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節(jié)
“知道,知道,咱們也就說說?!?/br> 他們當(dāng)然不像族里其他人,以為明霜小姐只是個有些清冷孤高的小女子。不過:“說真的啊,那喬青到底是個什么三頭六臂,竟讓明霜小姐如此興師動眾,只為了趕在她泡玄靈泉之前,守株待兔?!?/br> ——興師動眾,一點(diǎn)兒也沒說錯! 想想看吧,從翼州來此的人,全部都是隨機(jī)降落,到底會落到東洲的哪個地方,根本就是沒譜的事兒。而玄靈泉呢,從南至北,從西到東,幾乎每隔萬里距離都會分布上一汪。就比如大陸最西邊的此地,向東一萬里之外的迷幻之域,便有那么一汪——明霜的這一命令,幾乎是將整個東洲都給封死了! “何止啊……聽說連如意令都發(fā)下去了。” “什么?!” 一聲驚呼,那老大豁然起身:“如意令?!” 頓時,所有人都朝著那說話之人看了過去。那人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頓時臉色慘白,不斷搖著頭:“噓——老大你小聲點(diǎn)兒,這事兒要是傳出去,被族長知道了,別說明霜小姐,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 老大死死盯著他:“六子,你的意思是——此事族長還不知道?” 啪—— 那六子狠狠扇了自己一嘴巴,真是說多錯多:“老大,你就別問了,如意令是多大的事兒,那是咱們能亂說的么?” 如意令,說白了,其實就是個懸賞任務(wù),以族長之名散布在整個大陸的英雄帖。自然了,能收到這則帖子的,也并非是普通之人,皆為在大陸上占據(jù)了一方天地的大型勢力!氏族從上古延續(xù)至今,如意令出的次數(shù)不超過百。甚至族長在任的幾千年里,只出過兩次。 而這一次,明霜竟敢背著族長私自下達(dá)了這懸賞命令:“此事事關(guān)重大,豈可不問?!我等跟著大夫人千年,可不只是為了她一個人,而是為了氏族才答應(yīng)陪嫁!”老大雙目含怒,說的所有人都臉色難看了下來:“荒謬,太荒謬,明霜小姐怎會做出這等愚蠢之事?!不行,我得速速將此事匯報給大夫人,但愿還有時間挽回?!?/br> 六子猶豫片刻,眼見他竟是認(rèn)真的,不由急眼了:“別去,去了咱們都得死!” 這脫口而出的話,讓老大步子一頓。聽六子一咬牙,一跺腳,全招了:“媽的,咱們出生入死近千年了,我也不怕告訴你們!此事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丫頭說的,斷斷不會有假!聽說那喬青根本就是四夫人的親生女——跟著大夫人這么些年,你們也明白了——今天這件事兒,就到這里,誰要是漏出去一個字,后果不用我說!” 他說完,便緊緊閉著嘴,不再言語了。 然而只這只言片語,其他人還會不明白么? 這哪里是明霜小姐的主意,根本就是大夫人的授意!此事由明霜小姐出頭,就算是后來被族長無意中知道了,她也可以打著“尋找meimei給父親一個驚喜”的名號,將此舉大事化小。畢竟,上一次族長親下的如意令,便是二十五年前,四夫人消失的時候。 然而退一萬步說,哪怕是逃脫不了罪名,難道這如意令就能不下么? 大夫人對那四夫人有多恨,又怎會讓她的遺孤留在世上?一旦族長知道了當(dāng)年的真相,別說這些年受盡寵愛的明霜小姐,和穩(wěn)居族中主母之位的大夫人了,就連大夫人的娘家氏族也會牽連在內(nèi)!當(dāng)年的那一場大戰(zhàn)還不夠么:“兩族方方才消停下來,萬不可因為一個卑賤的庶女,再次引起東洲大亂!” 