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棘手
大周只有一位皇太孫,其名周榮禹。 依循輩分,光復錦榮。 先帝名字或者說是先帝的老子開了個例子,在先帝那一輩人里,名子里沒有這個‘輩’字兒,例如太淵王周胤,順平王周白。 適時甭管皇親的直系還是旁系,于禮一道上,都是減省了的。直到從當今陛下周馥開始,這輩分才真正入了名姓里頭。 當年先帝崇尚白龍,性格剛烈,自幼時便喜好以武力壓人,因此其在位期間,殺伐果決,戰(zhàn)火常年不斷。 周馥二十三歲登基,迄今已有二十四年。 因為有先帝造就的動亂天下,再加上她并不受寵,所以沒有聯(lián)姻也未招駙馬,算得上是大齡的待字閨中的公主。 其后經歷榮登九五時的兄妹相殘,繼而平定宇內,她這才有了子嗣。 當然,至于那位讓陛下誕下龍子的男人是誰,恐怕也只有宮墻中的寥寥幾人知曉罷了,這在民間,亦是最大的謎團。 話說回來。 當朝太子周錦書年方二十五,無論是在朝中還是民間都素有賢名,自幼聰穎,早就學著處理政事。而在陛下病重的這段時間,也是他坐鎮(zhèn)朝堂監(jiān)國,很有聲望。 周錦書有兩子,最長者便是皇太孫周榮禹,如今也有九歲了,失蹤的就是這小子。 …… 俞文昭還在堂首上說著早朝時關于處置皇太孫失蹤一案的事情,堂下的人也在認真聽著。 顧小年偷偷打了個哈欠,他平日里的休閑就是看志異話本,閑談雜書,因此對這位皇太孫周榮禹可不算陌生。 這小子別看年紀不大,但名頭可不小。 大周朝過了那個需要用武力鎮(zhèn)壓海內的時候了,承平盛世一久,就難免會滋生出一些蛀蟲來,貪官污吏不消說,還有就是膏粱子弟。 而周榮禹,就是宮中的小霸王,他皮,他目無禮法,而且他還好色。 那些閑談里,就將這小子描繪成了色道魁首,實乃老色魔轉世。 當然,這肯定是有些夸張的,而且還帶了些調侃,不外乎就是曾遭受朝廷打壓的一些讀書人憤而下筆丑化出的。 可怎么說也只是個孩子,不過是夸大了一點點事實罷了。 宮中規(guī)矩很嚴,尤其是在當今陛下即位之后。 但周榮禹這位皇太孫可不是草包。 他目無禮法,卻對太子和陛下恭恭敬敬;他的皮近乎于壞,卻總能想方設法瞞過陛下耳目,不讓陛下心生惡感,哪怕是周錦書有了第二個兒子,他也從未失寵;他好色,卻能管住自己的眼睛,但凡有陛下近侍所在,他目光純凈,如同一個精致的娃娃。 這些,是顧小年在錦衣衛(wèi)當差時,偶然在卷宗里發(fā)現(xiàn)的。 其中記載了與周榮禹有關的一件事,也是唯一能查明的血案。 幾年前江南有位大人以勤勉聞名,適逢各大門派在神都舉辦論武大會,其攜全家來此游玩。陛下聽聞后,便召其入宮,想要問政于這位大人,看看他在勤勉之余,是不是也有才能。 這位大人放不下家人,得了恩典,全家都可陪同入宮。 然后,他的女兒在宮里玩耍時遇到了當年才五六歲的周榮禹。 這位大人的女兒彼時已是金釵之年,自然是有反抗的能力,可周榮禹身份在那,又以她全家性命相要挾,逼其就范。 有時候所面臨的選擇有很多。 這位大人的女兒一頭撞死在了廊柱上。 陛下親自過問此事,周榮禹畢竟年紀還小,又受了如此驚嚇,一問就全撂了。 然后,那位大人將方才陛下問詢的政事從容答復,而后取侍衛(wèi)之刀,與其夫人雙雙自盡。 其后,彼時值守的禁衛(wèi)以失察罪名處斬,周榮禹被罰在太子行宮禁足三年。 這件事在北鎮(zhèn)撫司的卷宗里描述的也是不甚詳細,畢竟涉及到了當今陛下,而且卷宗陳舊,顯然是很久沒有抄錄過了。 也是顧小年這種閑人,才會在無聊的時候去翻閱這些陳年的卷宗去看。 不過,墊桌腳的都有可能就是驚世秘籍,這上了年份的卷宗里,誰就敢保證里面沒有夾著什么無上神功? 這位皇太孫很得陛下寵愛,恭敬且安分地在太子行宮里被禁足了三年,也就是說,今年是剛被放出來。 然后,就失蹤了。 顧小年不由想著,或許這就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 “顧大人在想什么?” “沒想什么?!?/br> 俞文昭一噎,臉色黑了黑。 他看著顧小年平靜看來的眸子,暗暗咬了咬后槽牙。 他本是看著這小子在明顯走神,便故意想讓對方出個丑,可沒想到自己話還沒落下,對方便馬上回應了。 一問一答,如此快速。 俞文昭不再看他,對眾人說道“皇太孫是在宮里失蹤的,具體時間地點不明,從者不明。唯一知道的,便是今早宮女喊他用膳時,發(fā)現(xiàn)人不見了。目前宮中已經戒嚴,神都城門亦是如此,有進無出。 姬帥現(xiàn)在想必已經著人通知了風滿樓和無衣堂口那邊,各位大人這里回去后也記得通報手下弟兄一聲,在這段時日里莫要節(jié)外生枝,該放的案子該查的人都放一放,免得連累到本官的頭上?!?/br> “此案關系重大,陛下有旨,誰能破案,重重有賞,督主和太子也是如此吩咐。七日,各位都是錦衣衛(wèi)中的翹楚,為了自己也為了家人,心里也應當明白要如何做。散了吧。” 堂下幾人臉色不肖多說,肯定是都陰沉下來了的,他們也不交談,快步走了出去。 顧小年卻故意等了等。 他看了看堂首上的俞文昭,后者并沒有叫他,只是向這邊看了看,似是冷笑了一聲,便繞進了后頭。 顧小年皺了皺眉,這不像俞文昭的風格啊。 狗改不了吃屎,事出反常比有妖,俞文昭這番姿態(tài),更是讓顧小年警惕起來。 …… 這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事關宮中,每一件事都要將腦袋別在褲腰上。 辦妥了還好,若是出了岔子或是辦不好,沒二話,丟官兒是小事,嚴重的還要牽連到身家性命。 顧小年跟顏岑打了聲招呼,讓后者去知會鄧三一聲,然后便騎馬往皇宮那邊而去。 有時他也會自個兒想想,自己一心所求武道巔峰,如今卻要為俗事所累??梢钦f棄了官身,除了舍不得之外,還會多太多不必要的麻煩,更何況極大可能還棄不了,除非死了。 官氣最是盛氣凌人,有些時候,這腰牌這身份便是最大的便利。 只不過這官當?shù)枚嗌儆行┎豁樞木褪恰?/br> 顧小年搓了搓臉,認真想想,拳上要自由,在這權上還是有太多人擋在前頭了。 若是少一點兒人,或許才會更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