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是否忘記了
人生在世,如夢幻一場。 清晨,第一縷光透過窗簾,落在了那人的臉上。 他瞇縫起眼來,有些不情愿地扭了扭身子,伸出手摸索著從床頭柜上扒拉了手機過來。 睜著有些發(fā)澀的眼睛,看了看,聊天軟件上沒有半點消息,當然,除了新聞推送。 他嘴里‘嘁’了聲,穿衣起床,刷牙洗臉。 像他這樣的青年在這座城市里多得是,每天早晨的動作幾乎是千篇一律,循環(huán)往復,就算是節(jié)假日,在加班多了后,也會有下意識的舉動。 夜半夢中驚坐起,就是這種下意識。 他站在鏡子前,小心地用手沾了水,抹了抹那幾根有些俏皮的頭發(fā),然后滿意笑笑,拽了拽領口,出門。 城市的早上是涼爽的風,和尾氣。 他拼了命地擠上公交,根本來不及松口氣,因為車上人更擠,將這一口氣全吊在肺里。 他看著手上有些干的面包,發(fā)現(xiàn)很難舉到嘴邊,而在他拉著把手站著的身前座位上,一個女孩兒看著窗外。 她的皮膚白皙健康,側臉很耐看,窗外的景色從未變過。 這座城市的日升日落,他都曾看過,卻未曾見過眼前這么美好的風景。 很枯燥,她只是這么看著,好像在看著時光流淌而過。 他的心忽地平靜下來,靜靜地等待著時間,車子停下又走,車上的人少了又多。 直到他下車,那個女孩兒依舊安靜地坐在那里,除了戴上了耳機外,沒有別的動作。 他就在站點看著她,隔著窗子,他似乎是看到那個女孩兒淚光瑩瑩的,好像是在哭。 他皺了皺眉,車子在漸漸朝前走,她的目光始終沒有落在他的臉上。 “哎!”鬼使神差地,他低聲喊了一句,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他低了低頭,覺得四周的人都在看他。 但當看著公交車從身前走過,她的眼神沒有半點偏移后,他心里一下竟有些空落落的。 …… 車走遠了,他想起了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因為在他的心里,曾經(jīng)也有過這么一個姑娘。 漂亮嗎?是漂亮的。 溫柔賢惠,那么安靜,總是善解人意,笑起來最好看。 他轉了身,忽地愣住了。 真的,有過這么一個人嗎? 他努力回想著,方才一閃而逝的身影竟再也回想不起來了。 但那種莫名的熟悉,那種朝夕相處的熟悉,是那么清楚。 心中的位置曾經(jīng)有一個人在,他卻把她忘記了。 身后的馬路車來車往,等在站牌下的人們有的在看手機,有的彼此交談,聲音很噪,來自四面八方。 他看著眼前不遠的公司大樓,降噪的窗子反著幽暗的光,像是一雙雙眼睛似的在盯著什么。 公司的大門開著,辦公的人進進出出,他們都很著急,有的還在打著電話,步履匆匆。 他的臉色不再平靜,有一瞬的驚惶,眼前的一切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了,什么遲到不遲到的,他只想回憶起自己剛才想過的事情。 他猛地回頭看過去,那輛公交車車速緩緩變慢,因為前邊不遠就是一個十字路口,紅燈亮起。 他眼神亮了亮,好像驅散黑夜的光明。 手里的面包因為突然的加速而顫抖掉落,他不顧一切地奔跑起來。 慶幸的是他選擇的是寬松的西裝,慶幸的是他還沒適應穿那種辦公的男士皮鞋,慶幸的是剛剛畢業(yè)不久他還沒有沉入社會的染缸,依舊保持著健康的體魄。 他跑得很快,也很累,紅燈邊上的數(shù)字在緩緩跳動,即將綠燈的倒計時仿佛是在預示著什么。 有拐彎的車開的很快,他不得不停下腳步等待,他松開領口,扶著膝蓋喘著氣,每一秒,似乎都在煎熬。 車子的轱轆在緩緩轉動,它終將要繼續(xù)前行。 但它的邊上多出了一個人,他努力地與公交車保持著平行,他抬頭,用手搭在額前擋著陽光,他想要看清那個人。 只要看清了她的臉,他覺得自己或許就會想起記憶深處里的那個人,或者,是印證究竟有沒有那么一個人。 是不是這是清早自己的錯覺,是自己跟自己開了一個玩笑。 他終于看清了對方,那個人好像是看到了他,從窗上瞥來了一眼,靜靜地看著他,看著這個莫名其妙追著公交車跑的人,忽地輕笑了一下。 他覺得眼前一切變得明媚了起來,他慢慢停下了步子,在車來車往的馬路上,他就這么扶著膝蓋,流著汗,笑著,然后慢慢坐下了。 雙臂撐著身子,仰頭看著天。 天上的云層很厚,有些渾濁,但依然擋不住光,大片大片的光芒透過云層灑落,哪怕是地上的陰影,都是因為光的存在而存在著。 有喇叭聲在經(jīng)過時響的異常刺耳,還有人搖下車窗或是探出頭,罵他幾句。 他一下松了力氣,就這么躺在了馬路上,地面有些熱,空氣渾濁而干燥,卻是那么的熟悉。 有人漸漸圍了過來,想要看看這個年輕人怎么了。 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等等,等等。 他忽地咧開嘴笑了笑。 能再看到這片天,能再看到這里的人和物,能再感受這么一個重復而枯燥的早晨,能再看一眼這個世界。 真好。 他想著,然后緩緩閉上了眼睛。 “抱歉?!?/br> 他低語一聲,眼前陷入黑暗。 有一絲光芒輕輕晃動,倔強而堅韌,遙遙地,他似是聽到了聲音在呼喊。 “喂,顧兄,顧兄?” 是李夢龍的聲音么,有人在搖晃他的肩膀。 顧小年眼皮輕顫,睜開了眼睛。 …… 高樓盡去,車與人驟消。 哪有什么噪人塵囂,熟悉的過往永遠停留在了那個失眠的清早。 顧小年覺得眼角有些模糊,他下意識用手背擦了擦,有些發(fā)涼。 他愣了半晌,忽地笑了笑。 一旁的李夢龍有些擔憂地看著他,帶著不解。 顧小年問道“李兄沒事?” 李夢龍松了口氣,然后道“什么事?” 顧小年眉頭微皺,一下看清了眼前。 沒有那種黑暗,反而是一處地宮所在,四下墻上間隔點有火把,只不過火光有些微弱。 他們站著的地方應該是大殿或是入口的位置,顧小年回頭看了眼,并沒有看到進來時的那扇青銅門。 “咱們,怎么會在這兒?”顧小年問了句。 一切太過匪夷所思,就像是睜眼閉眼換了新天一樣,即便他心神經(jīng)過了方才的一番轟炸,但此時仍有余悸。 只是幻境太過可怕,那種從最深處記憶力剝析重組出來的經(jīng)歷,實在是太過駭人了。 李夢龍說道“我也不知道,咱們進門之后,一晃神,等我睜眼后便是這樣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