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倫總結道：“人們都喜歡看浪子回頭金不換。”

    璐璐問：“要是換了□□呢？一個女孩子，閱男無數(shù)，最后就對一個男人忠誠了，大家會說這是完美愛情的模樣嗎？”

    我脫口而出：“在我們那里，他們說這種女的就是玩夠了，找個老實人。這個男的就是接盤俠?！?/br>
    他們奇怪地看著我：“你們那里？”

    我連忙遮掩：“就是我家，比如……張媽什么的，都這么說。”

    想到張媽平時對我那么關愛，想必我用她搪塞一下，她不會介意的。

    璐璐嘆氣：“好像真的是這樣啊，如果女的也這樣苦練那種本領，大家肯定要罵死她了，說她是……狐貍精，不要臉?！?/br>
    小倫點點頭：“很多事都是這樣荒謬。比如，同樣是我，璐璐家沒破產(chǎn)的時候，我就沒資格愛她。破產(chǎn)了，我求婚立刻可以成功?！?/br>
    氣氛有點尷尬，有點沉重，我趕緊把話題拉回正軌：“好吧，不討論這些社會問題了?？傊雌饋?，我們只要把林雪兒忽悠進他在酒店里的那間房，問題就解決了，對吧？”

    大家都一起點點頭。

    “那么，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具體該怎么辦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搖了搖頭，只得先散會，慢慢再想。

    穆榮送我回家。我很喜歡坐在他這輛小小的車子上，不像跟厲燁在一起時，總是豪華大車，前面一個司機。

    他像往常一樣打開音樂，我忍不住對他說：“阿榮，關于我不能主動和厲燁退婚的事……”

    他溫和地打斷我：“你不用解釋。若是連這點默契都沒有，就是做好朋友也都不夠格。你能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你不說，說明你有為難的地方。”

    “你就不怕我騙你？”

    “你不會的?！彼α耍骸熬退隳泸_我，那也是你有苦衷的表現(xiàn)?！?/br>
    他如此體貼，心思又干凈。可我只覺得受之有愧，他到底喜歡的是以前那個和他青梅竹馬的小公主蘇茜茜，還是現(xiàn)在這個藏在蘇茜茜外殼里的我？亦或是，他根本就分出不來？

    如果他不這么深情就好了。他這樣，讓我總覺得自己是個冒充者。生怕有一天被他發(fā)現(xiàn)，我并不是他想要喜歡的那個人。

    我問他：“阿榮，你到底喜歡我什么呢？”

    “幼兒園的時候，小胖子欺負我……”

    我打斷他：“除了我們以前的交情呢？”

    他認真地想了想，微笑著說：“我說不清楚那種感覺。你有很多優(yōu)點，你很善良，你很有趣，你也很漂亮。但這世上善良、有趣、漂亮的女孩子是很多的，可是我總覺得，只有你是我的自己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們從小就認識，我只知道我見到你就說不出的高興。每天見到你之前，我的心里都充滿期待。我是個很自得其樂的人，可是和你在一起，我會覺得比我一個人還快樂。在我眼里，你什么地方都很好……”

    我怔怔地聽著，不知道這番真誠的表白是否真正屬于我。

    我試探地問：“你有沒有覺得我最近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有。我覺得你好像長大了?！?/br>
    “那好還是不好？”

    “當然是更好了，我永遠都會覺得此刻的你是最好的。你知道嗎，最近我常常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我心里一跳，問：“什么感覺？”

    他對我一笑：“我覺得我好像開始重新認識你，你有很多以前我沒有注意到的才華。比如你說話比以前更有趣了。還有——”

    “還有什么？”

    “說了你別生氣——還有以前你總是很認真，當然現(xiàn)在你也很認真，可是有時候又突然有點不正經(jīng)?！彼坪跖挛疑鷼猓B忙補充說：“我喜歡不正經(jīng)一點的你，因為我自己就不那么正經(jīng)?？晌矣趾芟矚g你的認真，因為有時候，我也很認真。總之，現(xiàn)在的你，一切都剛剛好?！?/br>
    這番話讓我確定：眼前這個人喜歡的是真正的我。

