看好這處，只是怕影響jiejie決斷，才沒提前說?！比蠲鬓バΦ?。

    “這么寬闊的鋪面，又是在御道街，二百四十兩何止不高，簡直是撿著便宜了。不過，雖是熟人，云西你也要小心謹(jǐn)慎些。別怪我多疑，實(shí)在是被那錢老娘弄怕了.......”阮明姝提醒道，說罷不由嘆了口氣。

    “這是自然，我也是底下摸爬滾打起來的，太明白其中厲害。你放心，云娘那邊，我定然是白紙黑字和她寫清楚算明白。”

    說話間，紅綾重新沏了壺?zé)岵枭蟻?，一一替她們換上。

    三人說得口干，都暫且停下，吹著熱茶。

    “小姐，說起錢老娘，她的事你聽說了么？”綠綺剝了一堆瓜子仁，放在糯米紙上，端過來給她們。

    “錢老娘？她怎么了?！比蠲麈瓎?。

    她先前恨極了這個(gè)貪財(cái)潑婦，尤其是強(qiáng)搶鋪?zhàn)幽峭?，她躺在床上悲泣時(shí)，下決心等挨過難關(guān)后，定要錢老娘算賬，十倍奉還。

    可現(xiàn)在，也就短短半個(gè)月吧，她的恨意就淡到幾乎想不起來了。

    “她呀，惡有惡報(bào)！”綠綺先揚(yáng)了揚(yáng)頭，下了這么個(gè)定論，才接著說，“她把咱們趕走了以后，那個(gè)混蛋世子找到店鋪去。大概是不知道鋪?zhàn)右呀?jīng)被錢老娘收回去了，姓趙的花了大價(jià)錢將那鋪?zhàn)淤I去，錢老娘歡天喜地收錢走了。然后呀，沒多久就有人告訴姓趙的，說他被坑了?！?/br>
    “趙為銘不會(huì)找錢老娘算賬了吧？”阮明姝問。

    “正是啊！想來趙為銘是想強(qiáng)買鋪?zhàn)雍?，為難要挾我們。那錢老娘也是貪財(cái)貪瘋了，瞞著趙為銘不說，還狠狠敲了他一筆，報(bào)價(jià)高得離譜。趙為銘知道后，便要反悔，叫錢老娘把錢退回來，買賣不算數(shù)?！比蠲鬓ソ又f。

    真是狗咬狗，阮明姝聽得直搖頭。

    “錢老娘視財(cái)如命，想來是不答應(yīng)，王府的人又猖狂，就動(dòng)了手。那錢老娘被打得半截身子癱了......看著怪可憐的。”阮明蕙說著，心中有些不忍。

    “錢老娘雖然可惡，要我說，還是姓趙的更沒人性些。他把人打癱了、錢要走了不說，鋪?zhàn)泳挂蚕肜^續(xù)強(qiáng)占著?！彼亟伻滩蛔〔遄斓?。

    阮明姝皺皺眉：“你們是怎么知道的？明蕙，你后來又看到錢老娘了？”

    “小姐，這可是坊間要聞了，不知道的才是少數(shù)?！本G綺一邊替她添茶，一邊說。

    “本來錢老娘只能自認(rèn)倒霉，癱了就癱了，平頭百姓哪里能和榮王府斗？

    可是后來不知怎地，錢老娘那個(gè)不爭氣的賭鬼兒子，像變了個(gè)人似的，竟然有膽子去稽巡司狀告趙為銘。

    更匪夷所思的是，沒多久趙為銘就真的伏法認(rèn)罪了。他不僅把鋪?zhàn)舆€給錢家，還賠了錢老娘二百兩銀子。而且他還貼了布告，說會(huì)在吳侯街咱們那鋪?zhàn)忧懊妫家滤胤o半癱的錢老娘賠禮道歉。我們就去圍觀了下.......”

    阮明姝聽了，久久沒有說話。

    “惡人自有惡人磨，小姐你不覺得解氣么？”綠綺疑惑道。

    “他把人打癱，只賠些錢道個(gè)歉就行了，解哪門子氣？”阮明姝嘆了口氣，不想再說此事。

    *

    五年前破北狄、領(lǐng)兵入京后，陸君潛便自選僚屬，開府治事。平日里除非有重大要?jiǎng)?wù)，他并不入宮，每日只去自己的大將軍署衙處理政務(wù)。

    今日要緊的事不多，他聽完臣僚奏報(bào)后，簡單翻了翻奏疏，便回府了。

    難得清閑，便照例去二樓那間臨湖的書房讀書小憩。

    他抽了本上次看到一半就扔下的書，枕著一邊胳膊躺在屋子中央的蒲團(tuán)上?？戳艘粫?huì)兒，便覺那書虎頭蛇尾，越往后越無趣，便將書放下，換了換姿勢，望著對(duì)面敞開的窗子。

    落花已盡，飛葉尚舞。

    不久前，他就在這間屋子見的阮明姝。

    他回憶著這大膽的小妞作弄他時(shí)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得逞時(shí)言笑晏晏的樣子，不禁勾起唇角。

