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君潛看著斜對著自己的趙令柔和駙馬衛(wèi)懷遠(yuǎn)，兩人正咬著耳朵說悄悄話。再朝自己四周望了望，除了少數(shù)幾個未成親的、眷屬不在京城的，其余皆帶了正妻來赴宴，伉儷和美。

    唯有他，孤家寡人。

    他向來孤身一人，從未覺得有不妥，今天卻突然有些落寞了。

    “阮明姝若是正妻就好了。”他頭一次冒出這種想法。

    這樣他便能時常將她帶在身邊，也就不會如此無聊。

    第64章

    千夢孤零零站在一旁, 見趙奚被一大家子人歡天喜地親熱圍住，不由有些尷尬，只好低頭用腳尖輕輕點(diǎn)著石磚, 祈禱趙奚別將她忘了，隨家人一起進(jìn)去把她扔在外面。

    “嗚嗚嗚, 奚哥你可回來了！我們擔(dān)心死了！你再不回來，我們都要 去報官了！”阮明蕙也不怕羞，真就嘩啦啦流著金豆豆。

    “是啊是啊, 你不是說一個月就回？拖這么久，也沒封書信......”綠綺又喜又氣。

    青羅不遠(yuǎn)不近, 隔著紅綾站著，嘴唇微微抖著，千言萬語卻是一句也說不出，只紅著眼眶，眨也不眨地望著趙奚。

    “咳咳, 你小子可算回來了?！比钗呐e走到巷口時，遠(yuǎn)遠(yuǎn)瞧見停在家門前的棗棕馬，也是難掩激動，快步往家跑。

    “義父！”趙奚哽咽一聲, 他環(huán)視四周, 心中雖滿滿皆是重逢喜悅, 卻唯獨(dú)不見他最想見的那人。

    “阿姝呢, 還在店里忙么，我去接她！”他迫不及待地想見阮明姝, 也不顧長途疲憊，說著就要再騎上馬。

    眾人皆是神色一僵。

    “哎，別瞎忙了, 快下來?！弊詈筮€是阮文舉開口，將趙奚從馬上拉了下來。

    趙奚不解望向他：“阿姝不在店里？”

    *

    歌舞暫歇，筵席卻是還未散，眾人杯盞交錯，正是酒酣興高之時。

    陸君潛獨(dú)自坐著，覺得索然無味。于是，他端著酒盅，從容站起身來。

    殿上眾人見了，皆止住喧囂，齊齊望向他，以為大將軍有什么指示。

    “鄙人不勝酒力，要先告退了。敬圣上和諸位一杯，聊表歉意?！闭f罷，便舉杯至唇邊。

    底下之人自然不敢說什么，紛紛隨飲。

    趙見昱臉上也未見不快，欣然舉杯。陸君潛早退，過會他也方便找借口回寢宮休息。

    陸君潛大步離開殿內(nèi)，剛下了殿外白玉石階，就被裴星洲追上了。

    “你不是最愛喝酒，怎么也跑出來了？”陸君潛問。

    “我雖愛酒，可不愛在宮里喝酒?！迸嵝侵迵P(yáng)揚(yáng)眉，“以往都是為了陪哥哥你，才勉為其難呆著聽他們放屁?！?/br>
    “行吧，”陸君潛笑了下，“那走吧。”

    “哥，有個事兒和你說一下?！迸嵝侵耷笓狭藫项~頭，有些不好意思，“明兒你和祈哥祈嫂小聚，多帶幾個護(hù)衛(wèi)，路上亂。我就不過去了?！?/br>
    “為何？”陸君潛皺眉問，有些不太高興的樣子。

