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算死
劉嵩臉色難看,他不相信顧小年的片面之詞。 “你早就打算動他?!眲⑨钥粗矍暗哪贻p人,一字一頓道。 他想到對方在班房里與自己說過的那番話,尤其是在臨走時所說的,擺明了是給自己下了個套。 無非就是,這件事是被自己允許的。 什么‘錦衣衛(wèi)最不怕的就是位高權(quán)重之人’,劉嵩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眼前的家伙,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敢這么算計他了,尤其還是一個小小的總旗。 顧小年輕笑一聲,看向房頂上的邱梓越,說道“大人,對待既定的事實,還是不要過于追究以前的好。” 劉嵩沉聲道“他是兵部侍郎之子,若是他死了,你絕對脫不了干系?!?/br> 顧小年偏頭看他,“大人會保卑職的,對嗎?” 劉嵩目光低沉,雙手握了又松。 房頂上的邱梓越在此時開口,聲音洪亮,滿是恨意,“顧小年,事已至此,你可有膽與我一戰(zhàn)?” 四下圍堵的錦衣衛(wèi)無人出手,事實上其中不乏有身穿銀白色蟒服的百戶或是其他千戶,此時聽了他的喊聲,也都有些好奇這顧小年是何人。 段曠將一名背靠東廠的明探領(lǐng)進監(jiān)察司的事情在南鎮(zhèn)撫司已是人盡皆知,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見過顧小年的模樣,是以此時聽了,也有想看看此人究竟有多少能耐的念頭。 邱梓越是后天三重,這份實力在這些百戶千戶眼里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對方卻是有背景有身份的人,他們素日對付這類人難免斟酌。 因此,更多的人也是想要看看,敢直接拿此類人開刀的,究竟有什么手段,是否真的是受了那位千歲的意。 按自己意愿行事與受命而為是不一樣的,這一點,等那人真站出來了,便不難看出。 顧小年聽了,朗聲道“邱公子已是死罪之身,何必掙扎反抗,若是在死前連最后的顏面都丟了,被邱大人知道后,有何顏面去見你邱家地下的列祖列宗?” “你找死!”邱梓越咬牙切齒,他知道這是對方在故意激怒自己,但事已至此,他反而放開了性子。 邱梓越腳下一踏,整個人宛如一只大鷂,直沖顧小年而來。 地上的火槍隊和手持弓弩之人臉色猶豫,俱是看向身邊的上官,卻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們便沒有出手,只是看著。 劉嵩沒有下令,環(huán)繞在身周的錦衣衛(wèi)只是向后退了退,呼啦一下便留出了一個空場。 顧小年負手站著,絲毫不動。 他的目光幽深,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而此時,邱梓越已然到了身前。 拳風破空,渾身筋骨齊鳴,這是內(nèi)力被催動到了極致的全力一擊,若是被這一拳擊中,就算是同境界的武者也要重傷。 劉嵩一直瞇眼看著,他想不通顧小年在做什么,因為看對方的樣子,明顯是不想躲。 邱梓越心下一瞬間也閃過猶豫,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什么意思,等死么?他首先排除了這個念頭,對方心性狡詐狠辣,一定有所圖謀。 生死爭斗時心神若有旁念,手上便要弱了一分。 那拳已經(jīng)快要落到顧小年的身上,劉嵩卻是在此刻猛地睜大了雙眼,“放箭!快放箭!” 伴隨話音而出的,還有他自己。 他是先天一流的武者,更是拱衛(wèi)南鎮(zhèn)撫司的千戶,武功自然不弱。 此時全力而動,身形如風,就要上前擋下邱梓越。 劉嵩雙眼通紅,面皮被風吹的抖動,牙花甚至都露了出來。 但這都比不上他心中的驚駭,因為他想通了,顧小年這是想讓他們在場的人死啊。 …… 若是顧小年挨了這一拳,那必然不死也要重傷,但他是誰的人?背靠東廠,是魏佲軒的人。 他們都知道對方安插顧小年進監(jiān)察司是為什么,錦衣衛(wèi)現(xiàn)在雖然掌控在魏央手中,但南、北鎮(zhèn)撫司里仍有袁城的心腹余黨沒有揪出。 何為心腹?他們就像是一顆顆隱藏的釘子,隨時可以給予致命一擊。 所以魏佲軒才會將顧小年安排進監(jiān)察司,來調(diào)查錦衣衛(wèi)內(nèi)部,揪出這些人。 但同樣的,他們都知道,顧小年只是明探,暗地里,恐怕早有東廠的暗探進來了。 那現(xiàn)在呢,如果顧小年在此重傷,那位千歲便有了借口,直接將他們在場諸錦衣衛(wèi)全部拿下。 眾目睽睽之下,放任刺客襲殺同僚而不顧,這是死罪。 正巧沒有借口動一動錦衣衛(wèi),現(xiàn)在便是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機會,甚至東廠的人還會借此牽連生事,將他們整個南鎮(zhèn)撫司掀個底朝天。 誰讓你見賊不殺,見死不救的? 從上到下,說不定就有人與賊子勾結(jié),屆時,不但他們這些人要死,就連他們的家人,甚至是但凡有一點關(guān)系的錦衣衛(wèi),同樣要被牽連而死。 劉嵩想通了,他也真是怕了。 由不得他不怕,若真是如此結(jié)果,那他將是錦衣衛(wèi)的千古罪人,血流成河便是因他而起。 同時,他心里恨透了顧小年,但又是在場中最不想讓他出事的人。 誰讓對方是魏佲軒的人?這是一個死扣,矛盾卻沒辦法。 劉嵩還是晚了一步,他眼睜睜看著邱梓越的拳頭落在了顧小年的胸口上,妝花繡紋的飛魚服凹陷,骨骼斷裂的聲音很清晰,有些干脆。 顧小年嘴里吐出的血在半空成線,整個人崩飛出了數(shù)米,落在院門深處,一動不動。 機括弓弦的嗡鳴聲才在此刻響起,沒有絲毫意外,如此重重包圍之下,邱梓越瞬間便被射成了刺猬。 血流如漿,他整個人‘嘭’地一聲倒在地上,嘴里汩汩地大口向外冒血,卻沒有第一時間死去。 邱梓越努力地看向前方,死死盯著那道同樣面朝這邊的身影,看到了對方掛著笑的樣子。 他的腦海里一瞬間出現(xiàn)了那道恬靜安雅的身影,只覺沒有得到對方是今生莫大的遺憾。 最后,他目光落在顧小年那邊,有些渙散,嘴唇嚅動,無聲說道“他們會,送她下來陪我。” 顧小年臉上的笑意消退,原本很是不錯的心情也因此而沉寂下去。 他們,他們是誰?還有她,是指柳施施么? 他沒有動,直到劉嵩快步跑了過來。 “顧總旗?顧總旗你聽得到嗎?”劉嵩一臉驚慌后怕,想扶起顧小年但看他現(xiàn)在甚至連眼睛都一動不動的樣子,又不敢伸手了。 他不是先天絕頂,可以將真氣渡給別人用以療傷,若是此時他強行將真氣注進顧小年體內(nèi),只怕后者會死的更快。 是以,劉嵩猛地抬頭,朝四周吼道“都瞎了?還不趕快去醫(yī)藥司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