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門更是金碧輝煌，就像走進了紙醉金迷這四個字的中間。管家殷勤地帶著我來到了餐廳，只見長得可以在上面跳舞的餐桌前，擺好了各種各樣的餐具、花瓶、酒杯……基本上就是電影里大家看到的那種豪華場面了。

    還沒入座，一個女仆匆忙跑過來，說：“錯了錯了，今天吃中餐，在中餐廳?！?/br>
    管家連忙道歉：“蘇小姐勿怪，我一時糊涂了。”

    “沒什么。”我這會兒走了幾步路，感覺舒服多了，多參觀幾間豪宅屋子也挺好。去年去山西逛了王家大院，還花了我?guī)资畨K錢的門票錢呢。

    不過也沒參觀到很多——原來中餐廳和西餐廳不過是一門之隔，走過來就到了中餐廳。中餐廳的裝修風(fēng)格是中式古典，滿屋子老氣橫秋的中式紅木家具，椅子上還配著足可以拍清宮戲的明黃色緞子面坐墊。餐廳中間有個碩大的圓形餐桌，中間有個轉(zhuǎn)盤。

    我心里暗暗吐槽：跟厲燁家里一比，蘇茜茜家簡直都是小清新了。

    這屋子實在太像一個餐館的大包間，我就是那第一個抵達包間的客人。管家讓我落座，我本能地選了個下座。還沒坐穩(wěn)，厲燁就從另一扇門里出來了。

    他見到我，皺了皺眉，問：“誰讓你坐在那里的？”

    這口氣實在太像我老板，我連忙站起來：“我只是隨便先坐一下，這不是等著您重新分配位置嗎？”

    他不由分說地把我拉起來：“跟你說了，別跟我用敬語?！?/br>
    他冷著臉，但動作并不粗暴，還有點親昵。我嘴里道歉：“啊，對不起，我忘了。”

    他拉著我走到側(cè)面的座位上，坐下，發(fā)號施令：“你就坐我旁邊?！?/br>
    我任由他擺布，坐下了?？諘绱T大的餐廳里，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忍不住問：“今天晚上都有誰來吃飯啊？”

    “就是我爸媽和我們倆?！?/br>
    “那為什么要坐這么大的桌子呀？”這桌子大得，上面睡四五個人都沒問題。

    厲燁無奈地嘆了口氣：“沒辦法，家里地方就這么大，擺太小的桌子不好看。我也不喜歡這樣。所以我有時候都住在酒店里?！?/br>
    我沒想到總裁先生還有這等煩惱：“那你為什么不自己出去單獨住呢？比如，租個高級公寓？”

    “我還沒結(jié)婚就自己出去住，恐怕mama會難過。你知道，我們小時候，父親還沒有把mama找回來，我們生活得很拮據(jù)。mama很是吃了些苦。我不能再讓mama傷心?！?/br>
    難怪人家都說這種冷面人都從小受過心靈創(chuàng)傷，果然如此。我有點同情他，不由自主地安慰道：“你現(xiàn)在這么優(yōu)秀，你mama肯定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家里地方大也挺好的。寬敞?！?/br>
    他感激地看我一眼，還沒說話，又突然站起來了，面色也變得畢恭畢敬。我也本能地跟著站起來。一對中年夫婦進來了。男的身材高大，雖然望之五旬有余，但器宇軒昂，英俊依舊。而女的看起來年輕得多，白皙清秀，小巧玲瓏，目測不過三十許人。在現(xiàn)實生活中，我要是和這位厲夫人站在一起，搞不好會有人覺得我比她歲數(shù)大。真無法想象這就是那個生了七胞胎的女人。

    厲燁對父母極為恭敬，平時那副倨傲的神氣都不見了。我只當(dāng)對方是一對老干部，也跟著點頭哈腰，心里卻有點鄙夷地想：呵呵呵，看不出厲總裁居然是個媽寶男。

    厲氏伉儷在主位上坐下，厲夫人挨著我，我旁邊是厲燁。這張桌子起碼能坐二十多個人，此刻只坐了四個，顯得滑稽又可笑。好處是，傭人上菜倒是方便。

    老厲總裁對我說：“茜茜最近好像變文靜了，這半天都沒怎么講話。我記得小時候，你一天到晚唧唧喳喳的。”

    雖然他看起來不茍言笑，但這話里的意思倒是很友善。

    還沒等我回答，厲夫人就輕笑道：“你這么兇，茜茜當(dāng)然不敢說話了！厲總裁一發(fā)威，誰不怕？”

