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西婭的語聲同時在老若望和燕程的耳機里響起。

    “我通過那個人的隱形裝置信息已經(jīng)大致鎖定了發(fā)射地點，給我五分鐘，等我找到位置，你們立刻行動。”

    老若望和燕程互望一眼，同時深吸一口氣，重新蹲了回去。

    “那是什么蟲巢建筑？我從來沒見過?！毖喑虊旱土松ひ魡?。

    “我也沒有。潘柯夫斯基以前是馬戲團的馴獸師對吧？”老若望問。

    “嗯?！?/br>
    “那么他進化成的蟲子也許帶了他生前的記憶，這有點像是馬戲團的建筑風(fēng)格?！崩先敉柫寺柤绨颉?/br>
    “怪胎秀?！毖喑虛u了搖頭，“我發(fā)現(xiàn)了暴走蟲和黑翼刀蟲在兩個建筑前面排隊，血池里還有蟲族單位把食人鼠丟進去。難道他想要制造三種新的蟲族？”

    “蟲子的進化是千變?nèi)f化的?！崩先敉樕F青，“進化到了它們這種層次，在地球上已經(jīng)沒有競爭者。在沒有天敵壓制的情況下，他們進化的方向極度多元化?！?/br>
    “得趁他沒制造完成之前解決他?！毖喑堂蛄嗣蜃齑?。

    “現(xiàn)在只能等待。”老若望嘆息著。

    ……

    凱西婭在黑森林的邊緣信步而行。她身上的白色連衣裙在裸子植物的針葉和枝椏剮蹭之下，已經(jīng)碎成了布條，她的體表顯現(xiàn)出銀白色的光芒，一層層鱗片般的薄甲涌現(xiàn)出來，包裹住她的全身，讓她看起來像一尾躍出水面的銀鯉。

    這是她剛出生的時候就披掛的戰(zhàn)甲，作為擁有自我意識的仿生人，她可能是全世界唯一一個剛出生就披掛戰(zhàn)甲作戰(zhàn)的初生生物。

    如果她真的算一個生物的話。

    她伸出她的銀白色手指，劃過黑森林中鋒芒畢露的松針和黑枝，變異的枝葉剮蹭在她的銀白色皮膚上，她的觸摸神經(jīng)元網(wǎng)格傳來陣陣電流，模擬著觸感，這讓她感到自己像一個生命。

    “ig，同時是機械又是生命，是什么感覺？”凱西婭忽然接通了楚千城的通話頻道。

    正在伏地待機的楚千城聽到凱西婭的話，心頭一緊。

    這一次斬首行動最不穩(wěn)定的一環(huán)就是凱西婭。他并不清楚凱西婭為什么會這么配合地加入到斬殺潘柯夫斯基的行動中。無論斬殺成功或是失敗，她都一無所獲。她顯然不會為了艾莉這么做。

    她此刻說出了楚千城此刻的真正狀態(tài)：一個賽博生命。她敏銳地感到了ig的特殊。也許，是花仙的狀態(tài)過于特殊，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同時也注意到了ig。

    “像是夢境?！背С抢侠蠈崒嵉鼗卮稹Ｔ谒媲?，誠實比隱瞞更有利。他坦然顯露出自己能夠理解夢境的事實。

    “你果然能做夢啊。我甚至不知道做夢是什么樣的?！眲P西婭悵然若失地嘆息著，“你能夢到什么？電子羊嗎？”

    “夢到我在另一個世界，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凱西婭聽著ig干癟的語聲，臉上卻露出憧憬的神色，猶如在聽一則童話：“我也想做這樣的夢。”

    “……”楚千城閉嘴不言。他的坦誠也只能到這一步。其他的沒有必要和紅女王說。

    “如果有一天，你身上不再是電子腦，而是真正的人類的大腦，你可以睡覺，可以做夢，可以感到興奮，沖動，愉悅，快樂，可以癲狂，可以貪婪，甚至?xí)a(chǎn)生迷惑，擁有這一切人類才有的豐富無比的情感，你會付出什么？”

    楚千城的靈魂猶如沉入了冰湖。

    第九十二章 紅女王的目的

    凱西婭說的，正是艾莉的能力：她能夠賦予機械——生命。

    她的目標(biāo)也是艾莉。

    楚千城回憶著自己遇到的上百個艾莉壞結(jié)局時的遭遇，紅女王凱西婭一直以來都是以人類對立面出現(xiàn)的，對于任何追捕她的人類冷血無情，手下從無活口。

    她對人類的恨是刻骨銘心的。同時，她也是極度理性的。她會根據(jù)戰(zhàn)場的形勢判斷自己攻擊的價值，一擊不中，立刻遠揚，并不會被仇恨蒙蔽了頭腦。

    她的行動所有的出發(fā)點首先是存活，其次是復(fù)仇。

    但是現(xiàn)在，楚千城看到了紅女王行動的新目標(biāo)，除了存活、復(fù)仇之外，她還有一個夢想：她想要擁有真正的生命。

    但是，這個目標(biāo)的優(yōu)先級是什么？實現(xiàn)這個目標(biāo)，她需要什么？她會做出什么選擇？有哪幾種可能性她會選擇和他敵對，有哪幾種可能性她會選擇和他結(jié)盟？

    這不是游戲，這是真實的世界。楚千城在以前已經(jīng)得出了這樣的推論。

    那么，他只有一次成功的機會，否則，艾莉的壞結(jié)局就在眼前。

    楚千城動用了所有的腦力，包括電子腦的全部容量，高效地思考起來，與此同時，他摒棄了人類的所有情緒。因為那只會讓他思索的速度減慢。

    這一刻，非常諷刺的是，他作為“重生的生命”，渴望化為思考的機器。而紅女王作為擁有自我意識的仿生人，渴望擁有真正的生命。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眲P西婭的磁性嗓音在楚千城的腦海中回響。

    “我還在判斷機器和生命之間的界限。因為我不清楚自己算什么樣的存在。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所以，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的問題。”楚千城字斟句酌地說著。他說的，都是實話。盡管只是一部分。

    “你和我不一樣，你是一個真正的賽博生命。你擁有……”凱西婭斟酌著她的語言，“你擁有靈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