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翼州大陸之人,誰一生不經(jīng)歷上幾次這樣的場景?這意味著什么,在場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群雄一下子大張著嘴巴呆若木雞。一張張嘴巴集體不受控制形成了一個大大的o,他們使勁兒的揉著眼睛,瞠目結舌連連搖頭:“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可不論怎么看,坐在那里的皆是那紅衣少年。 那道七彩光柱始終沒有消失! 絢爛的顏色幾乎晃花了眾人的眼,林尋一個高蹦起來:“格老子的,她晉階了!” 這句話并未引起轟動,而是讓全場陷入了一陣死寂的沉默。 每個人的表情都像是便秘一樣。四個多月前,他們眼睜睜看著這少年從藍玄升入紫玄,短短四個月,不但不聲不響變成了紫玄巔峰,還一個高躥上了這不知道是什么的等級!這也太假了,別說什么并蒂果了,這吃仙丹都沒這么快的! 無數(shù)的視線緊盯那打擊死人不償命的少年,羨慕嫉妒恨已經(jīng)不足以形容他們的心情。光柱中的她盤膝而坐,不動不聞,仿佛完全不知道攪出了多大的震撼。 不知道?鬼才信她不知道! 她分明就是有所預謀! 想想剛才那詭異的笑吧。那譏嘲諷刺的微小弧度,讓玄天一瞬暴怒出手。她分明早在那玄氣波動靜下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要晉階了,卻在那種時刻,拼命拖延著晉階的時間,直到將這時機拖到玄天一掌落下之時,不早上一分,也不晚上一點,把握住時間讓玄天的一掌,正正落到了這沖天而起的光柱上。 天地法則不容侵犯,它不只會對晉階中的人短時間內作出保護,還會在一切攻擊落下之時反彈回去。也就是說,與其說玄天是被喬青給打飛了,倒不如說他是被自己的一掌給彈飛了。 “哈哈哈哈……” 囚狼拍著大腿樂的不行,果然,果然,他就知道,招惹了這小子簡直比死還要慘!那玄天估計要郁悶的吐血,偷雞不成蝕把米,嘖嘖,高人! 祈靈破涕為笑,趴在祈風的肩膀上笑的一抽一抽的。 蘭蕭像根軟面條一樣滑到地上,迷茫著兔子眼弱弱道:“可憐的玄天……” 像是提醒了在場眾人,憐憫的目光,齊齊朝著玄天飛出去的地方看。 那處離著這里足足有數(shù)十丈遠,小半個山頭都被可憐的玄天給撞塌了。廢墟一般的山石堆砌里,一身道袍的人狼狽不堪地爬了出來。披頭散發(fā),腳步趔趄,明顯已經(jīng)受了極重極重的內傷! 只想想剛才他挾怒的一掌有多狠,就知道這會兒他被天地法則反彈回去的內傷有多重! ——這下也不用裝了,直接是貨真價實的半死不活。 一片詭異的靜默中,只有囚狼等人嘻嘻哈哈樂作一團。其他人再看那盤膝而坐的仿佛極其無害的少年,目光已經(jīng)完全的變了。心里不約而同升起股寒意,不知是誰抖著嘴皮子,半天才憋出了一聲惡狠狠的低咒:“簡直變態(tài)!” 沒錯,簡直變態(tài)。 剛才那樣的情況之下,早一分晉階就早一分安全。哪怕喬青晉階之后打不過玄天,這都已經(jīng)在山腳下了,他們一行人跑路還是做的到的。這少年卻偏偏反其道而行,硬生生拖延住了晉階的時機。要知道,誰晉階不是歡天喜地迎接修為的晉升,偏偏她,竟能在晉階這件事上都算計一把? 這算不算是把天地法則當槍使? 眾人想到這里,齊齊打了個哆嗦。天地法則從來只受人敬畏,誰也不敢冒出這種心思,這少年卻……還有當時那情形,千鈞一發(fā)不足以形容。