    老厲總裁撇她一眼：“我看你就不怕?！?/br>
    厲夫人就吐了吐舌頭，偷偷笑道：“茜茜，你看他可怕不可怕？”

    老厲總裁咳嗽一聲：“又在背著我，說我的壞話？”但一邊說，一邊伸手把厲夫人攬在懷里，還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厲夫人輕輕推開他：“當(dāng)著孩子們，你正經(jīng)一點，別瘋瘋癲癲的。”

    老厲總裁笑道：“我對自己老婆好，那是再正經(jīng)不過的大事了?！?/br>
    我有點尷尬，覺得自己像個電燈泡，打擾了人家夫妻的打情罵俏。厲燁在一邊神色如常，看來這場面他是見怪不怪了。

    厲夫人一邊笑，一邊推開老厲總裁，一邊對我們說：“昨天小燁說你們做了新的慈善計劃？那太好了，談?wù)勥@件事吧？”

    厲燁就開始談我們的“木蘭計劃”。他的記性和口才都很好，把龔大小姐的風(fēng)波也講到了。

    老厲總裁聽到厲燁收購服裝品牌的部分，呵呵笑道：“做得好。龔家不過是這幾年才登上福布斯排行榜前50名的暴發(fā)戶，就敢隨便動我們厲家的人了！不給她點教訓(xùn)，她就不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

    他口氣豪闊，若不是相貌足夠俊秀，光看做派，簡直就像電影里的土軍閥、座山雕。倒真是，除了他們也沒人更適合姓了這個厲害的厲。

    講完了計劃，厲夫人高興地說：“太好了，這么好的慈善計劃，推出來一定讓全世界都覺得耳目一新。這計劃什么時候開始執(zhí)行？”

    “那要看茜茜了?！眳枱钷D(zhuǎn)向我：“茜茜，你什么時候做計劃？”

    “?。俊蔽覜]想到真的要上班了：“我……隨時都可以啊?！?/br>
    “不愧是老蘇的女兒，和我們厲家一樣的雷厲風(fēng)行。”老厲總裁滿意地說：“那就現(xiàn)在開始商量計劃吧?！?/br>
    “現(xiàn)在？也行也行?！蔽夷贸鍪謾C：“我沒帶電腦，就用手機寫好了。”

    “用手機太不正式了?！眳枱钭柚刮遥骸斑@樣吧，我這就叫助理送電腦過來。而且會議記錄，本來就應(yīng)該由助理來寫?！?/br>
    我一怔，隨時意識到，原來無論如何，林雪兒也會來吃這頓飯。

    厲燁走到外面，給林雪兒打電話。我老板也經(jīng)常在飯局上給我們打電話，拘我們大晚上來加班。但他都會大大咧咧地在酒桌上直接撥號，聲音還特別大：“小張啊，你這沒什么事吧？有個事情你過來處理一下。嗯嗯，定位我發(fā)給你?！?/br>
    然后皇恩浩蕩地補一句：“打車過來吧，公司給你報銷?！?/br>
    偏偏厲燁要鬼鬼祟祟地跑到外面跟林雪兒講話，這倆人要是沒點曖昧關(guān)系，我才不信呢！好在聽完厲燁的“天體物理課”之后，我對他已經(jīng)從頭到腳都沒了興趣。此刻我的心思已經(jīng)全都放在了測試通關(guān)路徑是否正確上。

    但如果換位思考到蘇茜茜，那個傻乎乎的、蜜罐里長大的小女孩，她被厲燁這些舉動氣得精神失常，甚至去報復(fù)林雪兒，也實在算是事出有因。

    很快，一陣轟鳴聲從窗外傳來，我皺了皺眉：誰在外面飆摩托車？吵死了！

    隨即管家進來稟報：“林助理到了。飛機就停在外面的草坪上。我現(xiàn)在就帶她進來？”

    我這才意識到，原來剛才那不是摩托車的聲音。是直升飛機。好么，真是豪門，大家出行都直接打飛的。

    老厲總裁揮揮手：“叫她進來吧?！?/br>
    第31章 換裝

    林雪兒被領(lǐng)了進來。她穿著一件款式寬松的無袖小碎花背心，短短的淺色牛仔短褲，腳上一雙露腳趾的草編涼鞋，梳了兩個松松的麻花辮，肩上挎著一個大大的帆布卡通袋子，上面畫著龍貓。她臉色有點紅紅的，遠看完全是素顏，就仿佛是夏日的晚上，穿著清涼的衣服在院子里乘涼，不小心已進入夢鄉(xiāng)，突然被人叫起，睡眼惺忪地把所有的東西都塞進大包里，然后急匆匆地趕來。