    “不是都見過面、噓過寒、問過暖了么！我和他們也沒什么能聊的，也就是聽你們敘舊?！迸嵝侵薜馈?/br>
    陸君潛沉默了一下：“祈紹和月河是過命的兄弟，他把你當(dāng)親弟弟看，這次大老遠(yuǎn)跑回京城，就是為了見見我們?！?/br>
    “這我知道，昨天我也配合了?！迸嵝侵抻行┎桓吲d，“可是哥，我哥是我哥，我是我。你們天涯過命時，我還小呢。我就是和他不熟，也不能裝出來很親熱吧?！?/br>
    “但這并不影響你明日與同我去，”陸君潛直指要點(diǎn)，“比這更無聊的事兒，不用我說你也愿意跟著，也沒見推辭?！?/br>
    “所以，”陸君潛頓了頓，貼心給孩子留點(diǎn)反省的時間，“說吧，你明天到底要干什么?！?/br>
    裴星洲知道若是扯公事，陸君潛定然會揭他老底，指出他在撒謊，只好委屈道：“我都二十了，這幾年也沒闖什么禍，怎么還得匯報行蹤?！?/br>
    “哦，二十了，長大了翅膀硬了?！标懢凉摰?。

    “我和明蕙約好了，明天去廟會?！迸嵝侵拚屑懿蛔。缓谜f出來。

    陸君潛愣了一下，隨即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既是有約，自然不該勉強(qiáng)你?！?/br>
    裴星洲俊臉通紅，別扭極了。

    “不過你該早些說，我把時間錯開，既不待耽誤你陪小姑娘，又能叫祈紹多看看你?！标懢凉撨€是很執(zhí)拗的。

    “那她今早才跟我說，我沒辦法啊?！迸嵝侵捺洁熘懢凉撘煌馊A門走去。

    “今天不是休沐，你怎么有空見小姑娘？”陸君潛語氣陡然嚴(yán)肅，教訓(xùn)道，“你頭頂官帽，食民脂膏，可別玩忽職守，耽誤正事。”

    “她在稽巡司附近等我，響午時才出來見了一下，才沒耽誤正事呢?！迸嵝侵蘅刹环饬耍X得他哥這點(diǎn)就很不好，自己回家一天比一天早，也不愿意在衙署通宵了，還叫他別耽誤正事。

    就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diǎn)燈唄。

    *

    阮明姝驚叫一聲，腦中所見所想，唯余白光。

    許久許久，她蜷曲的腳趾才緩緩舒展，呼吸仍然有些不穩(wěn)，卻是終于回過魂。

    “快、快出去！”她捶著陸君潛肌rou遒健的胸膛，催促道。

    “不要?！标懢凉擃^皮發(fā)麻，此刻懶洋洋開口，同她耍賴。

    阮明姝要被他氣哭了，憤懣道：“我疼，你快點(diǎn)，別讓我生氣?！?/br>
    說罷，就要自己動起手，想將陸君潛推下去。

    陸君潛見她堅持，知道糊弄不過，只好親親她汗?jié)竦念~頭，頗為不舍地抬身離開她。

    身下觸感，并著難以忽略的聲音，阮明姝羞得不想睜開眼。

    陸君潛躺回自己那半邊床，心里已經(jīng)開始盤算著，呆會怎樣軟硬兼施，才能叫阮明姝答應(yīng)他再來一次。

    雖然方才已經(jīng)來了兩回，按照兩人事先的約定，該偃旗息鼓好好睡覺了?？墒墙褚沟娜蠲麈裢饴犜捴鲃?，勾得他簡直想將人壓.上一整夜。

    不知是錯覺還是怎樣，阮明姝覺得肚子格外脹，便很不安，于是扶著床，胳膊撐起身子坐了起。她難以啟齒地摸了摸肚子，又不知自己能干些什么。

    陸君潛卻一把將她按回躺著。

    “干什么呀?！比蠲麈桓吲d，埋怨道。

    “別坐起來，就躺著。好好含著，弄出來不好給我生崽子了?！彼翢o羞色，理直氣壯地命令道。

    真就不想聽什么，他就要說什么。

    阮明姝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直想一腳將他踢下床去，叫他自己生崽子。但她又沒出息，叫陸君潛強(qiáng)健有力的臂彎摟著，連推開他都不想。

    陸君潛輕輕啄著她的香唇，故意逗她，迫得她不由張開嘴，呼吸急促起來，才又將舌尖探進(jìn)去，深深吻她。

    沒多久，陸君潛身子又熱起來。

    阮明姝察覺不對勁，警告道：“不行，你要說話算數(shù)?！?/br>
    “當(dāng)然算數(shù)，了?！标懢凉撜f著厚顏無恥的話，表情卻還很正經(jīng)淡定，“說了只要兩回就讓你睡，你盡管睡，不用在意我?！?/br>
    “你這個混蛋！”阮明姝被他氣到?jīng)]脾氣.