    是的，我很認真，可是有時候，我也有點不那么正經(jīng)?？晌液蛣e人總是對不上頻道。在有些人眼里，我不夠淑女，他們希望我更矜持。在另一些人眼里，我又不夠活潑，他們希望我更豪放。我總覺得自己的配比很尷尬。可是穆榮說，他覺得我剛剛好。

    那一刻，我下定了決心。如果我能解決掉厲燁的問題，我就一定要告訴穆榮，我不是蘇茜茜。如果他還愿意接受我，我就和他談一場貨真價實的戀愛。

    那天晚上，厲燁帶我去聽了歌劇《費加羅的婚禮》。那個歌劇將近兩個小時，全都是大段大段的意大利語。平心而論，好聽是挺好聽的，但是我也真的聽不懂，全靠電子顯示屏的字幕看劇情。

    劇情大意是，一對青年仆人情侶要結婚，但是貴族老爺對年輕的女仆不懷好意，而另一些貴族壞人則想陷害那個男仆，也就是費加羅。這是一出喜劇，所以結尾是青年仆人終于還是夙愿得償，戰(zhàn)勝且捉弄了壞心眼的貴族們。

    厲燁特意對我說：“這出戲很適合入門者聽，比較熱鬧，歡快。以后我再帶你聽更復雜，更宏大，更高級的?！?/br>
    我客氣地點點頭。厲燁在音樂方面確實有點造詣，說的話我都能聽懂，比天體物理強多了。

    他在看演出時，表情深沉，投入，有時會跟著旋律輕輕地晃動。這時候的他又變得很有魅力。幸虧我見過他講課的奇葩狀態(tài)，見過他那天情濃之后仍然能收回自己的冷酷本性。當然，更重要的是，我和穆榮已經(jīng)有了約定。我不會做讓穆榮不高興的事。

    我不由得想，如果沒有穆榮，我是不是就會喜歡上厲燁呢？

    可能也不行，但肯定可以偶爾跟他茍且一下。

    我心虛地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在感情方面沒有自以為的那么偉光正。我曾經(jīng)以為自己在愛情里是最堅貞不屈的那個。此刻有點懷疑，以前所謂的目不斜視，可能不過是因為沒得選。

    演出散場后，厲燁送我回家。我們兩人坐在他的加長豪華車后面，他還興致勃勃地跟我聊歌?。骸皩ξ襾碚f，歌劇就是最美的東西。茜茜，你感受到歌劇的魅力了嗎？”

    我坦白地對他說：“我也覺得很好聽，但是我平時聽歌，還是喜歡聽簡單一點的。”

    說的時候已經(jīng)做好了他會教訓我的準備，但他并沒有教訓我，反而和氣地笑了：“就像那天你唱的那段卡門一樣？”

    “差不多吧。很庸俗，對吧？我就是個大俗人?！?/br>
    “這也沒什么。我也聽流行歌的。我jiejie訂婚宴的歌手就是我請來的?！?/br>
    “亞洲天后？”

    “對。我喜歡她的聲音。里面有些高貴漂亮的部分，很像歌劇。我喜歡那種聲音在陡峭山谷中不斷攀升的感覺。流行音樂很悅耳。在那些歌里，你聽得到花香，鳥鳴，午后的一杯茶，遠去的愛人。但是在歌劇里，你聽得到極為浩瀚的宇宙，你好像在凝視深淵……”厲燁說得感性又動情，我剛剛被他打動，就聽見他繼續(xù)說：“從小我就沉湎于宇宙那種無窮無盡的感覺，所以后來，我去學了天體物理……”

    沒想到話題咻地一下轉(zhuǎn)到了天體物理上，我趕緊阻止他：“天體物理我一個字也聽不懂。我們還是聊音樂吧?！?/br>
    “那很可惜?！彼悬c遺憾：“我倒是剛剛在帝國大學開了一門天體物理啟蒙課，適合你這樣的入門級學生……”

