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jié)
小龐…… 五十多歲的龐長老,被一口一個小龐的叫著,那張臉已經(jīng)綠了。 不過他還真的不敢還口,鳳太后的年紀和威望,叫一聲小龐那都是抬舉。他站在原地不動,那壓力一絲一毫都沒有撤去,反而有愈來愈盛之勢。龐長老頂著壓力一步都挪不動,有苦不敢言。偏偏老太太一挑眉毛:“咋還杵在那?瞧不起我老太婆是吧?” 龐長老音都顫了:“不敢,不敢?!?/br> 喬青這會兒歡騰了,有人撐腰的感覺太他媽爽快:“誒,龐長老剛才口口聲聲質(zhì)疑鳴鳳的待客之道,怎的又不敢了?” 喬青土匪脾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挖他祖墳?,F(xiàn)在有老太太那個黑面煞神撐腰,總該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了。她是睚眥必報心機深沉,鳳無絕亦是恩怨分明十倍以償,兩個都不是善茬,這會兒有了后臺,哪有吃虧不吭聲的道理。 “恐怕龐長老酒后失言罷了?!?/br> 鳳無絕喝下一口酒,淡淡笑了笑,在龐長老剛剛松了一口氣之后,話鋒一轉(zhuǎn):“不過……酒后失言,這話也實實在在說出來了,龐長老今日不給我鳴鳳一個交代,本宮是無妨,不過奶奶就……” 說完,朝上首的鳳太后看了一眼,威脅的意味十足。 龐長老啞然,簡直想在這兩人面前一頭撞死。 若要比起來,哪怕是鳳太后都好,他最不愿意打交道的還是這兩個小輩。鳳太后玄氣再高,總歸顧忌著天下第一人的身份??蛇@兩個難纏的主,一個是真真的不要臉,腹黑,jian詐,得勢不饒人。一張嘴比刀子還利,一開口,就夠人喝一壺的。另一個卻是不聲不響不怎么言語,可只要一開聲,也是毒箭一支,正中靶心。 瞧瞧吧,這夫夫兩人配合的。 喬青先照著他腦袋上來就是兩棒子,鳳無絕給個甜棗讓他看到一點希望,休息片刻,還沒等一口氣倒上來,又是“咣咣”兩棒子。 龐長老暗瞪了一眼唐嫣,一張臉跟橘子皮一樣皺在了一起。一邊宋長老趕忙出來打圓場:“龐長老啊,多喝了兩杯可不是壞事么。一句戲言而已,鳳太后大人大量,尤其今日可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大喜日子,可莫要傷了和氣?!?/br> 喬青很傻很天真地問:“和氣是什么玩意兒?” “哈哈哈,太子妃果真風(fēng)趣?!?/br> 喬青扯扯嘴角,踩到什么程度,她心里明白的很。堂堂七大宗門,總不能真的讓人跪下來賠禮認錯。玩玩就算了,機會有的是,可不是現(xiàn)在。她沒說話,鳳無絕胳膊一伸,攬住她的肩頭:“小九自是風(fēng)趣的,龐長老喝多了,就回去坐下歇息片刻,我太子府的廚子最善海鮮,龐長老定要嘗嘗?!?/br> 一句小九,慎的喬青汗毛倒豎。 她見鬼地瞪這人一眼,鳳無絕扭頭朝她溫柔一笑,剛才幸免于難的雞皮疙瘩立馬陣亡了一地。 鳳無絕給了臺階,龐長老身上的壓力瞬間消散。心底記下了這一筆,面上笑呵呵再和鳳太后寒暄了兩句,帶著討了個沒趣兒的兩個宗門退了下去。鳳太后見這場子震的差不多了,也拄著拐杖瞪了喬青一眼,回了宮。 待這尊大神走了,殿內(nèi)齊齊松了一口氣,氣氛終于熱絡(luò)了起來。 