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節(jié)
腦中一轉(zhuǎn),不由明白了過來。 沿海顧家,沿的自然就是死亡之海。 而他們這數(shù)萬人行經(jīng)之地,便有著顧家的大本營。 原來這顧尚怕的是這個,才跑到了這萬象島里跟孫重華勾結(jié)在了一起,喬青哭笑不得地?fù)u搖頭:“嘖,要是顧尚知道,老子早把他忘去了姥姥家,不知道他會不會吐血。” 這真正乎叫做自投羅網(wǎng)了。 喬青哪里還記得這一只小小的蝦米?看著自家媳婦嘴角勾起的笑意,鳳無絕就知道,這顧大師要倒霉了。果不其然,遠(yuǎn)遠(yuǎn)望著幾乎要廝打在一起的兩人,喬青眼睛一彎,月牙一樣笑瞇瞇道:“不過既然他自己送上了門來,自然是不要白不要……” “嗯?” 喬大爺摸下巴,舔嘴唇,一臉向往:“貌似他體內(nèi)是有異火的吧,不知道天級火再次吸收了那玩意兒之后,有沒有繼續(xù)蛻變晉升的可能……” 可憐的顧大師,被聽見這話的眾人狠狠地憐憫了一番。 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顧尚,忽然一個腳軟,又摔了下去。孫重華眸子閃爍著,鄙夷地拉起這沒用的東西:“給本宗冷靜點兒,如今我們是一條船上的,內(nèi)訌能起到什么作用!放心,還有時間!” “什么時間?” “哼,那護(hù)島大陣豈是這么好破的,他們?nèi)粝脒M(jìn)入死海進(jìn)入萬象島,最起碼也得數(shù)日之久!” “你是說……咱們現(xiàn)在走?” “還不算太蠢?!边@樣的情況下,孫重華也沒了和顧尚虛以委蛇的興致,大不了就威脅他罷了,反正這個五品煉藥師,他是必要抓在手里!孫重華掃一眼后方還在驚懼中犯傻的數(shù)百弟子們:“還不快去收拾東西!” 眾人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邊還需要數(shù)日之久,等到護(hù)島大陣破了,他們也早就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正忙著對付三圣門的喬青等人哪里有功夫在翼州尋找早已逃逸的他們?!只要給他們時間,藏個一年半載待風(fēng)聲過了,總有重新翻盤東山再起的機(jī)會!顧尚眼睛一亮,數(shù)百萬象島弟子連連點頭,正要朝著島內(nèi)沖去,只聽一聲輕笑先他們一步,竟是自島內(nèi)傳了出來:“諸位,恐怕你們沒這個機(jī)會了?!?/br> “誰?!” “什么人,是誰在裝神弄鬼!” 一聲聲厲喝,驚疑不定地朝著里面逼去。 萬象島里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這里了,原本便是為了欣賞對方的狼狽相,自然是傾巢出動。可如今,竟然有聲音從里面響起?一道道驚疑不定的目光中,一道月白的人影由島內(nèi)緩緩而出,出現(xiàn)在了他們和對面喬青等人的視野中。 喬青幾乎在聽見那句笑聲的一刻,便整個人僵住了。他下意識地握緊了鳳無絕的手,目光一絲不離,緊緊盯著走出的那道人影,直到那熟悉的男子真切地出現(xiàn)在視線里,漆黑的眼眸漸漸濕潤了:“天衣……” 這個人,正是沈天衣! 以莊菲兒吸引了那個殺陣中的攻擊后一腳踏著被無數(shù)風(fēng)刃凌遲而死的女人尸體,凌空越過了那一條大道潛入萬象島的沈天衣!