    陸君潛也覺得有些好笑，不由輕輕捏了捏她的耳朵，憐惜道：“是不是還疼著？算了，不嚇你了。”

    現(xiàn)在倒不是很疼了，只是脹得難受，他走了還是覺得有些......別被撐壞了吧，阮明姝羞恥地想，自然不敢同陸君潛說。

    “我好累了，實(shí)在不行了?！彼鰦砂闱箴埖馈?/br>
    陸君潛覺著便是鐵石心腸，也經(jīng)不住她這招，況他還不是，他喜歡她喜歡得緊。

    “好，放過你了?！彼麑⑷藫Щ貞牙铩?/br>
    親了她額頭一下，真就規(guī)規(guī)矩矩的，還特意將下半身同她拉開些距離。

    阮明姝心頭一陣柔軟，比起他急切著索取，這樣疼惜她愿意讓步的陸君潛，更讓她覺得自己沒有喜歡錯人，而陸君潛也是喜歡她的。

    “對了，明天別亂跑。我早上去趟鴻臚寺，午間回來帶你出去?！标懢凉撨@才想起正事。

    “啊，你要帶我去哪？”阮明姝仰頭看他，有些緊張。

    “別怕，是我兩位好友。他們長年云游四方，這次搭高車國使團(tuán)的隊伍，一起來的京城。”陸君潛安撫道。

    阮明姝聽了卻緊張更甚，陸君潛的朋友......

    “為什么帶我去啊?！彼匍_口，語氣卻有點(diǎn)悶悶的。

    陸君潛便有些不高興：“怎么了，你不想去？”

    阮明姝嘴巴動了動，嘟囔道：“我也不是你正經(jīng)夫人，同你一起見外客，不好吧。”

    她的心“砰砰”狂跳，害怕又期待著陸君潛的回答。

    陸君潛怔了一下，又想起今夜筵席上冒起的那個念頭。他從來就沒在意過女方的家世如何如何，否則早年也不會拒絕趙令柔。他孑然至今，不依靠妻族，照樣大權(quán)在握，翻云覆雨。

    那如果沒有其他顧慮，他大可將阮明姝扶正。盡管他不清楚自己對阮明姝是不是愛，可他很愿意讓她一直伴他左右，他不能忍受失去她。

    可是，世上之事總是不能如意。

    他不會娶她。

    “叫你去便去，沒什么不合適?！彼@樣回道，語氣有些冷淡。

    阮明姝心底一涼，差點(diǎn)就控制不住露出失望的神色。好在她雖傷心，卻也不是很意外。

    他一向如此，哄她一下都不屑的，她便沒抱著太大期望。

    “好。”阮明姝點(diǎn)點(diǎn)頭，輕聲道。

    她閉上眼，讓發(fā)酸的眸子歇息一下。

    “快睡吧，不早了?！彼死蛔樱?xí)慣性地伸手，幫陸君潛也掖了掖被子。

    陸君潛心頭一陣煩悶。

    過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開口：“明日要見的兩人，都是我的至交好友，他們是一對夫妻，所以我才想帶你去。”

    他既拉不下臉認(rèn)錯，又想讓阮明姝知道，他很在意她。

    阮明姝只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接話。

    陸君潛喜歡我么？陷入沉睡前，阮明姝茫然問自己。

    一定是喜歡的吧，她想，否則他不會這樣寬縱她、舍命救她?？墒撬麉s不愿意娶她，不能承諾只喜歡她一個人。因為世上男人都愛三妻四妾，因為她出身寒酸，本就不配做他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