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節(jié)
唯一剩下的—— 只有她那狷狂的邪肆笑聲,帶著說不出的睥睨之感,四面八方轟隆響徹:“穿好了衣服等著爺,哈哈哈哈,iwillbeback……” …… “什么聲音?” 珍藥谷中,所有人都聚集在一方議事大殿內。他們從早晨,感應到外面的護谷大陣將要被破,就已經(jīng)自發(fā)性的聚集到了這里來。這一方大殿,容納了三千多的弟子,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哭叫,哪怕有弟子怕的發(fā)抖,都死死捂著嘴不露出丁點聲音,生怕這一哭,就帶著整個大殿都痛哭起來。 壓抑卻堅定的氣氛,籠罩著這里。 這三年—— 珍藥谷的變化,太大了! 自從當年喬青坐鎮(zhèn)此地之后,三個老祖雖然各有不甘,也無可奈何的握手言和,珍藥谷真正是進入了千年來最為和諧的一年。待到她離開之時,甘方兩人心中那不甘也在誓言的制約之中,化為了別扭而已。而待到喬青真正的離開了,剩下的兩年里,那兩位連心里的別扭都漸漸消失了,眼見著珍藥谷越來越好,越來越融洽,三峰弟子不再有爭端,一心修煉,一心煉藥,還有什么比這更好呢?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因為喬青的存在,好不容易將千年來的矛盾化解開了的珍藥三峰,又再一次因為她,而陷入了意想不到的艱難境地! 甘老祖身死,珍藥谷被圍。 自建谷以來,從未有過的生死存亡,那一股子悲憤,一股子驚懼,全部都在甘老祖毅然決然的自爆之中,化為了一種誓與三峰共存亡的斗志和堅定,意想不到的,竟成全了珍藥谷真正的團結,擰成了一股繩! “老祖,外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怎的那大陣好像又……”周師叔的臉頰以rou眼可見的程度,瘦削了下去。這些日子以來,他多次想自裁謝罪,但是只要一想到甘老祖的死狀,便咬牙挺了下來,他要等著破陣的那一刻,多殺幾個罪魁禍首!哪怕是死,也要多拉上幾個墊背! 柳飛坐在上首,淡淡品著一杯茶,望著下面這樣的珍藥谷,嘴角含著一種既欣慰又苦澀的笑。他的神識比起其他人都要高,自然能感覺到方才差一點破開的大陣,竟然無緣無故又回復了原狀:“恐怕那孫耀山出了什么錯漏吧,只要那人不死,陣法破開,也只是早晚之事。”柳飛一頓,環(huán)視一周,又問:“你們真的不離開?” 珍藥谷萬年基業(yè),怎會沒有幾條地道,直通外面?可這樣一來,從此珍藥谷便會背上臨陣脫逃縮頭烏龜?shù)拿?,從此抬不起頭,從此過街老鼠,從此被人追殺…… 這不是他們要的! 眾弟子紛紛搖頭,滿面堅定:“誓與老祖共存亡!” 柳飛和痊愈的方老祖對視一眼,雙雙嘆了一口氣,忽然兩人耳尖一動,柳飛那漂亮的眉眼頓時瞪了起來:“什么聲音?” 一邊小童在白玉階梯上走來走去:“什么什么聲音?” 一時所有人都朝他看來,下意識地以為是大陣破開了,不由全部起了身。柳飛卻不回答他們,耳朵尖兒一抖一抖地,越聽那臉色越是難看,直到漸漸地,連眾多弟子都聽見了那含著九天之怒的一聲大吼:“喬青,我必將你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這……是神劍門主!” “他他……他說什么,我沒聽錯吧?” “你們也聽見了,他說喬青,哈哈,他說喬青,哈哈,哈哈,可是鳳公子回來了?” 