鳳無絕轉(zhuǎn)頭看喬青:“唐門有問題?” 喬青意外一挑眉:“你就知道,我不是閑的長蘑菇?” 這小子絕不是無的放矢之人,區(qū)區(qū)一個唐嫣還落不到她的眼里。從那日城門之時,他便感覺喬青有意去招惹唐門,到了今天,這感覺更清晰。能讓她出言去諷刺挑事兒,定是這龐長老有問題。見她神秘兮兮笑了笑,他也不再問,只囑咐了一句:“小心為上。” “唔?!?/br> 喬青應(yīng)了一聲,拾起筷子正要夾菜,又一波敬酒的人走了過來。萬象島長老笑吟吟道:“老夫也來討一杯喜氣,恭祝賢伉儷二位喜結(jié)良緣,百年好合。” 喬青兇狠地抬頭瞪人。 萬象島長老一懵,心說怎么回事,今天張嘴的方式不對么?這修羅鬼醫(yī)一副要吃人的模樣。他趕忙又說了兩句吉祥話,一杯酒下肚,溜溜地退了。后面跟著想敬酒的其他宗門,眼見著連續(xù)兩撥人吃了軟釘子,一個個打著哈哈飛快地喝完自己手里的酒,雙腿一拐,溜去了旁邊去敬喬伯庸這些娘家人去了。 喬青深吸一口氣,總算有時間吃東西。 她舉著筷子,盯著桌案上兩道菜犯了難,一道蔥香魚片,一道芙蓉豆腐。到底是先吃魚片呢,還是先吃豆腐?她托腮片刻,身前落下一道陰影,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清朗柔潤的嗓音含著笑意響起:“先吃豆腐吧。” 這聲音來的突兀。 喬青抬頭,看見的便是沈天衣精致如畫的眉目。近看時候,更是一點瑕疵都沒有,五官如冰雕雪塑,卻全然沒有一丁點的女氣。瘦削的面略顯蒼白,帶著幾分孱弱清潤之美。 她在看沈天衣,沈天衣也在看她。 當(dāng)日山頭之上遙遙一瞥,只覺這修羅鬼醫(yī)行事有趣,性子妙極。這會兒近在咫尺,明燭微光之下,這張絕美的臉的確邪氣妖異的讓人心頭一蕩。鳳無絕正等著這位沈公子繼續(xù)被心情不爽的喬青給刺走。 哪知道,身邊人微微一笑:“哦?這是為何?” 沈天衣執(zhí)著酒盞,看了一眼芙蓉豆腐。波瀾浮動的眸光,像風(fēng)里流動的云:“以植入味,芙蓉花香中帶著少許苦意,苦后回甘,香甜清幽。若是先吃魚,魚腥會攪了這獨特的味道和豆腐的香美?!?/br> “本宮倒是不贊同?!?/br> 這一聲,來自于心里醋意大盛面上古井無波的鳳無絕。 太子爺面癱似的坐在那,渾身的刺兒全都豎了起來,一瞬間戰(zhàn)斗力狂飆,進入了備戰(zhàn)狀態(tài)。尤其此刻的眼神,跟要屠城似的。 兩個風(fēng)采各異的男子四目一對,一道鋒銳,一道飄渺。銳利如鷹的目光,撞上對方波云翻卷的視線,燭火灼灼之下,恍惚似有利光一閃——噼里啪啦,火花亂濺! 沉默。 堂內(nèi)忽然靜了下來,眾人全沒想到,一晚上都吃了嗆藥一樣的太子妃,竟對這一介商人另眼相待。更沒想到,明明只是敬個酒,怎么就發(fā)展成了這等氣氛?椅子挪動出兩人交鋒地的刮擦地面聲,不絕于耳。人人閉嘴,緊如蚌殼,生怕那氣氛詭異的兩個男人忽然大打出手,殃及池魚。 “太子爺有何高見?” 鳳無絕朝后一倚,凌厲如劍的眉峰一揚,生出幾分壓迫之感:“若本宮說,自是先吃魚。此魚乃是北塔爾冰湖中盛產(chǎn)的雪魚,以魚rou鮮滑軟嫩為名。若是先吃豆腐,軟膩的口感便會蓋住了魚rou的鮮嫩?!?/br> 沈天衣淡淡一笑:“太子爺此話有理,不過雪魚珍貴,世人皆知。