早一分,玄天會發(fā)現(xiàn)端倪,晚一分,那天靈蓋上一掌她就要去見閻王了。沒有狠絕的心思和滔天的膽識,誰敢這么做? 以自己的性命為餌,這少年,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 喬青從天地法則中睜開了眼。 光柱散去,黑眸乍亮,金芒一閃,卻不似從前一般犀利逼人,而像是將鋒芒斂在了內里。然而這一雙平靜無波的眸子,在場的人一對上,卻不由自主紛紛避開了目光,沒來由的,心底就是升起股膽寒不可為敵的念頭。 就連囚狼這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都微怔了一下。 喬青悠然站起身,依舊是那一身狷狂邪肆的氣質。紅衣在秋末的風中蕩出優(yōu)雅的弧度,發(fā)髻已經(jīng)散開了,濃如瀑布的黑發(fā)在背后繾綣著直垂腳踝,無端端地添了幾分魅惑。她拎住地上軟面條一樣的蘭蕭后領,拎小雞一樣把他拎了起來,豎在地上。 微挑的眼角一一掃過囚狼,祈風,祈靈,蘭蕭,無紫,非杏。五指成拳,重重敲了兩下心口,說出口的只有慢悠悠輕飄飄的五個字:“老子記住了!” 記住了。 就這么簡單。 沒有感激,沒有感動,甚至連一句謝都無。 可是他們都明白了喬青的意思,那不需要說出來,簡單一句謝,完全不足以承載這些以命相護的情義。謝謝?那是褻瀆。這種歷經(jīng)生死患難與共之情,只需一個眼神,一個笑。至于其他的,她記在心里——永不忘。 囚狼逼回眼里的淚花,很沒面子的“靠”了一聲:“別搞這種場面好不好,剛才險些嚇出尿來了!” “玩的就是心跳唄!” 喬青邪氣一笑,朝著宮無絕一挑眉,半空中伸出了白皙修長的手。宮無絕一把拍了上去。 啪—— 一聲脆響,響亮之極。 對于宮無絕,她更不必說謝,一切的話語,都融在了這一擊掌上。 nongnong的情意在幾人間縈繞著,他們對視一眼,一齊轉向了對面。此時玄天已經(jīng)趔趔趄趄回了來,猙獰著臉色死死盯著喬青。忽然他一笑,配上陰冷的眸子顯得詭異之極:“好好,不愧是本宗看中的玩具,有意思……” “別他媽跟我鬼扯淡!” 喬青一揮手,以一種看傻子的目光覷著他:“就你傷成這鬼樣子,老子今天想走,誰也攔不??!” 這句話不可謂不狂妄,然而在場之人都知道,這是事實! 晉階之后的喬青,宮無絕,還有那紫玄祈風,藍玄巔峰囚狼,這群人如果要跟在場的人拼一把,他們還能仗著人多勢眾??扇粢?,連玄天都已經(jīng)重傷,誰能攔得???這一想,眾人猛然反應過來。之前三人和玄天動手的時候,他們只顧著聽玄天那錐心之言和觀察這修羅鬼醫(yī)的反應。這會兒才將注意力放到了其他人的身上,這又是紫玄又是藍玄的一群人,年紀大多在二十上下吧? 老天,大陸上的高手什么時候成大白菜了?還全都聚集在那修羅鬼醫(yī)的身邊! 這么一群人,日后的成就只能說——不可限量! 這道理玄天更是明白,他被喬青一噎臉色鐵青,正想著如何把她留下! 卻見她抬起頭:“不過,我不走?!?/br> 那少年眉目如畫,身姿頎長,衣擺于風中輕輕蕩著,這畫面絕美之極。即便那是個男子,在場之人也跟著呆了一呆。她就這么笑吟吟聳了聳肩,看上去極是無辜又無害,吐出的話語卻是讓人齊齊一驚:“來了一趟玄云宗,我怎會不留下點什么。玄天,你說,你的人頭怎么樣?” 玄天一愣,隨即桀桀大笑起來:“我的人頭,哈哈哈哈,喬青,就憑你?” “不不不,自然不只是我。” 