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放過
關青話里占了理,而且講的還是規(guī)矩,此話一出,鏢局眾人只是咬牙含恨,卻不能再動手了。 無他,撕破臉他們固然不怕,但若是傳出去了,他們鏢局名聲也就徹底臭了。 而且,在這雨天里,城墻下的這長街里,現(xiàn)在還不知有多少人在看著這邊,瞧著熱鬧。 副鏢頭揮了揮手,手下的人連忙將褚龍象的尸體和少當家抬了,撐起傘護持著,莫要淋了雨。 關青身形筆直地站在擂臺上,目光與涼棚中這西坊各幫中人相視而過。 如今路通鏢局的大鏢頭被人生生打死,他們自然心里自然是有別樣心思的。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路通鏢局還是有不少家當?shù)模m然西坊勢力繁雜,路通鏢局瓜分的地盤利益寥寥,但總沒有人嫌少。 雨仍在下著,人卻漸漸散了。 關螢歡呼一聲,笑靨盈盈。一旁的鄧三勉強一笑,看的卻是那屋檐下那已負手離去的背影,目光很是復雜。 他知道關青的打算,如今算是利用了錦衣衛(wèi)的名頭,而自家大人也因為自己而來觀戰(zhàn)。 這雖然不是站場,可依他身份親自而來,無疑是給關青壯了聲勢。 鄧三卻知道自家大人的性格,心里稍稍有些擔憂。 “鄧大哥,咱們贏了!”關螢在涼棚里轉(zhuǎn)了轉(zhuǎn),很是開心。 在關青上臺之前,鄧三已經(jīng)將他的打算坦而告之。若在以前,關螢自是不想關青殺人的,只不過如今涉及兄長尊嚴和眾人存活,她當然知道兄長所面臨的艱難。 此時,當關青從擂臺上走下來之后,關螢所有的擔心便都消失了。 “咱們走吧?!?/br> 關青上前扶了那之前受傷的弟兄和鄧三一把,涼棚中同來的幾人看著他的目光都帶了些崇拜。 關青暗自點頭,將心頭的那抹陰霾壓下了。 …… “這個關青真不是東西!” “一定要殺了他為大鏢頭報仇!” 雨中,一隊人馬經(jīng)過長街,往西坊而去。 副鏢頭潘豹聽著耳邊眾人憤言,帶著刀疤的臉上同樣義憤填膺。 而當他看到那趴在馬背上咳血的華貴年輕人時,眼底的怒火更甚。 “大哥不會白死?!迸吮f道“咱們鏢局的招牌是大龍首親自題字所寫,咱們?nèi)ド蠠o衣堂口向大龍首要個說法!” 身邊眾人相視一眼,俱都點頭。 “沒錯,去問大龍首要說法。” “有這層淵源在,大龍首一定會為咱們做主。” 潘豹聽著,與一旁的趙賢龍不易察覺地相視一眼,嘴角浮起幾分笑意。 “鏢頭,出了這檔事,在下便不同去鏢局了?!?/br> 行至坊間某條巷口,那臉色蠟黃的中年人說了句。 潘豹知道這是褚龍象請來助拳之人,其并非鏢局的人,如今褚龍象身死,屬于鏢局事物,這人于禮上當然是不好再同去的。 因此,他點了點頭,抱拳道“那等鏢局忙過這段時日后,咱們再來喝酒。” 潘豹這時說起喝酒,這已經(jīng)是有失妥當了,但同行之人并未注意。 那中年人應了聲,便獨自走進了巷中。 “他住這兒?”潘豹看著他的背影,低聲問了句。 一旁,趙賢龍點了點頭。 短暫的停留之后,鏢局眾人重新上路。 …… 雨從瓦楞上落下,小巷兩旁掛起了道道水簾。 石板路滑,墻邊仍有積年青苔綠。 臉色蠟黃的中年人步子走的很快,小巷的盡頭便是他的家。 他開門后,迫不及待地從懷里取了東西出來,輕車熟路地在屋檐下的火爐上坐上了煎藥的砂鍋,而后小心地把手中油紙包里的幾味藥倒了進去。 內(nèi)屋里傳來女人壓抑的咳嗽聲,很是沉悶。 他臉上一急,但惦記煎藥的火候,便喊了句,“藥馬上就好。” 他原本蠟黃的臉上堆滿了急色,自己還有些低咳,只不過目光牢牢放在眼前的砂鍋上,好像那才是他的命。 神都之中并非沒有良醫(yī),醫(yī)館更是不少,可他所需的幾味藥都極其珍貴,價格不菲。而更是有兩味藥他跑遍了神都各大藥房都沒有找到,有的是不認得,有的是直接斷了貨。 這稀缺之藥,出自東南流海的島嶼,如今的東南流海海浪和漩渦遍布海域,入之十死無生。他是去不了的,可他近日便需要這兩味藥,因為他要救自己的娘子。 萬幸的是,路通鏢局當年鼎盛之時走南闖北,庫房里恰好便有這兩味藥材。 所以他才答應去助拳,作為交換。 本以為會拼生拼死,卻是沒想到贏得這么容易,更是沒想到褚龍象還死了。 不過幸好,他的藥材是提前給自己了。 如同枯草樹枝一般的東西,是能想到這就是用來救命的呢? 他的臉上帶著一抹放松,心里想著,這藥能煎三次,量是足夠了,而自家娘子也能因此活命,去掉病根兒,再也不用承受這般苦了。 他想著,自己卻是忍不住低咳了幾聲。 這身武功又算什么呢?他蠟黃的臉上露出笑意,只要能治好了娘子,就算舍去這身武功也值了。 他是內(nèi)傷未愈,一日日拖下去,便會逐漸垮了丹田氣海,直到內(nèi)力全散的那天。 不過畢竟是武人,卻不會因此喪命。 或許,這也是他所求的,活得長不重要,重要的是同生共死而已。 神都繁華,武者雖多,但普通百姓更多,離開江湖,未必不能生存。 而在他蹲著煎藥的屋檐側(cè)方,屋頂上一道身影靜靜看著他。 顧小年斂息在此,將這人從進門后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這短短時間里,雨在漸漸變小,水珠迸濺在屋檐上,房上已不見了人影。 …… 巷子的另一頭,顏岑在一處院門前躲雨,她閑來無事地用手撥弄著傘上的折痕,像在等待什么。 少頃,眼前出現(xiàn)了一人。 “走吧?!鳖櫺∧暾f道。 顏岑連忙撐了傘,雖然也幫身邊那人遮著,但也知道對方根本不需要。 她卻是故意讓兩人離得很近。 “你自己撐傘就好?!?/br> “大人為何要殺他?”顏岑還是問道。 顧小年沉默片刻,“我沒殺他。” “?。俊?/br> “本來殺他,是為了給鄧三出氣,也算是遂了關青心意?!?/br> “還有就是,給關青提個醒?”顏岑說道。 顧小年未置可否。 “那怎么又不殺了?” “你話太多,回去好好練功?!?/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