老大的一句話,讓眾人紛紛一個激靈:“不錯,兩族一旦再戰(zhàn),穆氏和納蘭氏也不會冷眼旁觀?!?/br> 似乎忽然之間,四大氏族乃至整個東洲的局面,都系在了那名叫喬青的一人身上。意識到了此事嚴(yán)重性的眾人,紛紛臉色猶疑,暗自心驚。神識向外伏延了千里之廣,他們深吸一口氣,齊齊站起身警戒了起來,再也沒有了剛才的敷衍:“不管那喬青知道多少,先下手為強(qiáng)總是沒錯的。要不,她就一輩子都別修煉,否則,只要一旦出現(xiàn)在玄靈泉……” 這樣的對話,正出現(xiàn)在整個東洲大陸的九十九個玄靈泉邊。 而同時,大陸上每一個大型勢力的書房桌面上,都在第一時間被誠惶誠恐地擺上了那么一卷金色布帛。 平常的懸賞令,大多在卷頭便出示了懸賞的金額或物品,而這一卷的開頭,只有五個震人心魄的大字彰顯了這懸賞令的偌大手筆——萬愿皆如意!不錯,萬愿如意,這就是如意令的由來。但凡完成任務(wù)者,不論你希冀的是什么賞賜,盡都可得。這也在另一方面,昭示了那氏族的地位和能力。 幾乎是立刻地—— 喬青這兩個字,進(jìn)入了每一個上位者的眼睛。 喬青是誰,成為了每一個上位者心中的疑惑。 這個根本就沒聽說過的名字,讓他們反復(fù)呢喃著,細(xì)細(xì)推敲著,不斷回憶著,企圖從長久的歲月記憶中的犄角旮旯里翻找出哪怕一丁點(diǎn)關(guān)于她的消息。然而他們失望了,蒙了塵的藏書閣里翻箱倒柜幾乎折騰了個底兒朝天,愣是尋不到那人只言片語蛛絲馬跡!唯一一點(diǎn)兒好處,恐怕也只是那些長了毛的卷宗得以重見天日曬曬太陽了…… 既然查不到,那就找吧。 大海撈針的找,掘地三尺的找,孜孜不倦的找! 布帛上一幅畫像,第一時間被畫師拓印下來,分發(fā)給手底下的每一個人,再重復(fù)向下至每一個中小層附屬組織。如意令代表的是一種高度,并非是全民懸賞,是以那布帛的拓印也并未公開張貼出來。然而即便如此,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當(dāng)這兩個字悄悄出現(xiàn)的頻率太多,當(dāng)相同的畫像在大陸上每一個地界中悄然傳閱…… 喬青這個名字,似乎在一夜之間插上了翅膀風(fēng)靡東洲。 這就好像一個笑話—— 對于東大陸來說,這個尚且明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這個根本人影都沒現(xiàn)過的那么一個人,在初來乍到方方到達(dá)此地的小菜鳥……別說什么鬧騰禍害了就連羽翼豐滿堪堪自保的能力都未必有的時候,已然以一種“人盡皆知的秘密”的方式,詭異地登上了這個大陸的舞臺。 這種莫名其妙的出名方式,簡直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嗯,貌似也挺符合某人的風(fēng)格…… 然而和這個名字?jǐn)?shù)不清的出現(xiàn)頻率形成了鮮明對比的—— 是結(jié)果! 是喬青! 是這個名字的主人! 在歷史長達(dá)數(shù)十萬年之久的東大陸來說,哪怕百年都是一閃而逝,白駒過隙??墒?,如意令之下,日子一天天過的似乎極為緩慢,一日,兩日,三日…… 五天,十天,半月…… 看似風(fēng)平浪靜的表象實則暗潮洶涌的內(nèi)里之下,一月時間如蝸牛慢爬一般,煎熬著過去了。大夫人越發(fā)地急不可耐,兩千精英們眼巴巴地等出了蜘蛛網(wǎng),整個東洲都開始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 不錯! 這幾乎是全東大陸的出動尋找之下,喬青,竟像是奇跡一般的消失了…… ☆、第四卷 風(fēng)云東洲 第二章 東洲大陸的格局,極為有趣。 