    很多事，殫精竭慮，晝夜謀劃，卻依然不能窮其變化。

    朝堂如此，戰(zhàn)場如此，連后院也如此。比如那時(shí)他還想不起她的名字，而且覺得她很麻煩。可現(xiàn)在，短短一個(gè)月，他已經(jīng)放任這個(gè)女人在他臥榻之側(cè)酣睡了。

    “將軍？”極輕地叩門聲響起，榕桂在外面小聲問。

    這個(gè)時(shí)候來叫他，便是有要緊事。但又這樣小心翼翼慢吞吞，說明這事兒也不是十萬火急，或者是榕桂拿不準(zhǔn)是不是十萬火急。

    “進(jìn)來吧?！标懢凉搼醒笱蟮馈?/br>
    榕桂彎著腰快步走過來，雙手捧著一封書信：“爺，太太那兒送來的。”

    陸君潛英氣俊朗的眉毛擰了起來，他坐起身，再無方才的閑適。

    見陸君潛伸手，榕桂雖捧著信要遞過去，但動(dòng)作放慢，請示道：“爺，小的來拆吧?！?/br>
    之前有過封套里投毒的事兒，榕桂有些后怕。這信雖說是太太清修的水月庵送來的，但一路遙遠(yuǎn)，還是小心為上

    陸君潛不耐煩地?cái)[手，干脆道：“你讀吧?！?/br>
    “是?！遍殴鸬昧嗣洳痖_信封，抖開層疊的一頁信箋。

    他張口欲讀，一眼略略掃過，卻囁嚅著不太敢念了。

    陸君潛不用細(xì)想，就知道定是母親措辭嚴(yán)厲薄情，榕桂不敢讀。

    “給我吧?！标懢凉摰?。

    他捏著薄薄的紙，很快便看完了。

    榕桂偷偷瞄他，見主子神色平常，只是眼神黯淡些，不禁為他家將軍心疼與不平：夫人只將軍這么一個(gè)兒子，漠不關(guān)心就罷了，還視之若仇敵。這次送來的信，極盡譏諷詰責(zé)。說將軍不娶妻便先納妾，還不告知母親，枉為人子，不孝至極。還讓將軍帶著他“私相茍合之賤婢”去水月庵磕頭認(rèn)罪……

    陸君潛看完信，沒什么表情，只將那信揉了揉，扔到一邊。

    “你下去吧。”他又躺了回去，對(duì)榕桂說。

    榕桂領(lǐng)了命便要退下，誰知?jiǎng)傋叩介T口，陸君潛又開口：“去找你jiejie，讓她主子過來一趟?！?/br>
    榕桂聽了，躊躇道：“爺，小姨娘今日回娘家，這會(huì)應(yīng)該還沒回來呢。”

    “……”陸君潛有些不悅，但也沒說什么，只道，“等她來了，叫她趕緊過來?！?/br>
    “是?！遍殴饝?yīng)道。

    *

    這一等，便是金烏西沉，天色漸晚。

    陸君潛桌上成摞的折子密報(bào)都看完了。

    “她還沒回來？”陸君潛覺得他這小妾膽子大到匪夷所思了。

    “也許，也許姨娘家里路途遙遠(yuǎn)......”榕桂偷瞄了一眼主子的臉色，冷汗就要下來了。畢竟他jiejie是小姨娘的貼身大丫鬟，又是陪小姨娘一同出去的。

    第39章

    阮明姝在自己家吃了午飯。

    阮文舉沒回來, 一大桌子女眷親親熱熱坐著，嘻嘻鬧鬧，好不歡快。

    去年釀的青梅酒, 今日正好開壇，素絹給眾人一一倒上。

    陸府有規(guī)矩, 所有仆人沒有正經(jīng)允許，一概不許飲酒，因而墨蘭帶著歉意婉拒了。

    知道大小姐一向不喜飲酒, 素絹斟酒時(shí)便繞過阮明姝。

    瞧著清淺碧色漾在白瓷小杯中，阮明姝不覺有些心動(dòng), 便道：“給我也倒上一杯吧?！?/br>
    “難得jiejie今日破例，咱們呆會(huì)一齊碰一杯?！比蠲鬓ヂ冻鰞蓚€(gè)小酒窩。

    這青梅酒果味濃、酒味淡。阮明姝飲了一口，便覺清涼爽甜，口齒留香。

    因重開鋪?zhàn)又马樌浅＃娙硕加X大有可為, 一輪舉杯后，氣氛更加熱烈。阮明姝也受到感染，自己滿上第二杯。

    “小姨娘......”墨蘭不知阮明姝酒量，有些擔(dān)憂地小聲提醒道。

    “放心, 我雖不愛喝, 酒量卻不差?！比蠲麈孕艥M滿, 如是說道。

    墨蘭見她神色自若, 言笑晏晏，便不再多言掃興, 由主子去了。

    結(jié)果就是，飯還未吃完，阮明姝先喝了四五盅酒。沒多久, 她就雙臉頰泛紅，揉著額頭嘟囔：“不知怎的，好生困乏。天色尚早，我先去歇息一下，呆會(huì)咱們再回去。”

    墨蘭點(diǎn)點(diǎn)頭：“奴婢扶小姨娘去吧?！?/br>
    阮明姝口中的“歇息一下”，卻是酣眠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