    我嚇得連連擺手：“不了不了，我是學渣，我就不去自取其辱了！沒得辱沒了您的課堂?！?/br>
    厲燁饒有趣味地看著我：“茜茜，你最近好像長大了很多，跟以前不太一樣了?！?/br>
    我立刻想，他居然也感覺到了。不愧是厲總裁，觀察力果然很敏銳。我有點好奇地問：“是嗎？哪里不一樣了？”

    他滿意地說：“我覺得你最近性格確實比以前好了，態(tài)度總體來說，很謙遜?！?/br>
    “謝謝。您過獎了。我繼續(xù)努力?！蔽倚南?，廢話，我都拿你當老板了，這可是天底下最令人滿意的態(tài)度啊——老板的滿意度，那可是直接能換成錢的！

    “油嘴滑舌的，我都沒法對你生氣了。”他笑道：“雖然你是第一個拒絕我的女人，但我決定不跟你計較?！?/br>
    他說漏了。我有點好奇，厲燁到底會不會承認他在偷偷練習這件事？

    我馬上問：“第一個？也就是說，之前的女人都同意了？所以……”

    他似笑非笑地打斷我：“你又在打聽我嗎？”

    “我不是打聽，當然我承認我有點好奇。反正我這個人呢，說話比較直。我就直說了啊——首先聲明，這是夸獎，可不是貶義，我絕對沒有任何指責的意思……”

    他皺眉：“你到底要說什么？啰里啰嗦的?！?/br>
    我暗示他：“厲總，我覺得您在床上經(jīng)驗豐富，應該有過很多個女人。這件事不可能無師自通。當然，有經(jīng)驗是好的，是對未來伴侶負責任之表現(xiàn)……”

    他微微一笑，以攻為守：“那你又怎么有這些見識的呢？你也經(jīng)驗豐富？”

    我其實也是有點經(jīng)驗的，雖然稱不上豐富。但是這些天以來的經(jīng)歷告訴我，厲燁雖然有風流的特權，但蘇茜茜應該還需遵守女德。我撒謊道：“我就是沒經(jīng)驗，所以臨陣脫逃呀。但你顯然有經(jīng)驗，輕車熟路，我沒說錯吧？”

    厲燁沉默片刻，突然湊近我：“真有經(jīng)驗還是假有經(jīng)驗，試試不就知道了？”

    我一怔，他按了座椅上的一個開關，椅背向后倒下。我猝不及防地嚇了一跳，本能地“啊”了一聲。他卻拉著我躺下，我以為他又要動手動腳，正在警惕，卻看見他指著車頂：“看?！?/br>
    第41章 山谷

    車頂緩緩開啟，露出漫天星空。他悠悠地說：“都說宇宙復雜浩瀚。其實，星星之間的關系，比起人與人之間，要單純得多了。你認識幾個星星？”

    我坦白：“我連北斗星也認不出來?！?/br>
    “我教給你，很好認的?？?，那就是北斗七星。是不是很像一個勺子？順著勺子的柄延長過去，那一顆非常亮的星星，就是北極星……”

    厲燁認星星還是頗有一手的，也沒有引用任何名人名言。我不由得被他的講解吸引。我有點懷疑那一次的“天體物理課”是一個程序錯誤，也許此刻的他，和那一天的他，不是同一個人。

    直到回到家，躺在我自己那張惡俗的大床上，我才反應過來：最終他也沒有直接告訴我，到底他有沒有過別的女人。

    其實，就算沒有穆榮的爆料，他的反應也足以證明他的過去并不“清白”。我想起了穆榮那句理直氣壯的“當然沒有過了！難道你有過嗎？”。那才是沒做虧心事的正常反應。

    我并不介意厲燁的過去，但他隱瞞的態(tài)度，讓我有些好奇。報道上說，老厲總裁當年并不介意別人說他風流。但是顯然厲燁很介意。他一直對外營造一種高冷禁欲的形象。

    在那之后，我和厲燁相敬如賓，相安無事地過了好幾天。他沒有再撩撥我，只是正常地與我聊天。間或也談工作。

    我和小孫的關系很好，我私下問她林雪兒在酒店的工作狀況，據(jù)說很順利。但我偶爾旁敲側(cè)擊地問她厲總裁是否另外有女人，她總是守口如瓶。小孫極為敬業(yè)。厲燁對她的工作沒有任何不滿。