由西向東,呈一種階梯式的格局有序分布。 最西邊的死亡之海外,乃是一片偌大的荒蕪貧瘠之地,鳥獸無蹤,杳無人煙。再向東邊,一片茂密的森林過去,就到了散修的聚集地“迷幻之域”。自迷幻之域開始,幾乎每隔十萬里便有一處兇獸遍布之地,或山、或海、或林,不一而足。然而相同的是,這每一個兇獸遍布的險地,都似乎是一條無形的階梯,將東西兩邊以勢力的強(qiáng)弱分隔開來。 越往東,則越強(qiáng)! 如此一級一級遞增過去,直到這東洲大陸的最東面,便是屬于四大氏族的領(lǐng)地了。 而喬青,在哪呢? 時間距離著如意令的發(fā)布,已然過去了一月之久。春末夏初的時節(jié),正值日上中天,午后時分。繁華的大街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兩側(cè)賭坊酒肆人聲鼎沸,青樓茶館絡(luò)繹不絕。無處不飄蕩的飯菜香氣中,摻雜著濃烈的汗水味道,讓這一方地域充斥著一種奇異的生機(jī)!——如沸騰的開水炸了鍋子,熱氣,熱浪,熱火朝天! 而這一片滾滾喧囂之中—— 正有那么一間鋪子,古怪的安靜,極不和諧。 “讓開!快讓開!”大街上一行幾人飛快朝著這鋪子跑來,最前方一個漢子背著個虛弱女子,一路嘀嗒嘀嗒著漆黑的鮮血從她白皙的小腿上蜿蜒而下。這樣的情況,卻沒引起四下里任何一個人的注目,只淡淡瞥了一眼,便各行其是。仿佛這真正是再正常不過的畫面了:“到了,到了!快敲門!” 漢子一聲大吼,后面一個粗布青年率先沖了上去,急匆匆拍起門來:“鳳神醫(yī),鳳神醫(yī)?” 接連幾聲,里面一片安靜。 那漢子愈加急躁,一腳正要踹門,粗布青年一把攔住了他:“你瘋了!” “我是瘋了!他媽的我瘋了!”那漢子瘋狂地掙脫開青年,怎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這家沒有門頭的一方鋪面,乃是一個月之前才在殺域開張的。這個地方,乃是散修的聚集地,可真要說起來,那是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比如曾經(jīng)聲名赫赫的高手,厭棄了爭名逐利來此隱居;比如滿身殺孽的魔修,仇家無數(shù)來此藏身;再比如一些犯了錯的貴家子弟,被家族貶謫來此放逐。 又或者是里面那鳳神醫(yī),背景不明來歷成謎…… “人家是神醫(yī),咱們就是散修;人家牛逼,咱們活該被人欺負(fù)!老子知道惹不起這人,可今天,那鳳九要是不出來,老子就是死,也要拉著他為我媳婦陪葬!”感受到身后女子氣息越來越弱,漢子睚眥欲裂,一腳踹上了木門,發(fā)出砰一聲巨響。 粗布青年頓時眉頭大皺,一咬牙:“你要死,可別拉著我!” 話落,竟是拂袖而去。 那漢子冷眼盯著:“你要走,也把玄石放下!” 青年步子一頓,冷笑道:“憑什么?” “她弄成這樣,到底是為了誰?要不是你非要加入神劍門,讓我夫妻幫你湊齊一百玄石,她會被兇獸所傷?” “笑話,她修為不濟(jì),關(guān)我什么事?” 這兩個方才還一路同行的人,此刻竟是面紅耳赤了起來。而跟著他們過來的一直沒說話的另一個小個子男人,這個時候也跳了出來:“沒錯,咱們四個人去獵殺兇獸,說好了平分,你想獨(dú)吞?” 眼見著對方三人,那粗布青年猶豫片刻,狠狠扯下腰間一個布袋,拿出自己的那份兒,剩下的一把丟了過去,滿目不甘。 嘩啦—— 裝滿了玄石的布袋散落在鋪子門口,小個子男人沖上去就要撿,卻見一只腳先他一步,踩住了那布袋口!男人仰頭看去,原來這鋪子竟是不知何時敞開了門,而踩著那布袋的紅衣人斜斜倚著門框打了個哈欠,這悠然的姿態(tài),明顯已經(jīng)看了良久。 “神醫(yī)鳳九?!” “神醫(yī)鳳九?!” 漢子和小個子異口同聲。 這走出之人,單看面貌真正不算出彩,頂了天能給她扣上個“眉清目秀”,可那雙眼睛卻是抓人——乍一看來,極黑,極亮,似是掬了漫天的星子,讓人眼前一晃,沉溺其中!可再細(xì)細(xì)地看,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兒,一個哈欠打的眼里霧蒙蒙的,渾身沒骨頭一樣,帶著滿滿爛泥扶不上墻的慵懶:“閣下……可是神醫(yī)鳳九?” 漢子狐疑地又問了一句,越看越不肯定了。 紅衣人卻不搭理他,腳尖一挑,地上的布袋便凌空飛起,幾乎讓人看不清的速度,又飄飄揚(yáng)揚(yáng)地落回了地面。而里面的玄石,已然到了這紅衣人白皙的手里,叮呤當(dāng)啷地把玩著。只這一出手,漢子便是瞳孔一縮,砰一聲跪了下去:“求神醫(yī)救救我媳婦!” “下等?” “什、什么?” 漢子沒聽明白,狐疑抬頭,看見的,就是她皺起的眉毛。黑锃锃的眼珠子在手里玄石上瞥了一眼,極不滿意。漢子頓時紅了臉:“是、是,都是下等玄石。” 玄石按照里面蘊(yùn)含的玄氣濃度,可分上中下三等。而這一些,幾乎連下等都算不上,有大有小,零零散散,只是一些玄石碎片罷了。紅衣人看了眼漢子背后的女人,嘖嘖兩聲轉(zhuǎn)身往里走:“中毒不輕,這些勉強(qiáng)夠吧?!?/br> “謝謝神醫(yī),謝謝神醫(yī)!”原本以為必死無疑了,卻沒想到峰回路轉(zhuǎn),漢子大喜過望,在地上磕起頭來。 “神醫(yī)請留步!”卻在這時,那小個子男人怒而出聲:“他要救他女人,那是他的事兒,閣下手中的玄石里可是還有我的一份兒,還請閣下歸還?!?/br> “這玄石當(dāng)我問你借的?!睗h子趕忙求道。 “問我借,哈哈,別逗了,咱們合作這么多年,互相是個什么情況誰不明白?”小個子卻是嗤笑了起來,好像聽見了一個笑話:“如今她中毒在身,就憑你一個人,還得照顧著一個廢人,哪有的還我?” “你說什么?!” 四字一落,漢子背著背后的女人就沖了上去,當(dāng)街和這同伴動起手來。然而即便如此,殺域里依舊人聲鼎沸,繁華熱鬧,這兩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之間的拼死搏殺,引不起旁人的一丁點(diǎn)兒注目。醫(yī)館里那托腮打哈欠的紅衣人,眼中凌厲的金芒幽幽一閃,便移開了眸子,恢復(fù)了慵懶。 不錯—— 這人,正是喬青! 兩月之前,她所降落的位置,正是在這大陸的西邊,殺域往西萬里之地。幾乎是在降落的一刻,腦海中便出現(xiàn)了一方簡易地圖,以紅色痕跡標(biāo)注出玄靈泉的九十九處所在,還有一些天道贈予每一個初臨者的信息。 同時,喬青便知道:她和鳳無絕失散了! “恐怕那明霜有什么秘法,可以尋到我的所在之地。只是沒想到我會臨陣倒戈,太過突然,以至于那秘法尚未施展,便讓我逃了!沒想到經(jīng)由那傳送陣,降落的地方竟是隨機(jī)……”喬青瞇著眸子想通了這一切,當(dāng)下不再遲疑,小心地在離她最近的兩處玄靈泉中,選擇了靠近殺域的迷幻之域:“既然玄靈泉是必去之地,想必明霜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jī)會——人越多,越容易隱藏?!?/br> 神階滿地走,玄尊多如狗,絕不只是說說而已! 一路上,喬青的神識謹(jǐn)慎地覆蓋出去,幾乎所見盡是玄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