兩個字,讓他也驀地一僵,遙遙朝著這邊望過來。千言萬語,全部化為一個淡淡的微笑,再簡單不過的一句:“我回來了。” 回來…… 就好像他從未悖離,只是暫時離開了片刻,而已。 而事實上,那雪白的發(fā)絲,月白的衣衫,一身清潤如初的氣質(zhì),沒有人會不相信,他回來了! 兩人隔著一方護(hù)島大陣,遙遙對視著,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從前,那侍龍窟內(nèi)同生共死的短短歲月。不論過去了多么久,只要沈天衣還是沈天衣,這種患難之交生死好友的感情,便永不會褪色…… 死海內(nèi)外一時沒有人說話。 沈天衣的突然出現(xiàn)實在太過意外,也太過突然了。一片靜默之中,孫重華盯著沈天衣滿目驚恐,想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發(fā)出了一聲破了音的驚叫:“機(jī)關(guān)!機(jī)關(guān)在里面——” 話音落地,幾乎是同一時間,像是要印證他的猜測。 轟—— 接連不斷的巨響自那足有千仞之高的護(hù)島大陣上響起。 大地震顫著,海水涌動著,一聲,一聲,死海平靜的海面上迸發(fā)出高達(dá)百米的墨色巨浪,那一面幾乎堅不可摧的水墻,就這么毫無預(yù)兆地轟然爆開,片片碎裂! ☆、第三卷 橫掃翼州 第四十三章 “跑!快跑啊!” “我不想死啊,怎么辦,怎么辦?” “喬爺大人大量,饒了我們吧,饒我們一條狗命吧……” 四散逃逸的數(shù)百弟子,全部在沈天衣的一揮袖中,定在了原地,張著大嘴哭號著,求饒著。隨著這原本最少也需要十天半月才能完全破開的護(hù)島大陣,在所有人的眼前猶如一面破碎的鏡子般,片片碎裂!整個萬象島上一片驚慌,任是誰都知道,接下來等待著他們的將會是一個什么樣的結(jié)果。 海浪驚天,黑濤狂卷,這些聲音被淹沒在了大陣破碎的余波中。 直到一切平息。 喬青才和鳳無絕,帶著后方數(shù)萬人等,凌空飛渡過重新平如鏡面的死亡之海,落到了萬象島的岸邊。那白發(fā)男子站在前方,微笑望著他們,眼中是一片朦朧的暖意,再無冰冷之色。 喬青低低笑了起來,接上他方才說的話:“回來就好?!?/br> 沒有多余的詢問,也沒有繁瑣的敘舊,只這么四個字,讓沈天衣嘴角的笑意更濃。他轉(zhuǎn)向了人群中的華留香,在一片各色的衣衫之中,華留香的那襲紫衣永遠(yuǎn)是最出挑的。這吊兒郎當(dāng)?shù)刈叱鰜?,直到到了沈天衣的面前,砰的一聲,給了他一個結(jié)結(jié)實實地兄弟式的擁抱:“媽的,老子以為你死了!” 如果說沈天衣這不得已而為之的幾年中,唯一一個感覺到愧疚的,就要屬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了??扇ラT主疑心太重,一直對他存有懷疑,身邊的那些人中少不了他的耳目和探子,很多時候,他也只能身不由己。 就要脫口而出的對不起,在聽見了華留香微微哽咽的一句話后,就這么憋了回去。 對不起,需要對朋友說么?他搖著頭失笑了起來:“好兄弟?!?/br> “好兄弟!” 這樣一個擁抱,并不讓人感覺酸腐,反而那一月白,一炫紫,明明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兩種氣質(zhì),相擁散發(fā)出的兄弟情朋友義,讓所有人都含笑感動著。華留香抹去眼角不爭氣的濕意,松開一拳捶上沈天衣的肩頭:“靠!