這壓抑的氣氛,在神劍門主醒來后的一聲悲憤大吼之中,讓大殿之內珍藥谷的弟子們頓時激動了起來。喬青就是鳳九,他們當然知道。眼前不由浮現(xiàn)出那人風華,那人眉眼,那人一次次創(chuàng)造的奇跡,盡都帶著一種看見了希望的期待。陳吟直接捂住嘴哭了出來:“是鳳公子回來了!鳳公子沒有拋下我們!”這個姑娘,在珍藥谷被圍的時候,沒有哭;在害怕到了極點的時候,沒有哭;卻在這一刻,驟然聽見了喬青的名字的一刻,放聲大哭起來。 這哭聲,帶起一片哽咽之音。 柳飛卻是臉色難看,一會兒是期待,一會兒又狠狠搖了搖頭:“他媽的,這個時候,回來送死么!” 下方一靜。 是啊,這個時候,回來送死么? 即便喬青是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可是事情能怪她么?若非有她,珍藥谷又何來這樣的團結局面?就連還沒痊愈的方老祖,都咳嗽著淡淡搖了搖頭,他這個時候,已經(jīng)沒了當初的jian猾之色,臉上是一種極為沉穩(wěn)的悲。從前他掛心利益,一心想把珍藥谷據(jù)為己有,甘老祖的死,對他打擊太大,震撼也太大!如今剩下的,更多的是愧疚。 即便是他,也沒想過,要把喬青給交出去。 那方方才升起的激動,就在柳飛一句話后,重新沉默和壓抑了下來。陳吟哭著呆住了:“不行,我要出地道,去看看鳳公子是個什么情況。與其讓她來送死,不如等她以后給咱們報仇!” 沉吟說著就往外沖。 小童一把拉住她,狠狠撓了一下頭:“你們先別激動,其實,也不一定情況就那么壞。剛才神劍門那老匹夫那么喊,肯定是吃了什么虧了,你們得相信那頭兇獸,她厲害著呢?!?/br> “放你師傅的屁!”柳飛跳著腳破口大罵,那些大佬全都是神王級的強者,喬青她就是蹦著高修煉,這會兒能修煉到什么程度?更不用說是外頭還有十萬弟子,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丫的。媽的,媽的,在外頭好好活著就好,回來干什么!柳飛急的臉都綠了,在大殿里走來走去,手里的杯子被他氣的一把丟了出去。 砰—— 杯盞在空寂的沉默之中,狠狠砸到了大殿門外,濺起一片碎碴子。 所有人都低著頭,誰也沒注意到,有一只腳被那杯子給砸到步子一頓,呆了好半天,才邁過碎片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摸著鼻子無語道:“搞什么,這是不歡迎老子的節(jié)奏???” ☆、第四卷 風云東洲 第三十五章 這一聲—— 笑意滿滿,語調懶懶,充滿了調侃的意味。好似在壓抑緊張的氣氛之中,吹來的一縷涼風,讓人身心一舒,松懈了下來。緊跟著,所有人都是心下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 這…… 這語氣…… 哪怕猜到了來人可能是誰,也一時沒有人敢扭頭去看,生怕這一切都只是個夢,只是個幻覺!方才還在猜,可能是她回來了,如今這個人就立刻出現(xiàn),給了他們一個天大的驚喜!一雙雙眼睛頓時紅了,顫抖了良久良久,才壓抑住激動扭過了頭去。 看見的,便是殿門口的那一抹耀眼赤紅! 天穹殘光之下,那人踩著一地夕陽一步一步走了進來。嘴角噙笑,眉目流轉,紅衣浮動,一身風流!那精致的眉眼,邪肆的氣質,只比他們印象之中的更為妖異奪目、驚心動魄!唯有那雙漆黑如夜的眸子,是那么的熟悉…… “喬青!” “兇獸!” “鳳公子!” 脫口而出的稱呼之后,就是一片人激動的抽噎:“鳳公子你回來了,真的是你……你回來了!” 