她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環(huán)視一圈四周,才慢悠悠道:“這滿場賓客數(shù)以千計,一起圍攻你的畫面……嘖嘖,我真是越想越期待?。 ?/br> 場內一窒。 不少人都笑了起來,仿佛聽見了一個笑話,誰會閑著沒事去跟那玄天動手?破船還三分釘呢。有人笑,也有人思索。經(jīng)過了方才那一幕,誰還會認為她是個無的放矢的人?玄天卻眸子一閃,仿佛想到了什么。 他猛然看向對面少年,霍然出手! 宮無絕飛身而上,迎上玄天的滅口之招。 緊跟著囚狼祈風等人一擁而上,即便不明白喬青要干什么,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相信。蘭蕭一邊抖一邊喊著“人多力量大”,正在躲閃玄天的喬青在半空一個趔趄,險些讓這二貨給笑的掉下去。 這畫面極其眼熟,和之前玄天對喬青的攻心之言時一模一樣。只是風水輪流轉,主次顛倒了過來。玄天出手狠辣,卻因為重傷始終動不得她分毫。那紅色的身影在宮無絕等人的掩護之下,飄蕩在半空每一個角落里,赤紅色的衣擺在風中翻飛,若紅蓮初綻,美的驚人。 “玄天,并蒂果本不嗜血,那么你要這滿堂賓客的血是為了什么!” 嘩—— “你說什么?” “并蒂果不嗜血?” 七嘴八舌的驚叫聲重重疊疊的響起,眾人再看向玄天的目光,已經(jīng)帶上了猜忌。 “諸位,此事本來跟我無關,在下卻看不得眾位英雄今后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什……什么意思?” “因為玄天要煉制藥人!” 藥人,當初在喬家的可怖程度,一傳十十傳百直到現(xiàn)在依舊讓人膽戰(zhàn)心驚。這么一說,所有人都霍然朝著玄天看去。喬青不給他解釋的機會,既然她說了,就要將主動權牢牢鎖在自己手中:“玄天!那蠱蟲可以通過人偶等東西下到遠在千里之外的人體內,但是需要媒介。這媒介,就是血!恐怕這藥人的強悍程度,也和本身那人的境界有關,你已經(jīng)不滿足于用普通人煉制藥人,以并蒂果為餌,讓這些站在大燕金字塔尖兒上的人,自動獻出鮮血。到時候,即便他們離開了玄云宗,千里之外,不論在哪里,都能受你掣肘!” 這就是喬青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這玄天太過邪門,蛇形組織,吸引并蒂果的香,詭異形成的藥人,她從未聽說過的蠱,還有目的不明的血。如果這些全部都毫無頭緒,那么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這些,其實是一碼事! ——以血養(yǎng)蠱。 恐怕這些,也都跟那神秘非常的蛇形組織有關。玄天不論是他們的爪牙,還是有一個合作關系。很明顯,他和那個組織掰了,或者說他想脫離他們的鉗制。所以才會在暉城搞出那些動作,目的就是引祈風發(fā)現(xiàn)他們。自然,他看中的還是祈風的身份。也會在一計不成之后,再在劍峰埋伏下轟天雷,以她的尸體引邪中天發(fā)現(xiàn)地壑中的問題。 那地壑中有陣法的地方,極有可能就是蛇形組織的所在。 還有一些想不通的,比如那究竟是個什么組織,祈風和邪中天與他們有什么過節(jié),等等等等,此時都已經(jīng)不再重要。只要她說出此事,這些險些有可能變成藥人的數(shù)千賓客,就絕不會袖手旁觀。 果然,在一片嗡嗡聲之后,有人霍然高喝:“這可是事實?” “這自然不是事實!” 