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天人交感
白錦蓮步輕抬,朝前走近。 “哪里想錯了?” “當(dāng)見到此地棋盤陣法的時候,柳姑娘第一反應(yīng)是走,但在景云清開口之后,我們兩人也入陣了。他們兩人應(yīng)該是認(rèn)識的?!?/br> 顧小年抬眼看著眼前之人,“棋盤陣法,本是用來困住你的。” 白錦腳步一頓,臉上第一次有了別樣的神情。 “既然如此,那本座如何奪舍?”她問道。 兩人此時已經(jīng)相隔咫尺,顧小年甚至能聞到一縷幽香。 “你已經(jīng)奪舍了,或者說,是暫時的棲居。”顧小年說道“不然,他們?yōu)槭裁磿谙缕?。?/br> “你把本座弄暈了?!卑族\吐氣如蘭,冰清玉潔的姿態(tài),更難讓人把控。 顧小年只是搖頭,“幻術(shù)之法當(dāng)真神奇。” 白錦的臉色一下淡下去。 …… 此間的金線陣法包括棋盤是一種封禁的手段,經(jīng)年累月下的運(yùn)轉(zhuǎn)難免會出現(xiàn)滯澀的漏洞。而恰好,或許是其中一縷氣息泄露被雪女宮的人察覺到,這才知道里面竟然還有一尊祖師殘念存在。 然后,雪女宮的人便繼而知道了此地棋盤陣法的秘密。 下棋需要耐性,最適合磨練人的性子。 練武講究天資,天資是根骨,而心性則需要后天磨礪。 這里的棋盤陣法便是一種磨礪心性的禁制,本來,雪女宮的人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 幾百年來,這處陣法一直都是當(dāng)作歷練所用,但她們不知道的是,人在集中注意力做一件事的時候,會過分地精神聚集,而后心氣疲憊。 在這里下棋,不知不覺間自身便會流失一點東西。 當(dāng)事者只會以為是此地乃天人禁制,自己疲憊理所應(yīng)當(dāng),卻不知是被陣法抽去了人體精力,借由陣法反哺到了被困的人身上。 當(dāng)然,這處陣法布置的初衷自然不是為此。 同樣是借了雪女宮弟子的真氣,只不過那位布置陣法之人,為的卻是讓此陣經(jīng)年不壞,直到維持著將里面的人困住千年萬年。 這是一種消磨,一種活得久的消磨。 這是名為‘歲月’的劇毒。 …… 顧小年只是說了只言片語,他相信對方能夠聽明白。 而他心底更深層想的,是那夜雪女宮的聽雪仙子入宮,以及關(guān)于寒淵秘境開啟一事,朝廷也是在推波助瀾。 或者說,是那位陛下授意了。 當(dāng)然還有一點他沒說。 乾坤袋都可以上百年不壞,那耗費(fèi)天人更多時日心血的陣法,又怎么會輕易損壞? 所以說,在白錦這位陣中人自行努力之外,還有外面的人在幫她。 幫她將陣法逆轉(zhuǎn),幫她從外面引來了一個個武道出眾的天才,幫她這縷殘念愈加壯大。 直至有了奪舍的力量,來脫困。 “好奇心害死貓?!鳖櫺∧昕粗族\,笑的有些發(fā)苦。 白錦素手一抬,似是要摸一摸眼前人的臉,但那人退了一步,她的手落空了。 “木師姐辱我困我我都忍了,可為什么不讓我死呢?” 她的肩膀輕顫,額前的銀絲有些飄散。 “她用半座山的玉髓來保我意念不消,然后又留下這陣法讓我飽受煎熬,九百年,我從未這般恨過自己,恨自己為何有這身武功?!?/br> 白錦的聲音凄厲而怨念深重似海,原本澄凈的眼中滿是怨毒和恨意。 “人世無常,短命的羨慕長壽,可當(dāng)真正能活得久了,又會變得矯情。” 白錦的臉色平靜下來,她看著顧小年,說道“枯燥無聊地久了就會想死,被束縛沒有形體只剩意識,那個時候,什么都不能做,死亡就在眼前,它卻始終不顯現(xiàn)真容。日復(fù)一日地煎熬之后,卻重新有一束光照了進(jìn)來。我能怎么辦?是天不讓我死。” 顧小年說道“利用他人的無知施舍而活著,你不覺得難受么?” “這是天讓我活著,所以才會有現(xiàn)在的局面?!?/br> 白錦指了指對面的人,輕笑而感慨,“活久了想死,可真死不成的時候,你就會想著如何去活,哪怕是一絲希望,讓我付出一切我都愿意?!?/br> 顧小年沉默,“冥頑不靈?!?/br> …… “那么你要如何殺我?”白錦問道。 “你太貪婪,不人不鬼地久了便會失去耐性,一點點能活的機(jī)會就足以讓你拼上一切。你想要的,是我這一身的先天一炁。真氣再多,終究只有咱們兩個才是同源?!?/br> 顧小年說道“這里是你那縷殘念構(gòu)成的精神世界,只要我把它打破了,外面的陣法自然就會破除?!?/br> 白錦臉上有幾分陰沉,“區(qū)區(qū)先天,你覺得自己能做得到嗎?” 顧小年笑笑,“既然敢坐上棋盤入陣,自然便有十足把握。” 白錦目光微凝,心中竟有猶疑而生。 是真是假她無從判斷,只是看眼前人平靜從容的模樣,她心中實在是捉摸不定。 顧小年猛地上前一步,白錦微驚,下意識便退了一步。 “怎么,你也會怕?”他笑得很是不屑。 白錦沉了沉眸子,“既然你找死,那便怪不得本座?!?/br> 話音落下,她便已出手。 素白冰涼的手掌按在了顧小年的小腹丹田處,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雖然此時并非rou身實體,卻也是玄妙的精神意念,那種觸感太過清晰。 白錦忽地媚眼如絲,輕輕舔了舔唇角,身子一下與他貼近。 “待會兒可能會有些痛,你要忍住。” 顧小年皺眉,沒有覺得半點旖旎,活了千年的老女人,即便容顏依舊,他也沒有絲毫動心。 “這句話應(yīng)該我來說,可能會很疼,你也要忍住?!彼f道。 白錦一愣,隨后便感覺到通體一涼,她心中一下駭然。 …… 白錦覺得小腹忽然有些發(fā)熱,仿佛有一股暖流生成。 這股暖流竟在四肢百骸中游走,最終順著經(jīng)脈流向右手,然后消失在掌心里。 而她右手掌心所按的,便是那人的丹田位置。 “你!”她如何不知自己的力量竟是在詭異地被對方吸走,而他們此時以意念交感,本就是玄妙的精神觀想,此時被吸走的便是她的本源之力。 也就是被棋盤陣法折磨千年而愈加堅韌的那道神念,更形象地說,便是一個人茍且的靈魂。 “這是什么功法?!”她厲聲而尖嘯,想要將手拿開,卻渾身猶如禁錮,絲毫動彈不得。 然后,她便被抱緊了一個冰冷的懷里。 那人的胸懷很冷,讓她想起了天山上的冰雪,前所未有的觸感讓她心神一顫,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