這個人,當然就是喬青,珍藥谷中有不少通往外界的地道,只有內部弟子才知曉。他們不愿背上臨陣脫逃的罪名,而選擇不從地道中逃跑??蓡糖鄥s可以從這里進來。陳吟第一個沖了上來,捂著嘴哭成了一個淚人。她反反復復重復著這一句,就像是一個被人欺負了的孩童,終于看見了撐腰的大人一般,只想把這段時間所受的委屈和憋屈一股腦地傾瀉出來:“甘老祖他……老祖他……” 喬青拍拍這丫頭的肩:“我都知道了,這些眼淚,都留給外面的人。” 她一愣,一抬頭,看見了喬青面上那股子篤定,頓時心中的焦躁就似消失無蹤。好像只要她在這里,就沒有辦不到的難事,解決不掉的麻煩!她使勁兒點了點頭,破涕為笑:“是!公子!” “我靠我靠,還真是你這頭兇獸來了!”第二個沖上來的是小童,圓圓的臉上漾著驚喜,連蹦帶跳的大老遠就撲了過來:“我說你肯定沒事兒吧,哈哈,小爺想死你了!” 喬青一伸手,跟他隔空對了一拳。 兩個拳頭一交,各自退后一步:“吆,精進了!” “那是,也不看看小爺是誰,天賦高著呢!”喬青這一拳,控制在了對小童之前的修為估測上,值得欣喜的是,在她進步的時候,這些故人的修為也沒落下。小童興奮之下,也沒發(fā)現(xiàn)她的修為,只哈哈大笑,得意非常。 只再往后,周師叔,方老祖,陳朝暉,劉江,一系列曾經(jīng)打過交道的,熟悉的朋友全都一擁而上,圍在她周圍嘰里呱啦的說著什么——驚喜她危機關頭突然出現(xiàn)的,為甘老祖的慘死訴苦的,訴說這幾年不見的想念的,甚至有人講起了谷里發(fā)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一人一句熱鬧極了。 喬青就站在原地,靜靜的聽。 從前,她以為珍藥谷之于她,只是柳飛小童等人的所在而已,也只是在初入東洲的一個避難所而已。哪怕在這谷里的一年多時間,她也只對那么幾個人付出了真心,其他的,權且當做了一個和甘方兩人的交易。然而不知不覺間,連她都沒有想到,這個“避難所”在自己心里的分量也許并不輕,更是東洲這爾虞我詐的冷漠大陸上,讓她極為珍視和想念的一個家…… 看著這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蕩漾著對她回歸的毫不作偽的欣喜,喬青的眼中一絲一絲染上了真實的暖意,也感覺到了肩上那一方沉重的擔子。珍藥谷,就像是另一個柳宗,她背了! 想到這里,素手一抬,四下里靜了下來。 聽她一字一頓,極為緩慢且鄭重地道:“諸位,我回來了!” 六個字,只這么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卻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其中深意和堅定! ——我回來了,回來和你們并肩作戰(zhàn)! ——我回來了,回來和珍藥谷共存亡! ——我回來了,回來帶著你們把欠了甘老祖、欠了珍藥谷、欠了你們的,一點一點統(tǒng)統(tǒng)討回來! 一瞬間無數(shù)弟子怔怔呆愣住,好像這一月的壓抑和痛苦和懼怕,全部找到了宣泄口,放聲大哭了起來。唯有兩個人,紅著眼眶死死抑住淚水,一個是周師叔,一個是方老祖。相比于從前的憨厚,周師叔經(jīng)此大變多了幾分凜然之氣。而方老祖,也不再有那等jian猾算計之色,反而隱隱帶著一種心境升華的感悟。 喬青暗暗點了點頭,這一遭意外,對他們來說,既是劫難,也是蛻變。 一片哭聲之中,小童吸著鼻子抽抽噎噎,別扭地扭過了頭去:“啊,真是討厭啊,你這兇獸一回來,就害的小爺流眼淚了。對了對了,小十呢?”