搞這么煽情干嘛,老子雞皮疙瘩都起來了?!?/br> 看著這不著調(diào)的貨一臉的不自在,眾人哈哈大笑。 接下來,沈天衣一個一個和眾人敘舊,玄苦,邪中天,柳天華,忘塵,囚狼,甚至和他并沒有什么交集的姑蘇讓宮琳瑯萬俟風(fēng)等人,也都輕松愜意地寒暄了幾句。這些人,曾經(jīng)的相處并不算多,可盡都為了一個喬青聚在了一起,多了一種若有若無的感情。沈天衣享受著這種二十余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比起從前的飄渺如仙,多了不少的人氣兒。 這中間,值得一提的是玄苦。 老神棍和沈天衣之間是走過命的交情,是以那日白頭原上,他最失望,罵的也最狠。自從知道了真相之后,這神棍很是沉寂了一段時間,連和邪中天斗嘴都沒了滋味,整日里怏里怏氣的。這次終于逮著機(jī)會,可以對這個忍辱負(fù)重的清潤男子說聲抱歉:“阿彌陀佛……” 話音沒完,沈天衣已經(jīng)笑著扭過頭,走向了鳳無絕。 徒留準(zhǔn)備了滿腔熱情的玄苦大師,瞪著眼睛鼓著腮,差點兒蹦起來破口大罵:“啊,這個小子,從前可沒有這么討厭!” 身后怨念繚繞,沈天衣直接無視。 他一步一步走上去,和鳳無絕相對而立,伸出了自己的手掌:“鳳兄,多謝?!?/br> 沒頭沒腦的話,鳳無絕卻聽明白了。這多謝包含了太多,諸如柳宗里他及時制止的那一句要挾,諸如這段時日他帶人在大陸上的搜尋,諸如從頭到尾他對喬青的陪伴——嘖,真是難辦啊,這沒回來的時候他也付出了不少擔(dān)心,這一回來,怎么又開始酸溜溜的牙根兒癢癢呢…… 太子爺咂了咂嘴,挑著眉毛看向沈天衣伸出的手,沒動彈。 沈天衣也不尷尬,只這么將手晾在那里。經(jīng)過了這么些時間,他似乎想通了太多,從前的笑容中多少還有幾分苦澀,如今卻是一片豁達(dá)坦然。沈天衣玩味地朝一旁眨巴著眼睛抬頭望天的喬青瞥去一眼,再瞥一眼,又瞥一眼…… 四下里頓時就靜了下來。 一眾人看似平靜的很,實則心里邊兒早就開始了洪湖水浪打浪…… 兩只耳朵伸的老長老長,兩只眼睛亮的幽綠幽綠,渾身上下都冒著一種名為“八卦”的氣息。好家伙,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瞧瞧,沈天衣那是對喬爺不死心啊,再瞧瞧,鳳太子明顯不買他的賬??! 就在所有人都激動著以為這兩個男人會打起來的時候—— 啪—— 一聲脆響。 鳳無絕的手掌,拍上了沈天衣的:“歡迎回來。”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交鋒了一個只有對方才明白的小眼神兒,噼里啪啦火花一閃,雙雙笑了起來。 這這這…… 這是個什么意思? 沖冠一怒為斷袖呢?龍爭虎斗你死我活呢?哪怕你們當(dāng)著喬爺?shù)拿娌缓锰^激烈,冷言冷語明朝暗諷也總該有的吧?……靠!劇情不是這么演的啊喂!一眾人面面相覷,終于嘆息一聲垂頭耷拉眼,無語地接受了情敵變身哥倆好的事實。 正望著天的喬青,鬼鬼祟祟瞄這兩人一眼。 鳳無絕和沈天衣同時看過來,四只眼睛望向她。 “啊,咳,哈哈,”喬青干笑兩聲,四下里到處瞄著,啪的一聲,把哆哆嗦嗦的顧尚大師打了個滿頭金星:“他媽的,老子忍你很久了!” 眾:“切……” 等著看熱鬧再次失望的眾人發(fā)出一聲齊刷刷的起哄,連鳳無絕和沈天衣都一齊扭過了頭去,不去看這貨轉(zhuǎn)移注意力的拙劣行徑??蓱z的顧大師,這絕對是無妄之災(zāi)?。?