此等珍饈若留待最后,慢慢品味,豈不更美?” 鳳無絕嘴角微勾:“沈公子此話甚妙,不過風(fēng)格問題,不可調(diào)和。本宮從來先下手為強,速則乘機,遲則生變。” “太子爺手段果決,在下佩服?!?/br> “沈公子見解獨特,人中龍鳳?!?/br> 到了這里,滿殿內(nèi)的人終于聽了個明白。有沒有搞錯,鳳太子和那沈公子唧唧歪歪半天,只為爭到底是先吃豆腐還是先吃魚?可貌似對話的內(nèi)容又不僅僅限于一盤菜。有些精明的看出了幾分端倪,難不成那姓沈的,看上了太子妃? 嘶—— 和鳴鳳太子爺爭男人,有種! 無數(shù)的目光,嘩啦啦移向兩人話題之中的喬青,只見那紅衣少年一人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夾了一筷子金針菇,美滋滋地吃了。至于什么魚rou豆腐,早空空如也下了一只肥貓的肚子。大白朝著劍拔弩張的鳳無絕和沈天衣?lián)]了揮沾滿了菜湯的爪:“喵嗚~” “咳?!眱陕朂R刷刷的咳嗽。 鳳無絕扭頭扶額。 沈天衣?lián)u頭失笑。 他端起酒盞,朝著喬青和鳳無絕一敬:“今日沈某來遲,實屬罪過。下月初一,萬寶樓拍賣會,沈某為兩位備下廂房,屆時再專程賠罪?!?/br> “拍賣會?” “與其說是拍賣會,也可算做以物易物。萬寶樓只是做一個中間人的位置。” 他這么一說,喬青明白過來。這沈天衣看著不像是商人,身上沒有分毫銅臭氣,可心思卻絕對遠勝一般商人了。這一大婚,整個翼州大陸有頭有臉的人差不多都到齊了,拍賣會開的正是時候,更兼之萬寶樓只是個中間人,任何有好東西自己卻用不上的,都可以送去拍賣,由萬寶樓收下少許銀子。 哪怕只是千分之一,這些大人物拿出來的東西,會有便宜貨么? 這筆買賣,空手套白狼,好賺! 尤其是他在此時說出來,看看宴會大殿中,一個個興致盎然的模樣,這等于是白白給做了一個廣告。喬青和鳳無絕對視一眼,笑瞇瞇回他:“沈公子貴人事忙,賠罪便罷了,屆時定要去叨擾一二?!?/br> 一杯下肚,沈天衣執(zhí)起酒壺,斟滿第二杯。 “并非事忙,沈某身有頑癥,今日臨著出門舊疾發(fā)……” 他話沒說完,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捏住。沈天衣一愣,便見喬青笑瞇瞇捏著他的腕子,出手如電,兩指切脈:“我給你瞧瞧,說不得能治呢……咦,不足之癥?” 沈天衣垂下眸子,視線落在被喬青抓住的手上,生生壓下被人碰觸的驚惱:“是,在下七月臨盆,天生體弱?!?/br> 喬青笑瞇瞇點點頭,收回手的時候順勢摸了一把,唔,手背真滑…… 清朗灑逸如沈天衣,生平第一次露出傻眼的表情。他這是,被一個少年給……輕薄了?沈天衣如此,更不用說鳳無絕了,腦門上青筋都要跳出來。該死的,這什么見鬼的沈天衣究竟是誰給叫來的!某男已經(jīng)讓喬青給氣的,完全忘了這沈公子正是受到了太子爺?shù)恼埣恚瑧?yīng)邀而來。 一邊喬青挑著眼尾,順勢問道:“沈公子家境倒是殷實,七月的早產(chǎn)兒,普通人家可救不活。更遑論如閣下,還可修習(xí)玄氣,境界高深了。” “尚可?!?/br> 鳳無絕冷笑一聲:“要不要順便問問生辰八字,籍貫?zāi)睦?,可曾婚配,良田多少??