    但同為女人，我一眼就看出她其實精心化了妝。那一抹腮紅堪稱出神入化，少女的嬌羞都被概括在那一點點顏色里了。

    再看我自己，穿著一身質(zhì)地精良、剪裁立體的高檔連衣裙，腳踩一雙規(guī)規(guī)矩矩的圓頭小船鞋。好一個整整齊齊的名門淑女。

    我看了一眼厲燁。他連姿勢也沒有換過一下，但眼神已經(jīng)完全不同了。那是一種混合著興奮和欲望的炙熱目光。他指了指他另一邊的空位：“坐下。”

    林雪兒馬上就坐了過來，與我分坐在厲燁兩側(cè)。我越來越同情以前的蘇茜茜，難怪她脾氣一路向暴躁發(fā)展——這個錦衣玉食的豪門小公主一時間實在學(xué)不會一個大奶的基本修養(yǎng)。

    算了，反正不關(guān)我事。我要做的只是好好表現(xiàn)，等吃完了這頓飯，就算下班，就可以回去找我的小伙伴。

    厲夫人溫柔的聲音嗔怪道：“小燁，你給林助理發(fā)的工資是不是太低了？這大晚上的，這孩子簡直衣不蔽體就跑來了?！?/br>
    我抬頭一看，厲夫人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林雪兒。

    厲燁還沒說話，林雪兒連忙說：“厲總裁給我的待遇很好。只是我家里沒有空調(diào)，晚上熱得很，我就穿得比較少?！闭f完，她打了個冷戰(zhàn)，可憐巴巴地說：“我沒想到應(yīng)該多拿一件外套，是我的錯?！?/br>
    厲燁居然二話不說，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往林雪兒面前一放：“穿上?！?/br>
    林雪兒欲拒還迎地看了他一眼。

    厲燁冠冕堂皇地說：“那么大的包里不知道放一件外套嗎？凍病了是要上班傳染給我嗎？”

    林雪兒這才猶猶豫豫地把衣服給穿上了。厲燁身材高大，這西裝一穿，完全蓋過了短褲。猛一看，林雪兒就像是沒穿衣服，直接套上了厲燁的外套似的。

    厲夫人笑瞇瞇地看著這一幕，嗔道：“小燁，你也太不懂事了，咱們家是沒有衣服給人穿了嗎？”

    她略一回頭，馬上就有女仆上前：“夫人，什么事？”

    厲夫人吩咐：“去把我3號衣櫥里的衣服選一套適合林助理的過來。我瞧著林助理的身量倒是跟我差不多。選一套沒穿過的，別給人家穿舊衣服?！?/br>
    女仆應(yīng)聲而去。

    幾分鐘后，女仆拿著一套軟呢套裝來了。主調(diào)是石榴色，輔以馬卡龍色的暗線織成格子，袖口，領(lǐng)口，口袋，裙邊都有一道深色鑲邊。厲夫人笑道：“還不快領(lǐng)林小姐去換上？”

    林雪兒猶豫地說：“我就穿我自己的衣服好了……”

    “哦，這倒提醒了我?！眳柗蛉藢ε头愿赖溃骸霸偃ツ脗€大號的老花手袋，把林小姐原來的衣服裝進去。我看林小姐這腳也冷……”

    “夫人放心，這套是走秀款，本來也帶一套靴子，我一并拿過來了?！迸土嫜览X地說：“我知道這套衣服很貴，但想必夫人是不介意的?！?/br>
    “好得很?！眳柗蛉速澰S：“還是你最懂我心?！?/br>
    片刻之后，林雪兒從頭到腳煥然一新地回來了。這是一套石榴籽斜紋軟呢套裝，上衣是梯形剪裁，肩線挺括圓潤。下身是一條直筒半身裙，還有一雙飾以珠光錦緞與亮片的及踝靴。

    這套衣服正好是她的尺寸，顏色高貴，剪裁立體，有版有型。女仆很細心，還在上衣胸口配了個大大的金絲雀胸針，甚至幫林雪兒做了個整齊的盤發(fā)，還補了妝。

    厲夫人果然大方，這身衣服一看就價值不菲，足可以穿到t臺上走秀。只是林雪兒被這華麗高貴的衣服一包裹，反而失去了她之前那種活力和性感。此刻她跟我就像一對小女孩玩具柜里的芭比娃娃，華麗，完美，可是僵硬，呆板，千篇一律。