/br> 顧尚完全被這一下給打懵了,天知道他剛才也有滋有味地看著戲呢。 此刻,緊張驚懼重回心頭! 他爬著兩步跪倒喬青腳下:“喬公子,喬爺,您大人大量,原諒小的,原諒小的!” 這懦弱的模樣頓時引來周遭一片鄙夷之聲。翼州大陸,重武者精神。雖說經(jīng)過了這幾萬年之后,這四個字早已經(jīng)變成了一句狗屁,公平,公正,堅毅,等一系列的美德早已經(jīng)消失不見。但是明面上,這樣的怯懦表現(xiàn)自然遭到了眾人唾棄:“好一個五品煉藥師,真真是讓咱們開了眼界。” “顧大師,你當(dāng)初不是眼睛長在頭頂上么?” “哼,真是丟盡了武者的臉!” 一聲聲唾罵指責(zé)中,顧尚只慘白著臉不斷扯著喬青的袍腳。自喬青成為了六品煉藥師之后,自得知了他的靠山紅藥的死訊之后,這顧尚就見天的處于擔(dān)驚受怕之中。從前的那些傲氣那些笑面老好人的嘴臉早就被磨了個精光。此刻哪怕是萬人唾棄,只要能留下一條命來,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顧尚幾乎要嚎啕大哭。 這種模樣,不由讓喬青想起了第一次見這顧大師的情景,高高在上,眾相追捧。這個煉藥大師,已經(jīng)把自己毀了,即便是活了下來,從今以后,這樣的心境也將讓他再無進(jìn)益!這樣的經(jīng)歷也會讓他受盡謾罵!顧尚連僅剩的十年時間,也活不了。而沒了他的顧家,沒落已經(jīng)是毫無疑問的了:“我要你的玄火?!?/br> 顧尚先是一驚,隨后大喜:“喬爺,喬爺您的意思是……” 喬青一皺眉,他立即抖上一抖,再不敢怠慢:“小的不知道怎么把玄火取出來,喬爺動手吧,只要留下小的一條狗命?!?/br> 指尖觸上他的天靈,隨著喬青洶涌灼熱的玄氣逼入顧尚的經(jīng)脈,他全身顫抖著,天級火的威力即便喬青刻意收斂,也讓顧尚大汗淋漓臉色慘白。直到他感覺體內(nèi)的玄火被霍然吸出,出現(xiàn)在了喬青收回的指尖,顧尚一口血噴出來,奄奄一息地倒了下去。 喬青看他一眼:“還不滾。” 立刻有顧家的人哆哆嗦嗦跑了上來,駕起這癱軟如泥的家主,跑了個沒影兒。 喬青并未直接吸收這玄火,天級火再次吸收,不知道會不會產(chǎn)生一些其他的反應(yīng)和改變,她需要一個安逸的環(huán)境做這件事。指尖上一抹稍顯黯淡的火焰跳躍著,喬青取出一個瓷瓶,盛了進(jìn)去。 砰—— 瓷瓶碎裂,那玄火顫抖著化為絲絲縷縷的火苗,竟是在寒風(fēng)中逃逸了起來。 喬青眨眨眼:“有靈智?” “不是靈智,是天地奇物的本能?!绷烊A解釋完一句,一揮袖,這在風(fēng)中散開的火苗頓時聚攏在一起:“我說喬爺啊,有點兒常識好不好,哪怕是燭火柴火那等凡火,往普通的瓷瓶里裝也會出問題。更何況是異火?!”他取出一個乳白色的透明瓷瓶,日光之下,這瓶身散發(fā)著瑩潤的光芒,細(xì)細(xì)的瓶頸處透著絲絲寒氣:“這是寒玉瓶,你收著吧,以后再碰上異火,便能用這個裝?!?/br> 果然,玄火落入瓶中,安安穩(wěn)穩(wěn)躺在了里面。 喬青一挑眉,接了過來:“天級火也可以?” 柳天華給她的回答,只有一個大大的白眼兒。好吧,很明顯,天級火那玩意兒已經(jīng)不是普通的異火了。喬青將瓷瓶揣進(jìn)了懷里,再看向如今剩下的幾百個弟子,這些大部分都不是萬象島的精英弟子,修為只算是平常水平。此刻盡都哆哆嗦嗦地等著她一個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