/br> 喬青順著桿子就往上爬:“沈公子籍貫?zāi)睦铮桨俗?,可曾婚配,良田多……誒,你丫拉我去哪?”鳳無絕拽著她就退了席,嘎吱嘎吱的磨牙聲恨不能把喬青給咬死。偏生他手里的太子妃還扭過頭朝沈天衣眨眨眼:“下月初一見啊。” 見個鬼! 兩人一路歪歪扭扭地出了宴會大殿,沈天衣遙遙望著那兩道紅黑交纏的身影,彎了彎嘴角,興味盎然。 …… “靠,你家庭暴力?。 ?/br> 喜房門口,喬青一把揮開鳳無絕的手。他咬著牙湊近她,一字一字憋出來:“你還知道自己是太子妃?” 喬青揉揉手腕,拿眼睛斜他:“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老子是在套他的話?!?/br> 她可不會自戀的以為,沈天衣見她一眼瞬間一見鐘情非她不可。那人今晚和鳳無絕之間的詭異,更多的還是兩個同樣優(yōu)秀的男人之間的較量。如果再有,可能還和他的身份或者來鳴鳳的目的有關(guān),這些現(xiàn)在都是未知。 鳳無絕當(dāng)然知道,不然也不會跟著喬青扮黑臉。 沈天衣的身份極其可疑,若是今晚之前,他只當(dāng)是某個大宗門的年輕公子,拿著銀子,有著背景,來鳴鳳玩玩??梢娏松蛱煲轮?,這一切全數(shù)推翻。 那人的一身氣度,絕不是普通人! 不過知道歸知道,該死的,別當(dāng)他沒看見喬青眼里賊兮兮的光,一晚上盯著那沈天衣眼睛都快粘人家身上了。沒見過美男咋的!他鳳無絕就不比那沈天衣差……唔,難道這小子喜歡那一型?白蒼蒼的病秧子?某個吃飛醋快把自己給酸死了的男人,想著想著又歪了樓,上上下下瞄著他家媳婦,心說莫不是裝個病什么的色誘色誘? 這目光看的人發(fā)毛,喬青皺皺眉毛:“那人身份可疑?!?/br> 鳳無絕跟著皺眉:“所以呢?” 喬青“咳”一聲,負手而立,遙望夜空,一臉嚴肅:“所以我覺得可以這樣,嗯,老子負責(zé)打入敵人內(nèi)部,和他搞好關(guān)系,探探身份。” “……” 于是,當(dāng)喜房的門打開的時候,等了一晚上的婆子們,看見的就是在門口大打出手的太子爺和太子妃。一黑一紅,從房外打進房內(nèi),從地上打到床上,婆子們嚇得紛紛后退,忽然一股勁風(fēng)襲來,喜房的門“轟”一聲關(guān)閉,只有里面不斷傳出轟轟隆隆的聲音。 砰——這是桌案碎裂。 咣當(dāng)——這是酒盞被碰倒。 嘩啦——這是床上那些棗子桂圓落地。 嘎吱嘎吱——這是戰(zhàn)場轉(zhuǎn)移到了喜床上。 姑蘇讓和宮琳瑯遠遠的找來,便聽見了這等不和諧的聲音。宮琳瑯那顆鬧洞房的心立刻飛揚了:“嚇!竟然開始了?” 姑蘇讓有些接受不能地站在門口:“不會吧,我還以為喬青堅決不會妥協(xié)呢,這是不是有點快?” 嘎吱嘎吱的聲音不斷傳來,其中夾雜著鳳無絕偶爾一聲悶哼,和喬青嘶嘶吸氣的聲音。不是已經(jīng)那啥了,還能是什么?走過來的陸家四個暗衛(wèi),更是聽的熱血沸騰,心說主子牛氣啊,白天太子妃還生著氣呢,這會兒就搞定了? “誒誒,你們猜……誰在上,誰在下?誰是攻,誰又受?” 宮琳瑯曖昧地眨著眼睛,眾人齊齊切一聲:“這還用說么,當(dāng)然是咱們爺在上……” 話音方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