    雪上加霜的是，女仆還把一個碩大的老花袋子塞到她手里：“林小姐，您的包和換下來的衣服，我都放進這個袋子了?！倍鴧枱畹耐馓祝苍缇瓦€給了他。

    厲夫人笑吟吟地說：“林小姐，這些衣服就算是我給你的一點見面禮。辦公樓里冷氣足，以后上班穿著，暖和，又得體。你要是沒得換，我再送你幾套?！?/br>
    林雪兒只得點點頭，乖巧地說：“沒關(guān)系，我有上班的衣服。”

    這時傭人開始一道道上菜。厲夫人笑道：“一邊吃，一邊工作吧?！?/br>
    厲家的菜看起來非常高檔，造型擺盤刀工都一絲不茍。湯羹都是分餐制，直接上小盅。大菜有傭人隨時幫你分好?；秀遍g我覺得自己在商務(wù)粵菜館陪客戶。這些菜都是好手藝好材料，但吃起來總有點沒滋沒味的。我和穆榮他們在湖邊吃的烤雞翅和烤魚，要比這些湯啊盞啊的高級菜好吃一萬倍。

    我想趕緊吃完，就主動談起了工作：“那么我們今晚是不是就把整個慈善計劃定下來？”

    厲燁點點頭：“當(dāng)然，這正是我今晚開會的目的。”

    我問他：“先從一個鄉(xiāng)村學(xué)校開始試點如何？這種沒人做過的計劃，一開始一定會有一些預(yù)料不到的問題。從試點開始做，前期先不做大宣傳。等把所有的雷都趟過一遍了，再總結(jié)經(jīng)驗，推廣到全國?！?/br>
    厲燁表示同意：“那對于第一個試點，你有什么想法嗎？”

    “當(dāng)然要選貧困縣。但最好是山清水秀之地，這樣拍照出來好看，利于后期宣傳。如有可能，最好當(dāng)?shù)赜幸恍┟袼自?，后期還可以做旅游開發(fā)，申請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們?yōu)樨毨У貐^(qū)送去的，不僅是華服，還有更美好的未來?！?/br>
    厲夫人贊許地看著我：“茜茜真是長大了。到底是蘇總的女兒，年齡一到，才干自然就顯出來了。名門之后，果然不同?！?/br>
    厲家父子也點頭稱是。林雪兒卻說：“可是，如果要旅游開發(fā)，會不會破壞了當(dāng)?shù)氐拇緲闩c安寧嗎？我們應(yīng)該尊重當(dāng)?shù)厝嗣竦纳罘绞?，不要把我們這套大都市的價值觀灌輸給人家。我想，沒有哪個人愿意看到自己美麗的家鄉(xiāng)，變成一個喧囂混亂的旅游區(qū)吧？”

    我聽見她這種只提出問題卻不解決問題的話就煩躁。職場上就是有這種討厭鬼，自己想不出方案，倒是很會給別人搗亂挑刺，偏偏又沒什么建設(shè)性的主意。

    如果平時也就算了，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我急著回營地，不愿意她在這里啰嗦，節(jié)外生枝，就不客氣地反駁她：“既然是做慈善，當(dāng)然要以當(dāng)?shù)厝嗣竦母ｌ頌橹?。我們的目的是脫貧，而不是維持貧困。別的地方開發(fā)得不好，正說明需要一個良好的示范樣本。還有誰比厲家更適合來打造這樣一個有引領(lǐng)性的樣本呢？”

    林雪兒馬上說：“厲家來控制后續(xù)開發(fā)，自然是可以保證質(zhì)量。可是，如果由厲家來做后續(xù)開發(fā)，媒體知道了，一定會說厲家做事動機不純，假裝做慈善，其實是為了在當(dāng)?shù)啬踩”├?。?/br>
    我心里冷笑：又來了。這要是幾天前，我可能還真的張口結(jié)舌。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知道厲家做事的風(fēng)格了，待我表演一下真正的豪門風(fēng)范給你看！

    “瞧你說的。要是區(qū)區(qū)媒體都要顧及的話，我們跟那些普通的小白領(lǐng)又有什么區(qū)別？”我微笑著說：“如果怕媒體亂講，我們把媒體全都買下來不就行了？”

    老厲總裁立刻點頭：“茜茜說得對，我們厲家想做的事，又何須考慮別人的看法。想當(dāng)年，我派多國軍隊迎娶夫人回國，又有誰敢說半個不字了？”

    我笑瞇瞇：“沒錯。何況全城的女人都愛厲燁，又有誰會說他半個不字？”

    林雪兒還要再說話，老厲總裁大手一揮：“好了，這件事，就這么辦。這個地點，誰來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