    我們板栗聯(lián)盟還是經(jīng)常一起活動。以前是我和穆榮掩護璐璐和小倫，現(xiàn)在是他們倆掩護我們。在板栗聯(lián)盟里，我和穆榮可以甜蜜地牽手，互吻?？梢矁H此而已。在現(xiàn)實生活中，吻過第一次之后，大家就該進入下一階段了。但在這里，穆榮仍然男德班上身，對這件事表現(xiàn)出不正常的執(zhí)拗。連真正的接吻他都很克制，他做的最主動的事就是牽手。

    關于那件事，我當然有企圖。我在海灘上見過他健康青春的身體，也曾與他貼身相擁。但不管我怎么引誘他，他總是堅定地說：“至少要等到我們可以公開?！?/br>
    我嬉皮笑臉地說：“偷情不是更刺激嗎？”

    他臉一紅：“我不喜歡偷偷摸摸的。再說，那樣對你也不好。我們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很不好了?！?/br>
    我想過，如果我發(fā)脾氣或者威脅他，沒準兒他也會“從了”。可是他遷就了我那么多，我就不想在這件事上太為難他。何況我也沒有饑渴到那個地步。

    我對自己說，算了，耐心點，就當做在談校園戀好了。畢竟我在校園的時候，也沒機會撈上一段真正的戀愛。這時候，我就有點盼著下鄉(xiāng)。總覺得如果人在別處，大家說不定就會放縱一點。

    終于有一天，厲燁告訴我，下鄉(xiāng)的事情都準備好了，出發(fā)的時間已經(jīng)確定。我趕緊召集“板栗聯(lián)盟”開了一次秘密會議，主題就是如何在下鄉(xiāng)期間促成厲燁和林雪兒的愛情進展。

    小倫說：“我特意找同行打聽了，確實是厲夫人要求他跟你結婚。厲夫人特別看重門第?！?/br>
    我不解地問：“為什么呀？她不也是窮人出身嗎？”

    小倫是有一點憤世嫉俗的，他冷笑：“越是自己窮人出身，越看不起窮人?！?/br>
    “那我能怎么辦？給林雪兒偽裝一個高貴的身世？可是這也不好偽裝啊。這些家族多少錢，生意多大，怎么偽裝得出來呢？”

    “身世估計是搞不定了。我問過八卦版小報記者，林雪兒家里很窮。母親身體不好，沒工作。父親是個工人?！毙愓f：“但是，她對厲家的價值還是可以增加。厲燁很重視事業(yè)。所以，如果她的工作表現(xiàn)特別好，能證明自己是厲燁的左膀右臂，她嫁入?yún)柤业恼系K就會小一些?！?/br>
    我如夢初醒，后悔得直打自己的腦袋：“哎呀！我太傻了！我怎么早沒想到！”

    璐璐嚇一跳：“你干嘛打自己的腦袋？”

    我苦著臉：“我因為不服氣林雪兒，最近在很多事情上都不由自主地跟她較勁，做得比她好。結果厲燁父母果然對我更滿意了。比如當時那個灰姑娘計劃，其實我就不該為了跟她斗氣，提出比她更優(yōu)秀的新方案。啊啊啊，我怎么這么笨啊！”

    我想起老厲總裁和厲夫人對我的嘉許，覺得所有的謎題都解開了：因為我最近的優(yōu)秀社畜表現(xiàn)，厲燁爹媽已經(jīng)越看我越順眼，覺得我才是厲燁最佳賢內(nèi)助。媽的，就沖這一點，我也不能嫁給他。嫁入豪門我還得打工？那也太慘了吧！

    小倫點點頭：“這就對了?？隙ㄊ且詾檫@個。厲家的人都很勢利眼，喜歡對他們有用的人?！?/br>
    “我懂了我懂了，這次下鄉(xiāng)，我盡量把事情搞砸，是不是就行了？”

    璐璐機靈地說：“其實，我覺得你只要不阻攔林雪兒，她就會讓你把事情搞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