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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蛟定是被妖王暗薊囚禁在此處水澗中,所以比起自己更恨妖王。但若沒有妖王暗薊吸引它的注意,它必會像之前一樣撲來撕咬捏碎自己,屆時危矣。 妖王暗薊對此顯然也是明晰,看見裴焱動作,暗紅黑沉的身影當即向后隱去,瞬間消失不見。 裴焱妖力未至,白蛟已慢慢回頭向他看來。 渾身血液猝不及防地一凝,裴焱再度被它巨大的蛟瞳鎖住,周身發(fā)冷。 一種……臨死的涼意從胸口漫延開來。 從未如此真實和接近。 這是巨大的實力差距下,人本能會產(chǎn)生的恐懼和無望。 白蛟再度張口撲咬過來的時候裴焱甚至被它滿布血色的巨大雙瞳懾得失了神,連躲都忘了。 血腥氣通過涌動的澗水撲到臉上,蛟口近在咫尺。 卻突然,額心一燙,一道淺淡至極的銀光破開澗水向面前白蛟筆直射去。 氤氳強大的仙力流轉(zhuǎn)開來。 白蛟雙目一睜,瞬息之間被刺中前額,蛟身震動,竟似大損,嘶吼著用一身妖力將刺入小半的銀針往外逼—— 這是……洛寒州置入他靈臺的破魂針。 裴焱震在原地,眼見面前白蛟退避遠處,在不停嘶聲怒吼……又驟然驚醒,下瞬急欲趁此機會予它一擊! 只不過未及近前,周身又一震。 妖刀萬劫在白蛟凝滿妖力的陣陣嘶吼聲中兀地掙破了乾坤內(nèi)境束縛,猛然間飛向了面前白蛟的丹田。 連帶裴焱乾坤墨簪中的諸多丹藥都被它一并帶出,翻滾入了白蛟口腹。 妖刀萬劫轉(zhuǎn)瞬間已易主。 裴焱驚覺過來,急欲后退,然得妖刀妖力加持的白蛟一瞬間已將刺入前額的銀針逼出。 裴焱失血過多,眼前晃了一下。下一瞬更加兇殘狂暴的血戾之氣傾涌近身,已將他整個罩住。 頓時動彈不得。 血腥氣撲入鼻中。 裴焱隱約看見自己越來越虛弱的妖身上,淡金色的鮫人魚尾也已被逼現(xiàn)形,無力地在水中輕輕浮動。下一瞬腥臭無比的蛟口中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力,將自己全身緊緊裹挾住,半點掙脫不開。 裴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吸入了血腥腐臭、暗無邊際的深淵。 澗水之外,離遠的暗處。 一身暗紅色血龍鱗甲之妖悠悠冷冷地看著眼前一幕,血色雙眸睇目在千澗池中轉(zhuǎn)身游回淵澗深處的那尾白蛟身上。 妖王暗薊的眸中慢慢浮現(xiàn)出一縷柔意:“既得妖刀,三日之后,我便入你丹田來取……阿雪便先替兄長保管三日吧?!?/br> 三日時限,神器融于內(nèi)元,即便無法強形剝離,也該現(xiàn)身救主了。 屆時不必剝離,亦有法攝出其間神力…… 妖王暗薊陰鷙的眸中寒意浮沉,未久便將那點滴的溫柔之意盡數(shù)覆蓋。唯剩深不見底的冰冷陰沉在眸底悠悠地打著旋,而后沉落。 . 仙山飄渺,云蒸霞蔚。 羅浮山東面極峰玉碎峰上一片碧翠,蒼青色的竹樓被纖藤長籬所圍,映照在左右一小片竹林中,古意蒼蒼,勁秀柔韌。 遠有仙鳥奇獸啼鳴,不時隨簌簌風聲一齊響起,又漸喑漸遠,唯余煙煴的日光散落在竹林小院中,一片斑駁蒼茫的靜謐。 籬院中的竹樓前,一棵三人環(huán)抱不及的桃樹下,白衣仙人坐在樹下石桌前,安靜無聲地看著石桌正中放著的一只白瓷小碗。 碗中白嫩的豆腐半淹在混白的湯水中,豆腐上撒滿了青翠的小蔥和凝白的蒜末,帶一些小蝦、筍末。 流墨般的長發(fā)垂落在胸前,偶有石桌上方開盛的桃花謝落一兩瓣,落到樹下所坐仙人的發(fā)上、衣上,亦或仙人面前黑沉冷硬的石桌上。卻難落進石桌正中的白瓷小碗中。 碗中上清下混的湯水于山風拂來時微微漾起。靜坐在石桌旁,仙人矚目在碗中的目光卻一直未動。 任風聲簌簌,竹葉伴桃花紛蕪飄落,他臉上神色始終沉靜而寂。 日光隨散,山風拂蕩。 不知過了多久,看著碗中嫩白的豆腐旁湯水輕漾,目光驟然浮動。 似涌起無數(shù)思潮,仙人目中亦隨之漾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如思,如狂,若念。 青翠掩映的竹樓前驀然風囂,大堆的桃花枯葉被風卷起又紛紛然落下,狂喧一陣,復又靜謐。 “寒州?!敝駱呛?,后山的蓮華洞中驀然傳來凌塵子的喚聲。 仙人浮囂的眸光又漸醒,眉間靜謐,一片寂色。他垂目又看了石桌上的豆花一眼,便化作一道流光向后山去了。 仙人一走,竹林上方隨即馳來一道身影。 “小師叔?如似境界突破,從地極到天極的劍意該要如何領會?小師叔……”君懷遠御劍而來,遠遠便向玉碎峰上籬院中的竹樓喊道:“順道師兄他研制了一味忘塵丹,可叫人暫忘前塵,沒有想要師叔別去想無淵的意思,就是問問師叔想不想嘗嘗……” 竹樓前未見人影,君懷遠落地收起仙劍,走到了籬院的桃樹下那張厚沉的石桌前。 “豆腐花?”君懷遠又喊了兩聲小師叔,不見人來,便又垂目在了石桌上那碗放滿蔥蒜的豆腐花上。 “小師叔從來不吃蔥蒜,這是哪個峰上的弟子不懂事給師叔送上來的??” 君懷遠說完大咧咧地在石桌前坐了下來:“算了,小師叔情傷未愈,就不要在這種小事上觸著他了。”說著端過石桌上的豆腐花三口并兩口地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