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血目尸鬼悶聲倒在地上，很快僵冷不動。

    鬼王看了一眼從馬車中蕩出來厲鬼?！碍?cè)A公主”觸及她眼神立時青白著臉后退了兩步，再一抬頭，便見之前被鬼主收服數(shù)十只尸鬼游蕩環(huán)繞在馬車四周。

    可見其受鬼王調(diào)遣后，一直藏身在暗處，鬼域之主已然在利用它們警惕厲鬼及身后可能追來仙人，甚至同行眾人。

    鬼王冷聲與它：“將你送至彝城后，你見到伊呂，便從瓊?cè)A公主體內(nèi)出來，隨本王回鬼域?！北添睦?，她寒沉道：“可有聽清？！”

    厲鬼本能地震了一下，十指微微打顫，咬牙獰聲：“你是夜鶻？”

    “本王是鬼域之主?！?/br>
    厲鬼咽了聲，眼神殘戾、滿面不甘地回了馬車內(nèi)。

    “你叫來血目尸鬼，來多少，本王殺多少，待到殺盡，你看它們能否從本王手中奪去戰(zhàn)戟。”她最后平聲而冷地說了這一句。

    厲鬼神情更為震懾，滿目狠厲不甘。

    其中一輛馬車里，裴焱躺在孤塵仙君腿上，此時睜開眼和靠坐車內(nèi)孤塵仙君對視了一眼。

    裴焱以唇形無聲地對孤塵仙君說了什么。

    孤塵仙君俯身靠近他唇畔來聽。

    裴焱便伸手勾住他頸再往下拉了一點，親了他一口，同時輕聲道：“我想去找鬼王大人談一談?！?/br>
    孤塵仙君微微擰眉，斂目沉聲。

    裴焱掀開馬車車簾從車里出來，正看見幾只白目尸鬼晃來將血目尸鬼尸體拖遠。

    他徑直走到了篝火旁鬼王身側(cè)。

    鬼王見他行近，微微頷首以作示意，神色復(fù)了往日溫文平和：“無淵殿下。”

    “此前無憂懷疑陛下與我們同行來此救公主用心，是她不對，無淵代她向陛下賠罪了?！迸犰烷_口就道。

    鬼王聽罷卻未應(yīng)聲，片刻后：“雪陽君認為本王親自來此有交好人界東靈之主用心，此言并無不對?！?/br>
    裴焱聽得，愣了一下。

    “不論本王來此主因是否是它，她能想到鬼域可因此與人界東靈之主有所交集，便是可取之處?！辈淮犰腕@疑而怔，鬼王語聲轉(zhuǎn)肅，沉冷下來：“雪陽君言錯之處，是讓本王交出人皇戰(zhàn)戟?！?/br>
    裴焱看了一眼她尚握于手中長刃，沒有說話。

    鬼王平聲：“交出戰(zhàn)戟，便意味著本王戰(zhàn)力折半。若鬼界和人界交好需要本王折半實力，方能成就，本王寧可不交?！彼湟暶媲绑艋?，沉著而平緩道：“強大是王必須具備品質(zhì)，古來如此?？梢詮姶髤s不交好，絕不可交好卻本身孱弱……弱者即便與天下為善，也有亡國之危；強者即便孤立于世，也能屹立經(jīng)年。本王不會奢望用別人善來保全自己?！?/br>
    裴焱聽罷腦中立時跳出一個詞：“‘弱國無外交’道理，這話我覺得陛下說得沒錯?！?/br>
    鬼王疑聲：“弱國無外交？”

    裴焱解釋了一下：“‘外交’指即是國與國之間交涉，這句話意思是國家和國家之間，如果誰明顯處于弱勢，是不會有國家發(fā)自真心一直與你交好。便如鬼王大人所言?！?/br>
    鬼王聽罷點了下頭：“不錯?！?/br>
    裴焱便又看向鬼王，半晌后，問了：“此前陛下多有隱瞞，可是不愿我等知曉陛下生前是何人？”

    眸色隨即一頓，鬼王透過篝火靜看了遠處山林夜色。

    久久，凝聲：“雖不記得生前舊事，但本王自醒來，便有感自己生前犯過大錯，畢生難償……”她輕言：“時有所感……便覺有負天下女子?！?/br>
    女將夜鶻，生性殘忍，曾將攻下之城內(nèi)十歲以下幼女盡數(shù)烹烤食盡。

    可是死后才來悔悟，未免為時太晚。

    如此殘忍之事，卻竟然是她生前所為。

    裴焱眉間深擰，便明白鬼王所訴，已然是親口承認她是夜鶻了。

    “無淵殿下如何看待夜鶻其人？”她忽然出聲問了。

    裴焱仍舊擰著眉，此時微微搖了搖頭：“千年前之事，我未曾親歷，亦未曾眼見，不敢妄言?！?/br>
    “那殿下覺得……那些被夜鶻烹殺之女又會如何看待于她？”

    裴焱仍是搖頭：“我也并非她們，無法代而回答?！?/br>
    鬼王沉眸而靜。

    裴焱候了許久，方聽她再道：“夜鶻其人本王早有耳聞，鬼域多其手下冤魂，生前殺人無數(shù)，屠戮幼女近萬……一直為我所惡?！?/br>
    裴焱滯聲。

    “后因手中戰(zhàn)戟，隱隱察覺自己生前許是此女，便一直未敢將戰(zhàn)戟曝露于人前?！惫硗跽Z聲平緩，竟毫無保留地訴與了身旁之妖：“自本王于鬼域醒來，便一直在追尋自己生前身份，時有驚心、警惕之時……如今終于證實，雖自知難贖己罪，卻也有幾分釋懷?！彼p言：“至少更明了本王日后該做什么?！?/br>
    裴焱便問：“該做什么？”

    鬼王回道：“做鬼域之主該做之事，安撫送渡千萬年來五洲枉死之魂，護衛(wèi)鬼域。”

    裴焱忍不住道：“我雖不能妄言陛下生前作為，但卻一直知曉陛下是一位好王。”

    鬼王眸中露了溫然之色，似有慰藉，問：“何為好王？”

    裴焱語聲隨意了幾分：“就是覺得鬼界在陛下麾下是件好事。”

    鬼王眸色沉靜了許多，便與他回道：“倘若妖界能在殿下手中，亦會是一件好事。”

    裴焱聽罷愣了一下，隨即便笑道：“我又不是妖王，我才不想管妖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