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又是這個樣子,為什么說不出來?為什么一碰到萬年前的事就說不出來! 難道因為龍王的咒語?他分明就是龍王,如今魂魄也都齊全了,咒語沒理由對他有作用! 大顆大顆的汗順著臉頰滑落,楚離嘴唇發(fā)抖,憑記憶使出解咒的法術。 指尖的青光就像顫巍巍的殘燭,忽悠一下滅了。 楚離手忙腳亂重新捏起法訣,再試,這次連青光都沒有。 “你為什么要給我龍鱗甲?”桃夭接連問了幾次,都沒有得到他的回答,想想他上輩子欠自己的債,想想死在他手里的小狼,越想越煩躁。 但看著他身上的龍鱗,目光不由變得溫和了些。 “不管什么緣由,只要龍族不挑釁,魔界不會主動攻打龍?zhí)丁!碧邑驳?,同時一個眼神逼退了鬼卿的反對。 鬼卿閉上嘴,恨恨瞪了楚離一眼,“太便宜他們了?!?/br> “師兄,快讓她放過我!”梵音捕捉到活命的機會,拼命喊叫,“人間仙界,龍鱗甲救了她多少回數(shù)都數(shù)不清,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必須償還你的剝鱗之痛!” 楚離看著臉色陰沉的桃夭,暗道要糟。 鬼卿陰森的聲音輕飄飄送入他們的耳中,“和魔講恩情,是嫌死得不夠快?蠢貨。” “梵音,你的驕橫倨傲從未改變,甚至不懂得用新眼光重新看看我?!碧邑舶淹嬷话驯”〉牡叮澳氵€當我是從前那個天真癡情的西衛(wèi)公主?亦或是見不得光、法力低下的怨鬼?” 梵音想跑,可渾身癱軟如泥動也動不了,上下牙咯咯碰在一起,連叫都叫不出來。 一片rou飛下,桃夭捏起來看看,搖頭道:“太厚了,都不透明,凌遲要三千六百刀,這樣子還不夠我劃拉的。” 又是一刀,梵音凄厲哭喊:“師兄,我死了,天虞山也崩塌了,那是你生活了幾千年的地方?。 ?/br> 楚離嘴唇動了動,“桃夭,天虞山對你我意義非凡,萬年前我們就……” 喉嚨似乎被人割開,硬生生堵上一團棉花,憋得他喘不過氣,空張著嘴,只能發(fā)出風箱似的喘息聲。 “說來說去還是給你小師妹求情,虧我剛才還對你愧疚,還感激了你一下!還希望你能有什么改變,真是……我總說你們,其實我何嘗不受前世的影響?” 桃夭仰頭大笑著,無人發(fā)現(xiàn),她眼角閃著淚光。 “不是,我不是替她求情?!泵總€字都想從楚離的心里摳出來,血淋淋的,“我解不開,解不開咒語?!?/br> 龍王下的咒語,龍王卻解不開! 楚離全身一震,一道極亮極亮的光從腦海中劃過,萬年前的龍王是神,現(xiàn)在的龍王不是! 神的咒語只有神可以解開,仙家……哪怕無限接近神明的仙家也做不到。 臨行前莫洛問自己是否可以解開,大概已經(jīng)預見到這個結果了。 楚離抱著最后一絲希望,深深吸了口氣道:“桃夭,原諒我好不好,我發(fā)誓,今后絕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我不能替小狼原諒你,不能替父皇阿吉他們原諒你,我也不能替那個鮮活爛漫的桃夭原諒你?!?/br> “楚離,有一句話梵音說得對,龍鱗甲護了我多次,我不想知道萬年前你我有什么糾葛,反正事情已經(jīng)成了這個樣子……我不殺你了。” 楚離驚喜地抬起頭,臉上的笑容還未展開,便聽她說:“你帶我回天虞山,最初的目的就是要度化我,讓我重入輪回,那便如你所愿,我選擇放下。” 桃夭手中多了一個水晶杯,里面是暗黑色的水。 “不……求你,不要喝?!背x想沖上去奪掉她手里的忘川水,卻再次被桃夭的掌風逼回來。 桃夭長長嘆息一聲,“偏偏你是龍王,我最恨的人竟然是贈我龍鱗甲的人,真煩!算了,我不恨你了,也不想記得你。” “不要喝!有很多事一下子說不清楚,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想法子解開咒語,到時候你都明白了!” 酒杯已經(jīng)挨上桃夭的嘴唇。 “桃夭!” 什么仙尊的臉面,龍王的驕傲,楚離都顧不得了,他猛地跪在寒芒利刃上,膝下的血染紅了殿前的白玉臺階,“別喝,求你,別忘了我。” 他哽咽著,淚水大顆大顆滾落,跪著一步步靠近她,“我錯了,全是我的錯,我不該強行留你在……咳咳?!?/br> 血順著嘴角流下,楚離揪住她的裙角,一如百年前桃夭揪住他的袖子不讓他走一樣。 “我不求你原諒我了,繼續(xù)恨我好不好?我愛你啊桃夭,萬年前就……咳咳!” 咒語的力量在血管里奔騰叫囂,他痛苦地趴在桃夭腳下,“別喝,別忘了我……” 桃夭冷漠地看著他,握著酒杯的手隱隱現(xiàn)出石蓮花的紋理。 守候石蓮萬年的是我! 小狼是我! 我再把龍鱗剝下來給你,你會不會想起我的好? 可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別忘了我……”到最后,他只能卑微地、反反復復念著這一句,渴望能勾起桃夭星星點點的回憶。 他注定要失望了。 桃夭俯下身,貼著他耳邊輕聲道:“你愛的桃夭已經(jīng)死了。”她的手撫上心口,“死在了這里?!?