玄天霍然收手,原地落下,連番激斗讓他喘息急劇。剛才一瞬間他步調大亂,這會兒壓下了心里的驚詫,優(yōu)雅拂了拂袖袍:“這只是她一家之言,諸位,此等荒謬的事,你們不會也相信吧?” 人群中走出一人,緊緊盯著他:“宗主,恐怕我等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玄天冷笑一聲:“不需解釋,這不過是她的挑撥離間之言。本宗問心無愧!” 喬青眉梢一挑,這玄天,果真精明的很。若他急于解釋,反倒引起旁人的懷疑,此時做出這副大無畏的不屑模樣,卻讓本就猜忌驚懼的人兩頭搖擺了。一眾視線又轉向了喬青,她垂眸笑了片刻,鎮(zhèn)定自若的從衣襟里扯出一個東西。 正是經(jīng)過這大半天之后,已經(jīng)被人忘在了腦后的并蒂果。 這西紅柿一出來,就用一片片葉子把自己包住,一副沒臉見人的模樣。 喬青讓它給氣笑了,將它朝一開始玄天噴出的血上一丟:“你唧唧歪歪演技再好,也敵不過事實!來,柿子兄,給他嗜個血看看?!?/br> 并蒂果一落地,立馬彈起來,離著那血三丈遠。 這比什么都有說服力。 再加上喬青本就沒指望這事兒證據(jù)確鑿。只要她埋下這個種子,自然會有人蹦出來澆花鋤草,讓它長成參天大樹。果然,一聲大喝,來自于二長老林尋,這樣的機會他們這些等著上位的人又怎會放過,管它是真是假,他們要的只是一個名目罷了。 “玄天!沒想到你是如此喪心病狂之人,我玄云宗名門大宗,沒有你這樣的宗主!” “可不是沒想到么,我玄云宗千年威望,竟會毀在你身上?!比L老立即跟上,朝在場諸人抱了抱拳,軟呵呵道:“各位,這絕對是玄天一人所為,我等全然不知情。為表我玄云宗清白,今日,老夫第一個和玄天劃清界限,也第一個為宗門清理門戶!” 話音一落,三長老霍然飛起,對上了玄天。 林尋緊跟其后。 四脈,五脈,無數(shù)的人將玄天包圍其中。唯一一個靜止沒動的,只有戚云城。漸漸的,有脾氣耿直的賓客一擁而上,剩下那些心有懷疑的,也袖手旁觀看起了內訌。 玄天,完全處于喬青預料中的狀況,圍攻! 他在眾人中被圍攻,二三四五脈的長老知道他的能耐,即便受了傷也不是他的對手。四人專門將四面楚歌中的玄天往賓客的地方引,他一道玄氣下去,濃重的黑色便在賓客中爆出一片血花。慘叫哀嚎聲中,玄天也知道自己這宗主當不成了,所幸沒了顧忌放開了本性大肆殺戮!場面越來越激烈,整個玄山腳下已經(jīng)漸漸變成了一場混戰(zhàn)…… 這個時候,喬青等人卻退避三舍,離著老遠摸著下巴看起了戲。 打吧,打的越烈越好,玄云宗的實力被削弱的越多越好。 “無紫jiejie,我怎么感覺喬大哥的屁股后面,有條大尾巴搖來搖去呢……”祈靈小聲湊在無紫耳邊,一直以來喬青在她面前,雖然無恥了點,腹黑了點,卻是第一次見到她這等狠戾之計。 無紫摸了摸小丫頭的腦門,這孩子,該不會以為自家公子是什么鄰家哥哥吧? 祈風搖了搖頭,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是非。哪怕是他,出來的地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地??捎H眼看見由這少年一手主導的這場殺戮,依然有些心悸。那少年的眼中沒有一絲憐憫,冰冷地觀賞著眼前這人間地獄一般的畫面。 喬青轉頭看他:“唔,我說的不過是事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