小童猛的想了起來,伸著脖子朝她身后看,看來看去卻只看見了一只瘦巴巴的小土狗,不由急眼了:“小兇獸哪去了,沒帶回來么?” 他們在喬青的消息傳來之前,已經(jīng)開啟了護谷大陣,是以對于什么饕餮什么喬青的所為一切全不知曉。 喬青眸子一黯。 鳳小十一丟,她就陷入到了鬼域之中,從那里出來,緊跟著又聽到了珍藥谷的消息,一路腳不沾地趕了過來。這中間,完全沒時間讓她去打探兒子的消息。不過好在她沒感覺到緊張的情緒,到了這個層次,直覺還是很值得相信的:“這邊兒危險,我把他留在客棧了?!?/br> 珍藥谷如今這么麻煩,沒必要再把小十丟掉的消息說出來,亂上添亂。好在小童他們也沒多想,只失望地嘆了口氣,念叨著想死那頭小兇獸了。喬青這才發(fā)現(xiàn),貌似某個人從頭到尾都傻戳在上首處,除了剛才砸了個杯子之外,再也沒動靜了?。?/br> 她扭過頭。 白玉階梯之上,是一身如天青帶水般的柳飛,五官精致,眉眼漂亮,遙遙盯著她一眨都不眨。這貨也變了不少,多了幾分沉穩(wěn)和淡定,頗有一谷之主的大氣和風范了。自然,這要忽略掉他現(xiàn)在變來變去的臉色,一會兒眉眼恨恨,好像想沖上來痛罵她為什么要回來;一會兒又面帶驚喜,忍不住溢出了說不出的笑意;一會兒皺眉深思,好像想確定眼前這一切不是在做夢…… 柳飛就那么遠遠地看著她。 從她斜飛入鬢的眉,到漆黑如夜的眼,到精致挺翹的鼻,到紅潤豐盈的唇,到她臉上那種與生俱來般的似笑非笑,再到火紅的衣衫,腳下的土狗,看了一遍又一遍。就在喬青懷疑,這貨似乎開始研究她為什么沒有大胸脯的時候,他那漂亮的臉頓時綻開了大大的笑容,張開雙臂十足風sao地準備來個大大的擁抱:“小師妹,師兄想死……”你了:“——嗷!” 話音戛然而止,變?yōu)榱艘宦晳K叫。 柳飛捂著自己的熊貓眼,伸出一根手指顫巍巍指著這翻臉無情的家伙:“你你你……” 喬青收回揍完了人的拳頭,微微一笑:“呦,師兄這么‘想死’,老子怎么能不成全你!” 緊跟著…… 緊跟著就是一頓胖揍! 接下來…… 接下來拳頭和皮rou交擊的聲音不絕于耳,柳飛的嗷嗷慘叫一聲連著一聲,抱著腦袋一頭問號的被他親愛的小師妹逮住狠狠修理了一頓。只看的四面八方一片目瞪口呆,下巴掉地:“我的個親娘喂,兇獸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一盞茶過去了…… 一炷香過去了…… 兇獸終于在一片注目禮下拍了拍手,揍爽快了。忍住再給這貨一下子的沖動,一腳踹過去:“起來,別裝了?!?/br> 柳飛這才哎呦哎呦著爬了起來。 嘶—— 大片大片的驚恐抽氣中,只見他們老祖兩只眼睛一片青黑,腫的只剩下一條縫了。漂亮的臉整整胖了一大圈,鼻下兩行鮮血嘩嘩流淌,繞過了那張嘶嘶喊著疼的香腸嘴:“啊,你這個女人,一點兒都不溫柔!等著老子見了干兒子,嚶嚶嚶嚶,老子的干兒子??!” 這貨還不知道—— 自己今天這一頓揍,全拜他家乖巧又可愛的干兒子所賜。 喬青撇撇嘴,懶得跟這裝模作樣的計較。到了這個修為,皮rou上的疼痛也只是一剎那,只要調息個把時辰就能完全康復。她直接扭過頭,剛想問問如今的形勢問題,只見所有人嘩啦一下,退開她三丈遠,弱弱開始抖…… “咳,”喬青摸摸鼻子,貌似把大家給嚇住了:“那個……” “啊,今天天氣真不錯!” “是啊,青天白日風和日麗,唔,老祖去哪了?” “哪個老祖?柳老祖么,沒看見啊。嘖嘖,老祖也真是的,咱們珍藥谷生死存亡呢,他也不知跑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