/br> 她從他手里一點點扯回裙角,楚離眼中的光芒一點點變暗。 酒杯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桃夭抹去嘴角的水漬,眼神空空的,那樣子仿佛剛從異常遙遠的地方回來。 楚離伸出的手在顫抖,“桃夭?” 她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沒有任何停留,看他,就和看一塊石頭,一根草芥差不多,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 “龍王?” 第69章 你不過是個樂子 “你還記得我?”楚離兩眼定定望著桃夭。 “有點印象。”桃夭譏誚道, “看你這么狼狽,難不成是準備投靠我?” 楚離眼中最后一絲光亮也消失了,“是, 我想追隨你的左右?!?/br> “這人不可信,他只會拖累王!”夏勒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楚離擺明了對王不死心,這人jian詐狡猾, 慣會做戲,留他在身邊, 說不準又坑了王。 鬼卿卻有不同的想法,龍族力量不可小覷, 既然王無意征討龍族, 倒不如好好利用這股力量。 于是他說:“夏勒言之有理, 你們龍族是天庭座上嘉賓, 從來瞧不起咱們魔族,你想投靠我們我們就得接受?總得拿出點誠意來?!?/br> 楚離不答, 只看著桃夭。 “我記得你是天虞山的人, ”桃夭眉頭微蹙,忽而惡作劇般一笑,“我不喜歡天虞山,你看著辦?!?/br> 她走了, 楚離還兀自怔楞著。 鬼卿從他旁邊經(jīng)過,“滅了天虞山,這就是你的投名狀。我打賭你做不到, 誅仙……墮天的懲戒會烙在你的靈魂上,生生世世,永遠無法磨滅!” “不過, 這對于我們魔族來說不值一提?!彼穆曇魩е奶兆恚奠F中露出一張白得不正常的人臉,上面布滿各式的黑色花紋。 “時間久了你就會習慣這種感覺,老實講,這滋味還挺不錯?!惫砬淦沉艘谎劢锹淅锇胨啦换畹蔫笠?,陰瘆瘆笑了笑,隱去了。 石階上的刀叢已經(jīng)消失,只有斑斑血跡,楚離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臉色鐵青。 梵音使勁蜷縮起身子,嗚嗚咽咽求道,“別殺我,我不想死……師兄,反正她什么也不記得了,天虞山那么多人,不一定非我不可?!?/br> 楚離道:“為什么偏偏是你連著天虞山的靈脈,萬年前分明沒有你。” 梵音完全聽不懂他的話,只泣聲求他饒命。 “青荇……梵音……”楚離念著這兩個字眼,慢慢走遠了。 城門處,南嶺子已經(jīng)看不出人樣,一道又一道的黑影掠過他,每飄過一次,他的魂魄就被撕去一塊。 他已是出氣多進氣少,奈何靈根未滅,總有一口氣吊著他,想死也死不了。 “殺了我,我受不了啦,楚離殺了我!” 楚離握住錕铻刀,又松開,誅仙,即便對神明來說,也是無法饒恕的罪孽,況且這人還與他有師徒之誼。 “你曾說梵音是佛前白蓮的轉世,是真是假?” 南嶺子灰白的眼珠子動了下,“是真的,你救下她送回佛陀身邊,功德無量??!” 楚離語氣淡淡的,“謊話,她陰險歹毒,毫無半點沾染佛性的樣子。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肯說實話,桃夭如果顧忌她佛前白蓮的身份,就根本不會抓她?!?/br> 南嶺子一下xiele氣,喃喃道:“她確實來自須彌山,也長在佛前的蓮池里……不過是水荷葉,不是蓮花?!?/br> “萬年前的天虞山根本沒有靈脈一說,你做了什么手腳?” “神山,佛光……”南嶺子堅持不住了,四肢怪異地抽搐成一團。 “哪兒的神山?西衛(wèi)?”楚離跨前一步,死死盯著他每一個動作。 南嶺子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只艱難地點點頭,眼中滿是懇求。 楚離閉上眼睛,好半晌才睜開,顫抖的手終于摁在刀柄上。 “走好?!彼f。 青光閃過,南嶺子人頭落地。 一聲爆裂似的霹靂猛地炸響半空,驚得鬼魅四處逃竄,哀嚎不絕于耳。 楚離提著南嶺子的人頭從暗霧中顯現(xiàn),眼神空洞麻木。 他好像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的感覺,昏然,寂然,只有心一陣疼似一陣。 不是為自己,是為桃夭。 南嶺子與他有過節(jié),他也知道這樣做可以讓南嶺子早點脫離痛苦,仍舊難以下手,那上輩子,桃夭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親手殺了商枝。 當初自己怎么說來著,勸她大局為重,保持皇后的風度,不要意氣用事,更明著警告她不許動青荇。 他從來都沒有真正替桃夭著想過! 一道黑色斑紋悄然出現(xiàn)在楚離肩頸處,蜿蜒向上直至左耳,如花枝一般圍繞著紅寶耳墜。 耳墜微微地晃,他伸手摸了摸,散開頭發(fā),將耳墜掩蓋住。 “死了?扔給鬼頭們吃了吧?!碧邑材抗鈷哌^南嶺子的人頭,厭惡地皺皺眉毛。